虽然在熊三娃的面前,张贤极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是真得离开了家门,心里头的那份苦闷就好像是一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没有钱买原料,就恰似是手里拿着一张大单的银票却无处可兑一样得心慌。
于长乐也在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原来借过钱的朋友亲戚也只好再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再跑去借一番。但是,买原料的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亲戚朋友原意出借,又能借出来多少呢?更何况朋友也好,亲戚也好,平日里往来的时候都很不错,而一旦提到借钱这个问题个,所有的人都回避三舍了。于长乐也是撞了一鼻子的灰,和张贤碰面的时候,也只能唉声叹气了。
张贤知道于长乐也没有钱再能拿出来,所以还是想跑一跑银行去找些贷款。但是银行向来是不作亏本买卖的,便是风险稍微大一点的事也从来接手,更何况在事先张贤和于长乐已经贷了不小数目的款项呢?另外,就算是银行同意放贷,还要经过多方面的审查,繁琐的手序就人跑上最少半个月,时间是不等人的,如果等到那个时候,这笔订单早就过了交期了。
“没办法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借高利贷了!”于长乐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地对着张贤道。
张贤的心不由得一沉,他当然知道高利贷的风险,象他们这么大的款项,放贷的人一般都要按日按时来计利的,而且通常还会以利滚利的方式进行,如果拖得太久,最终的结果有可能利钱比本金并不少。
“这笔订单可是要一个月后交货的,而且长田公司只会预付百分之五十的货款,剩下的百分之五十要等到过一个月之后才会给,如果出现品质问题,这笔钱还要往后拖,这个时间可就不短呀!”张贤担心地道。
于长乐也点了下头,这些天他和张贤一样,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苦笑一声,反问着张贤:“贤哥呀,你说不去找高利贷,还有别的什么法子吗?”
张贤的眉头也一直紧锁着,他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两天他的脑子也一直在转着,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
“那就只能去借高利贷了!”于长乐再一次提起来,同时又警告着他:“贤哥呀,时间不等人呀!如今我们两个身家性命全部押在了这个工厂上,现在订单也有了,设备也有了,技工也有了,正百骑虎难下的时候,不可能再有回头的路可走了!”
张贤考虑了一下,也只好点了点头,对着于长乐道:“看来,如今真得是走投无路了,只能去借高利贷了!”他说着,又想了一下,道:“今天我再去原料商那里谈一谈,再找找那个陈老板,看看能不能让我们分期付款,这样我们就可以少贷一些!”
于长乐点了点头,却又无奈地告诉着张贤:“这个陈老板我专门暗暗调查过,呵呵,他是有后台的,这个后台我也惹不起!”
张贤知道,于长乐之所以调查陈老板,就是想用那种灰色手段,象他们收购大华汽配厂一样,恩威并施着来向他赊帐。看来,这一次,他的这一招是走不通了,想一想也应该知道,陈老板能够把他的生意作得这么大,几乎垄断了半个台湾的聚乙稀、聚丙稀等塑料原材料的进出口贸易,肯定也不是一个十分简单的人。想一想,在台湾令于长乐也惹不起的人虽然不少,却也不多。
张贤还是来到了华塑公司,他需要的原料只有这家公司在经营,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那个于长乐也惹不起的陈老板。
只是,当张贤来到这家公司的会客厅等着陈老板的接见之时,从门外走进来了两个人,走在前面的张贤倒也认得,正是这个公司前台负责接待的聂小姐,而跟着她后面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制服,脸上还带着一条伤疤的中年人,这个人抱着一盆花树走进来,聂小姐叫着他“冯叔”,让他把花树摆在会客厅一处显眼的地方,两个人摆好后,聂小姐道着谢,听到外面的电话响起来,连忙跑了出去。
张贤看着这个穿着制服叫作冯叔的人,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他想,这个人或许是这家公司的司机、工人什么的吧?这些天他到华塑公司来过几次,兴许是在哪里见过的,所以看着就有些眼熟。想到这里的时候,张贤也就释然了。
这位冯叔开始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坐在会客室里装模作样看着报纸的张贤,在他正准备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不经意地向他那边看了一眼,马上不由自主地停在了会客室的门口,愣愣地看着张贤,忽然开口问道:“先生,你……你是原来曾在参谋总部任职的张慕白将军吗?”
听到有人一下子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来,张贤也是一愣,连忙放下了报纸,看着这个姓冯的人,愣了愣,然后站了起来,他点着头告诉着对方:“我就是张慕白,你是……?”他问到这里便止住了声。
这个姓冯的人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来,但是这种喜悦却又很快消逝,代之的却是深深的愧疚之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张将军,你忘了,我……我对不起你们全家,要不是我那天开车撞了您的夫人,她现在应该还好好地!”
