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片不能喝?”
“不能?”
“龙井不能喝?”
“只要是茶都不行。”
“山楂不能吃?”
“不能。”
“螃蟹也不能吃么?”
“不能,”欲言说到这里,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再说了,秋天早就过去了,哪里还有螃蟹。”
卿依叹了一口气,淡淡的惆怅下面,终究是潜藏着一份淡淡的喜悦。
只是这份喜悦,却必须埋得很深很深,深得不敢让别人知晓。
“娘娘,这个孩子来的这么不容易,总是小心些才行。”
欲言边说边将一张滑下来的毯子拉起,轻轻盖在卿依的膝盖上。
“我也没有想到,我晓得他一向心机很重,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竟然会那样——”卿依说道这里,眼睛便有些微微出神。
她晓得宇文旭明喜欢过她,只是没想到那种看似平淡的喜欢竟会是这般的强烈,强烈得如此可怕。
欲言不敢出声,只默默的坐在一张低矮的绣几上,静静的候着。
这间屋内除了她跟卿依就再无旁人,厚厚的锦缎幔帘重重的垂下,再也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声息。
突然帘子后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明黄的身影揭帘而入,还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
“皇上!”卿依抬起头,眉眼间竟是喜悦之色。
只是当她看到宇文灏明的面庞时,脸上的喜悦便即刻凝固。
“老二逃走了,老六,老六也失踪了!”宇文灏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什么?”
“他们果然起事了,老二,老六,还有永安皇叔。”宇文灏明脸色格**沉。
“怎么这么快!”卿依面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快才好,他们根本准备不足,我只是担心你——老二,老二他没有捉到——”宇文灏明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尴尬之色——二哥宇文旭明性格中带着几分偏执,他对卿依痴恋至深,卿依自己或不觉察,宇文灏明却是心里清楚的。
卿依此刻亦有几分明白了宇文灏明话里的含义,面上一红,却是低头不语。
“我会让人对玉阳宫严加看护,你不要随意出去,也不要让外人进来,明白么,咦——”宇文灏明说到这里,忽然微微惊讶的咦了一声。
他这时才注意到卿依身侧那个默不作声的青衣少女。
“董,董姑娘?”待宇文灏明看清了来者是董欲言后,心稍稍放了下来。
这个女孩他多少是了解的,不用担心她会将消息泄露出去,也不用担心她对卿依不利。
欲言却是急忙将头低垂,不让人看到她面上的不安。
宇文灏明果然没有再注意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妻子。
他不会让卿依知道,软禁宇文旭明的那间屋子里,刻满了陆卿依的名字。
“我走了,你千万小心。”他嘴上这般说着,眼睛不经意的扫过了卿依的小腹。
卿依带着满脸的红晕,微笑着将脸别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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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太过于多心了,这深宫里,又有什么好怕的呢,你说是么——”宇文灏明身影消失在宫门外,卿依这才回过头来,轻笑着望向欲言,“咦,董姑娘,你怎么啦?吓到了么?起来罢,不会有事的。”
真奇怪,眼前这个方才还谈笑自若的小姑娘,怎么脸色忽然变得这般恍白?
“皇后,谁,谁逃走了?”欲言站起了身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可是尾音依然带着几分颤抖。
皇上口中的老六自然是六王爷宇文哲明,那么老二会是谁?
“是二皇子,”卿依对宇文旭明依旧保持了旧日的称呼,“你是在担心六王爷么?”
她知道欲言与宇文哲明关系匪浅,难道她是在替宇文哲明担忧?
“二皇子,他,他不是死了么!”欲言双目圆睁,再无法做得平静如水。
“他被囚禁在那种地方,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是没想到他会,他竟然会,他怎么会——”卿依双眉微微一紧,便不再说下去。
“可是,可是不是都说他三年前就被陷害中毒身亡了么。”
欲言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
二皇子被太子的党羽下毒,神智大乱,然后死于非命,史部文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那不过是——”卿依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那不过是三年前那场骨肉相残的争斗中用来陷害太子的一步棋而已。
卿依身处其中,哪里会不知道这一点。
没有对错,没有善恶,只有胜负。
更何况太子本就该死,老二也该死,稍有差池宇文灏明也会死。
只是——
卿依望着欲言这张不复以往恬静神色的慌张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父亲流放,客死他乡,死骨无存,董家举家被抄,她自己由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沦落到衣食难继的寒门少女,缘由就是因为她父亲,当时的首辅太医董成谨,参与了毒杀二皇子一事。
念及此处,卿依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极尴尬的神情,脸也禁不住红了起来。
深宫至深之处,一时间被寂静湮没,就连时不时穿堂而过的微风也停了下来,薄如蝉翼的丝帘如雕塑般垂坠下来,一动也不动。
“这,这皇家的事情,本来就乱,更何况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确实是有好多事情是迫不得已——”卿依略显慌乱的声音小的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
她原本没有必要跟欲言做任何解释,若不是她生性温婉平和,以她身份之尊,哪里用得着跟一介布衣女子解释。
欲言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陡惊之下,一时忘了规矩。
“我父亲,我父亲那个时候,就是说因为参与毒杀了二皇子,所以才会被定罪流放!二皇子如果没死,那岂不是,岂不是——”欲言语调略高,声音急促,原本站立不动的身子也不知不觉朝前挪了两步。
只是当她看到卿依脸上带着几分僵硬又难堪的神色时,这才猛然醒悟到自己的僭越,双唇微颤,声音也低了下来。
“那岂不是,那岂不是——”
欲言木立在原地,脑子嗡嗡的响着,嘴里只知道重复这几个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