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馆,又称香山别墅,位于歌乐山下,原是四川军阀白驹的郊外别墅,因为白驹自认为自己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后代,所以便以白居易的字号“香山”作为这做别墅的名称。抗战开始后,这里被军统局以三十两黄金买了下来,改为其本部直属看守所。在张贤来到重庆陆大之前,这里又成为了新成立的中美合作所中美国特工的第三招待所,而这里所关押的犯人全部转到了渣滓洞去了。但是,由于资源有限,军统还有部分审讯室设在这里,相对于渣滓洞来说,白公馆条件到底还是要好上了许多。
张贤和雷霆等六名陆大的学员,虽说涉嫌参加青年将校团的政变案,但终究还是上等军官,不同于普通的政治犯,戴笠也知道这些被捕的学员都有军队的背景,而且与陈诚有瓜葛,虽说他与陈诚死不对付,但是毕竟一时还招惹不起,如果把这六名陆大的学员打残了或者弄死了,到时只怕不仅陈诚会与自己为难,那个更难缠的陆大的校长陈仪也不会放过他。所以,提审的时候,戴局长很是小心,倒是没有对大家动用大刑,无非只是威逼利诱而已。
首先被提审的就是张贤,虽说有满腹的委屈,只时,张贤也只能冷静沉着,面对这个狡猾而又奸诈的戴局长。
“你叫张贤?”戴笠看着他,问道。
“是!”张贤也显得很是平静。
戴笠看了看手中拿着的他的档案,点了点头,随口念着:“张贤,民国十一年生,江苏江都人,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在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第十一师先后任排长、连长、营长,期间曾到昆明陆军党校培训,后调至第六战区长官部任作战副官,其后,任国民革命军第七十四军第五十七师一六九团团长,今年考上陆军大学。受过四次战区嘉奖,一次军委会嘉奖。嗯,你的履历很不错呀!”他说着,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年青人,却又有些可惜地道:“象你这般年青有为的军官,如果从陆大毕业后,将来肯定前途光明,你又为何要参加那个什么青年将校团呢?”
“我并没有参加青年将校团!也不是他们的团员!”张贤这样告诉他。
戴局长愣了愣,正想说什么,边上的一个特务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戴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重新注视着张贤,看了良久,才道:“你果真不是将校团的人?”
“不是!”
“可是你为何会与这些人走得如此近?又参加他们的聚会呢?”
“局长,您不要忘了,我和他们是同学,而且还是同室,每天一起上课,一起吃饭,还要睡在一间屋子里,您说,我怎么能够不与他们走近呢?至于聚会,那只是同学间没事的时候聊聊天,吹吹牛而已,何况我也只参加过他们一次聚会,便再没有去过。”
戴笠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道:“张贤,我知道你跟郑处长的关系,他也向我力保你不会有问题,所以今天我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能如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肯定会还你自由。”
“多谢戴局长的关照!”
戴笠摆了摆手,那意思是不愿意与他客套。
“首先一个问题,你知道这个青年将校团吗?”他问。
张贤老实地回答:“我也是在几天前才知道的,原先从来没有听说过。”
戴笠点了点头,从张贤的回答来看,这个小子还算配合。当下又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个组织,为什么不举报?”
张贤笑了一下,道:“老实对您说,当初是他们邀我参加这个青年将校团,但是我没有答应,因为作为军人是不能结党营私的。不过,大家都是同学,同时,我也想到,他们也是在忧国忧民,出发点还是好的,只是有一些激进罢了,根本不可能会有大的作为,所以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戴笠又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还有一个问题,据我所知,陈长官曾经请你和这些青年将校团的人一起吃过饭,是不是?”
张贤怔了一下,马上点头答道:“是!”
“陈长官为什么要请你们?”
“因为陈长官是我的老长官,同时也是他们的老官长。陈长官早就想找机会把我们这些属下招待一下,这里面是我牵的头。怎么,这也有什么不对吗?”张贤回答得飞快,让戴笠不得不信。
“那天在酒席上,陈长官都对你们说了些什么?”戴笠又问。
“没什么呀?”张贤道:“都是些问长问短,问冷问寒的话,陈长官很关心我们,一直在督促着我们,要我们好好地完成学业,将来能够报效祖国,不要作吴三桂,也不要做李鸿章。”
“他就说了这些?”
“是!就这些!”张贤肯定地道。
“他没有说别的?”戴笠还是不相信。
“没有!”张贤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戴有些失望,但他还是不死心,再问道:“那么,陈长官知道这个青年将校团的事吗?”
