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贤回到陆大的时候,雷霆已经在门口堵着他了,一眼就看到了陈长官的副官又把他送回来,就可以肯定他是去了陈公馆。当下,见到张贤把项副官送走,便一把把他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问着:“怎么样,是不是去了陈长官那里?”
张贤怔了一下,有一种愧疚,记得自己是答应过他不与第三人乱说的,当下有些示弱地点了点头。
雷霆笑了一下,又问着:“陈长官怎么说的?”
“陈长官没说什么呀?”
雷霆不相信地看着他,道:“你别瞒我了,陈长官一定会有反应的。”
张贤看着他,有些不理解地道:“你想要陈长官如何反应?”
雷霆道:“虽然你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不对别人乱说,呵呵,我就料到你一定会去跟陈长官报告的,要不你也不可能得到陈长官的信任。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张贤觉得有一些难为情,他确实是被雷霆说中了,正有些内疚,忽然就明白了过来,恍然大悟地道:“原来雷大哥对我施了个欲擒故纵之计呀,我上了你的当了!”
雷霆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并不隐晦地道:“不错,虽然说你口头上表示不去作我们与陈长官之间的联络员,呵呵,实际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告诉陈长官的,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张贤倍觉沮丧,虽说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是又无法对雷霆发怒,毕竟是他有违诺言在先。
看到张贤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的样子,雷霆很是得意,却又催促着:“你别让我着急了,快快告诉我,陈长官到底是什么态度?”
张贤看着他,老实地告诉他:“陈长官说你们这是在玩火,不赞成你们这么做。”
“他真得是这么说的?”雷霆不相信地又问了一声。
张贤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时间,雷霆失望万分,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呆住了一样。
“不过,陈长官要我告诉你们。”张贤又道。
“哦,什么?”雷霆连忙问着,就好象一个将死的人回光返照一样来了精神。
“他说明天请你们吃饭!”
“真的?”
“真的!”张贤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这太好了!”雷霆就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的孩子,跳了起来。
而张贤却有一些茫然了,对于陈长官,他有一些琢磨不透起来,如果陈长官真得如他自己所说,不赞成所谓的青年将校团,又为什么会请雷霆他们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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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贤邀了雷霆、齐飞、沈凤起等六位同学来到了重庆市区的聚贤楼,陈长官已经在这里订下了一个雅间。虽说还有许多的人想来,但是张贤想到不可能大家都来,便自作主张地只把这几个带头的人叫了来。这让那个于长乐十分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在大家就位后不久,陈长官也在项副官的陪同之下,走进了雅间。大家连忙起身相迎,张贤当先为陈长官介绍着这几个来的人。陈长官一一向所介绍的人问好,握手,这让所有的人都倍感亲切。介绍完毕之后,陈长官让大家坐下,大家只等这位长官坐下来后,才跟着坐了下来。
聚贤楼的老板自然十分重视这坐酒席,早早地就准备好了,所以等人一齐,张贤让他上菜的时候,不到十分钟,这些菜便全部上了上来。见酒菜已经上齐,张贤同时嘱咐着这个老板,没有他的呼叫,不要再进来了。而随陈长官一起来的项副官与两个侍卫,则坐在雅间之外,为大家守门。
虽说是满桌丰盛的酒席,看得人垂涎欲滴,但是却没有人敢放开嘴巴大吃,包括张贤这个好吃的人也是一样。大家都很拘束,都正襟危坐着,生怕会让面前的长官笑话。
陈长官见气氛有些沉闷,当先在众人面前讲了一个笑话,气氛才有些缓和下来。张贤也觉得在这种气氛下谈话,大家都放不开,于是故意做出些丑态,动起筷子,甩开了腮帮子,同时大声招呼着大家快吃,不然吃晚了便只剩下了菜汤,那架势,就仿佛还是在学校里和同学们抢食堂一样。看到张贤这样无居无束、又洋相倍出的样子,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举起筷子吃了起来,大家本来就是年青人,不一会儿,已经融入到了这个新的环境里,有说有笑起来,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
酒过三旬,大家的话也就多了起来,虽然大部分是陈长官在问,而问的无非是学习怎么样?生活怎么样?哪个教官怎么样?哪门功课怎么样?问得再细一些的也无非是你老家是哪里的?原是在哪支部队的?做过什么职务?你的长官又是谁?都去过什么地方?那些地方有什么风景名胜?……等等,诸如此类,全是些家长里短,风土人情,根本不涉及到一点的政治。
尽管话说得很多,张贤却知道,雷霆与沈凤起等人一定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提出他们的想法来,如何能够说服面前这位和蔼可亲的长官。
果然,雷霆当先向陈长官提了一个问题:“老总,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一下。”
“嗯,你问吧,如果我能够解答,定然会说的。”陈长官这样回答着。
雷霆笑了一下,问道:“不知老总对抗战这么些年来,有什么感想?”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陈长官看了他一眼,道:“抗日战争是关系到我们民族存亡的战争,如果我们不能够打败日本侵略者,那么我们这些军人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都将成为吴三桂,成为李鸿章!”