张贤蓦然省过了味来,这才立即回忆起来,当年撞了田秀秀的人就是面前的这个姓冯的人,那个时候,他是个开出租车的司机,也是一个刚刚退伍不久的荣民。也正因为如此,张贤最终只好自认倒霉,并没有要求追究这个姓冯的责任,也没有要他赔偿。这是一种任谁都无法做得到的大度,他还记得当时这个人在他的面前痛哭流涕地告诉着他,将来终会一天他会报告他们一家的恩情的!想一想,那件伤心的事已经过去了几年,他几乎要将那件事和这个人淡忘了,却没有料到,会在这个公司里遇到。
“我叫冯子良!”这个人告诉着张贤。
“哦!”张贤一边点着头,正要跟他说几句话的时候,门外的聂小姐走了进来,却是告诉着张贤,刚才的电话是陈老板打来的,他让张贤去他的办公室里说话!张贤知道能够让陈老板亲自接见,已然是他的幸运了,因为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许多的商人和老板因为没有预约而被挡到了这个公司的大门之外。
已经没有什么话能说了,张贤只得跟冯子良点了下头,然后在聂小姐的带领之下,走向了陈老板的办公室。
从陈老板的办公室里出来,张贤还是如此得沮丧。这个陈老板并非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正因为他也知道张贤的工厂已经接下了长田公司的一笔大订单,所以才会对他另眼相看,商人就是如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就是追逐利润的人,他们的笑脸也经常是跟着钱而变化的。虽然张贤再三地、低声下气地希望陈老板能够对他的工厂给予帮助,但是说破了天,这个陈老板还是始终坚持第一批货必须要全款,他告诉张贤,这是他们公司的规矩,同时也是所有生意人一直在遵守的规矩,没有谁会因为你的可怜而对一个不认识的人进行施舍,做生意不是作慈善!对于陈老板来说,如今是他卖方的市场,只要是他的货到港,根本就愁卖的。
张贤的脸上罩着一层寒霜,他知道如今他必须要去借高利贷了。
张贤早就已经将刚才遇到冯子良的事忘记到了一边去,但是当他走过门厅的时候,却看到冯子良并没有离去,还坐在前台接待聂小姐的对面,也在看着报纸,当看到他出来,马上便丢下了报纸,站了起来。
“张将军,跟我们老板谈得怎么样?”冯子良不等张贤开口,当先地问着他。显然,他在刚才已经向聂小姐打听了张贤到华塑公司来的目的。
张贤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前台跟冯子良一样好奇地望着自己的聂小姐,苦笑着摇了摇头。
冯子良沉默了一下,忍不住地问道:“张将军,你是真得急需这批原料吗?”
张贤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道:“是呀,我们和日本长田公司的合同都签订完了,这是第一笔订单,如果不能按期完成,只怕后面的事情就很难办了!”他说着,又自言自语一样地道:“看来,如今我也只能去借高利贷了,先买了原料,把这批订单完成再说了!”说着,摇着头,一副苦脑的样子,准备离开。
“张将军,你等一下!”冯子良叫作了他。
张贤停下了脚步,愣愣地望着冯子良。
“你真得一点儿钱都没有了吗?”冯子良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
张贤无奈地发出一声苦笑来:“为了这个工厂,我已经倾家荡产了,还借了很多人的钱;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冯子良又思忖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对着张贤道:“张将军,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见见我们的老板!”他说着,也不等张贤愿不愿意,抬步便向楼梯之处走去。
看着冯子良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之上,张贤有些奇怪,问着聂小姐道:“聂小姐,这位冯先生是贵公司的什么人呀?”
聂小姐道:“他是我们公司的司机!”
“司机?”张贤不由得一呆,原以为冯子良是公司里的一位高层管理者,是一个能够跟陈老板说得上话来的人,却没有想到他原来只是一个司机而已!
仿佛是看出了张贤的失望,聂小姐笑了一下,对着张贤道:“张先生,您这是遇到了贵人呀!呵呵,只要是冯叔为您说情,我们老板一定会帮您的!”
张贤愣了愣,有些不相信,问道:“他就是一个司机,难道对你们老板真得有这么大的影响利?”
聂小姐肯定地点着头,想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您可能不知道,我们老板的命都是冯叔救的,所以他一直把冯叔看成是他最亲信的人。他原来的意思是要让冯叔来当他的副总经理的,还把公司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要让给冯叔,但是却被冯叔拒绝了,他说他不是当副总经理的料,当时救我们老板也并不是为了钱,只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如果拿了他的钱,晚上睡觉都会很不踏实的。他的话很让我们老板感动,看他生活很苦很累,就让他到我们公司里来随便做点什么,就这样,冯叔自愿当了公司的司机!”
“原来是这样!”张贤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老兵的朴实,令他都有些汗颜。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虚伪,尤其是这些商人为利奔波的时候,可能很久都是活在一片虚情假意之中,这也就难怪这位陈老板会对这个朴实无华的老兵如此得感动了。
“放心吧!”聂小姐再一次地安慰着张贤道:“冯叔这个人平日里一直很敬业的,从来也没有把自己当成过是老板的恩人而自大骄傲过,在大家的面前也都是十分和蔼可亲的,他也从没有为谁去向我们老板求过情,更没有给我们老板出过难题!呵呵,这一次,他肯为你出头,看来,你们两个人的交情不薄呀!你们到底是怎么样的朋友呢?”
被人问起来的时候,张贤只有一阵得苦涩,随口敷衍了几句,他并不想让这个聂小姐知道,那个冯子良其实是制造他们家悲剧的元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