张贤已然明了,这个戴局长千方百计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的,无非是对陈长官的不利证据,他是想将青年将校团的后台安在陈诚的身上。
想到这一点,张贤立刻警觉了起来,摇着头,告诉他:“陈长官知不知情,我不知道,这您要去问下他。”
戴笠的脸沉了下来,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这前,他当然不敢冒然去询问陈诚。
接下来的问话,一直是围绕着这个主题进行的,戴笠就是想把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往陈诚的头上去安,有几次明显地在引诱着张贤往套子里钻,并且言外之意又许以好处。但是张贤也是一个异常精明的人,每每便识破了戴局长诡计,一边装着傻,一边虚虚实实地应付着。他知道,除了从自己身上可以挖出对陈诚不利的证据,其他的人根本与陈长官只见过一次面,吃了一顿饭,在那么多人在场的地方,又只是那么一点的时间,不可能得到什么。更何况当时,陈长官确实也没有说什么过头的话。
足足提审了五个小时,戴局长一直从张贤与陈诚刚刚认识开始,问到了重庆几天前的见面结束,只是想挖出点什么,可是却什么也没有挖到。这次审问的重点本来应该是关于青年将校团的,倒是有四个小时,其实是在围绕着陈长官进行的。这五个小时,让张贤只觉得如过了一年一样得漫长,身心俱损,疲惫不堪,便是当初在战场上冲杀,在常德守城也没有象这日如此累人。
虽然张贤很累,可是也可以看出来,戴局长也很累,在这提审的五个小时里,他陆续地出去了三四次,也许是去抽烟了,也许是去喘口气,也许是去休息了,但是还有另外的人接着他在审,张贤却不能休息,他只能强打着精神,审到最后,他的双眼都已经睁不开,脑子里一片得空白,干脆什么也不说,呼呼地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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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张贤被第一个放了出来。那些青年将校团的团员们,异口同声地否认张贤是他们的成员,那也就是意味着他根本与这个案子无关,最多不过是受到了点牵连,再关押他已经说不过去了。而在另一方面,陈长官与郑青山处长都亲自过问张贤的事,戴笠也没有理由再关押他下去了。
张贤从白公馆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郑青山,这个军统的二号人物,是一个被委座都看好的理论家,理论的水平在全国来说无人能与之相比,戴局长也不得不对其容让三分。面对这个长辈,张贤就象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只能低下头,任他埋怨。
在送张贤回陆大的路上,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郑青山摇着头,叹了口气,又恨又惜地道:“我与你说过,叫你不要与雷霆他们走得太近,你偏不放在心上,这一下吃到苦头了吧?”
张贤无言以对,只能跟在他的身边听他的唠叨。
“其实军统一直在调查这个青年将校团的事,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一直没有动手。”郑青山告诉张贤:“在你们陆大里,雷霆和沈凤起是两个领头人物,也一直在军统的监视之中,这也就是我当初为什么会警告你的原因。”
张贤点着头,对这个郑处长很是感激,却又有些不明白地问着:“既然是在查青年将校团,为什么戴局长一直在问我陈长官的事?这与陈长官又有什么联系?”
郑青山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张贤点了点头,道:“我是看出来了,戴局长好象非要把这件事的主谋安在陈长官的头上,他是想要我做伪证。”
郑青山点了点头,道:“戴局长与陈长官之间的矛盾由来以久,主要是陈长官根本就看不起干我们这一行的。呵呵,不过,他们两个互相拆台,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们底下的人,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就是了。”
“是!”张贤很同意郑青山的说法,这让他联想起自己与韩奇来,不管陈长官与戴局长如何不和,却无法影响他与韩奇的生死之交。
“知道这一次陈长官为什么会被委座从远征军的司令长官位置上撤下来吗?”郑青山问着张贤。
张贤摇了摇头。
“这就是斗争的结果!”郑青山很坦白地道:“是戴局长在委座的面前告了他一状。因为陈长官与美国的史迪威将军关系很好,而这个史迪威将军却处处看不起委员长,认为是蒋委座阻碍了中国的抗日事业。呵呵,那也是一个不识实务的家伙,只会纸上谈兵,想当初第一次远征军交给他,出去了十万,只剩下了四万,哎!我们中国人命贱呀!这个史迪威将军向他们美国罗斯福总统提出了许多想改组国民政府的提案,其中就有一条是让蒋委座下台,这不是在胡说八道吗?而他所提出来接替蒋委员长的人选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陈诚。这个时候,戴局长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陈长官曾与这个史迪威将军密谋,要推委员长下台。这些也只是子虚乌有的事,但是委员长又不得不防,所以才会撤下了陈长官的军权。如今史迪威将军已经被美国人调走了,后来又证明当初戴局长的那个消息是假的,是日本人做出来的离间计,可是事以至此,又能如何呢?陈长官自然不会去恨委员长,他恨得当然是戴局长,这也是戴局长为之担心的原因,他是真想陈长官有大的过错!”
“原来是这样!”张贤恍然大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