大家听着一起鼓起了掌来,雷霆钦佩地又道:“老总说得很对,抗日战争我们必须进行到底。只是如今政府里还有一些人不懂民族大义,只晓得苟且偷安,有的人只知道贪得无厌,欺压良善,从不管国之死活,不知道您对这些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陈长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笑了笑,这才道:“我也很痛恨党国里的那些贪污腐化之徒,很痛恨以权谋私、堕落无能之辈。但是,作为一个军人,我们必须首先做到严以律己,而如今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打败日本侵略者,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其实你们说的这些委座也很清楚,他也只能一步步地来。”
“可是,如果不从上到下整顿一番,只怕我们的抗日事业也不能成功!”边上的沈凤起接口道。
陈长官摆了摆手,道:“各位同学的忧国忧民之心,我十分佩服,我也会尽量把各位的建议带给委座。只是今天在这里我是请大家来吃饭,认识一下陆大的精英,并不为别的事,所以今天大家在这里来可以交流一下感情,至于国家政治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显然,陈长官已经知道雷霆与沈凤起等人要说些什么,他一句话,已经把大家的嘴封死了。
陈长官为了不让大家失望,最后却说了一句话:“大家都是热血青年,但是做事情还是要三思而后行。虽然大家的意愿是好的,可能会急功近利,得不偿失。呵呵!如果大家从陆大毕业了,我陈诚随时欢迎你们回到土木系里来任职。”
“可是……”雷霆还要说些什么。张贤连忙举起酒杯来,叉开了他的话题:“来,大家还是听从老总的话,我们为今天能够相聚,今后也能够回到土木系里干一杯吧!”大家都端起了酒杯,雷霆恨恨地看了张贤一眼,只得也端起了杯来。
后面的谈话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这样总共吃了两个时辰,陈长官当先告退,带着他的副官回去了,不过,他让张贤最后吃完了把帐记在他的头上。
陈长官的离去,使大家马上活跃了起来,众人纷纷猜测着这位陈长官的意图。
沈凤起首先道:“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陈长官已经知道了我们青年将校团,虽然他没有明确的支持我们,但是通过这次宴请,其实是对我们的默许。”
众人都点着头,张贤也怔了怔,忽然有一些明白,也许正如这个沈凤起所说,这一切其实是在陈长官的默许之中了,只是这是一层窗户纸,不能随便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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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对于张贤来说,又恢复了常态,只是前方的战事却异常失败,蒋鼎文与汤恩伯已经丢失了整个豫中,让冈村宁次打通了平汉铁路,并西进夺下了洛阳,看日军那进攻的样子,仿佛是要西进西安。而更为严重的是,那些豫中下来的败兵,在败退中还军纪不整,四处劫掠百姓,马上便激起了民变。这些败兵在豫西被众多的百姓围攻,许多部队也被群情激奋的老乡们檄了械,便是连蒋鼎文与汤恩伯都险些被当地的百姓处以极刑。可见河南百姓痛恨国军之深,很多地方竟然敲锣打鼓地庆祝国军逃遁,让人悲不胜悲。一时间,重庆大为震怒,急令胡宗南率部东出潼关,以抗日寇;同时,又令各战区加强防卫,镇压民变。而这个时候在重庆上下,已经笼罩在了一种失败颓废的气氛里。
虽说外面打得不亦乐乎,但是那些特务们对内的防范却一丝也未松懈过,而对于青年将校团来说,也终于被暴露了出来。
军统一直都在观注着陆大校园里这些不安的军官学员,因为没有证据,倒也无从下手。却原来,这个青年将校团从十七期正则班就已经成立了,到张贤这期已经是第四期了,虽然此时的第二十期还在陆大上学,但是前面毕业的许多团员已经到了各处的部队中,很多人也担任了要职,尤其是云南的远征军里,就有不少。云南向来是军统当先发展的基地,那里的军统势力根深蒂固,青年将校团的出事也是从云南开始。一位成员带着一封密信回重庆,却在半路被军统所设的检查站里的特务搜到,于是,这立刻成了导火索,因为那封密信正是联络重庆的团员,清君侧的行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准备在委座视查远征军部队的时候动手,行西安事变的手段,以兵谏的行式要求委座下定决心,杀军政部长何应钦、杀败军之将汤恩伯,整肃内廷,尽速反攻。
这封信被马上送到了军统头子戴笠那里,戴局长满心欢喜,认为自己又力奇功,连忙去谒见蒋委座,这自然让委员长大吃一惊,同时也大为震怒,全权委任戴笠来处理这个案件,戴局长如同奉到了尚方宝剑,批捕令接二连三的分发下去,在各个部队中逮捕青年将校团的成员。
陆大也成了首当其冲的地方,只一夜之间,军统特务们便闯了进来,把那天被陈长官宴请的人全部抓进了歌乐山的白公馆里,张贤也被包括其中。虽然这一次还是令校长陈仪愤怒异常,却也无可奈何。
重庆,已然处在了一片白色恐怖之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