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也笑得灿烂,朝陈大有施了一礼,说道:“掌柜客气了,按理说我们两家隔得这样近,平日该多走动才是,只是我那白鹤楼日日卖点心忙得不堪,竟是一点也抽不出时间来拜访掌柜呢!”
这话真是太炫耀了,伴随着钟意“哦呵呵呵”的笑声,陈大有恨不得当时就把这讨厌的女掌柜轰出门去。
不过陈大有管了这么些年摘星阁,涵养功夫已经练到了家,当下也满面春风地说道:“忙好,咱们做买卖的,不就是盼着忙吗?忙了,这生意才做得好,年底东家才会多给我们一些分红呢!”
说着又把钟意往里请,“别在门口站着了,里边坐,里边坐!那谁,好生招待着白鹤楼的女掌柜!”
钟意带着紫烟和银蝶往里走,陈大有在后边说:“我还要招待别的贵客,就不奉陪了,里边自有人招待。”
钟意没有回头,只是点点头,径直往大堂走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摘星阁,第一次来时,她和紫烟还是为一两银子愁破脑袋的穷光蛋,这次来,她已经有了让这家茶楼不敢小觑的资格。
雅座已经满了,就是没有满,也是预留给其他名流的,钟意也没有要去雅座的意思,她坐在一楼一个能够看到大堂全景的位置,要了一壶雀舌,那四样和白鹤楼同名的点心,自然也是一样一碟。
摘星阁的点心是论碟卖的,一两银子一碟,一碟只有六块,比白鹤楼卖得贵多了。
可因为是放开量供应,所以一时间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效应。
钟意看着热闹非凡的摘星阁,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紫烟也默默喝茶不说话,倒是银蝶,捡了一块玲珑饼尝了尝,惊疑道:“姑娘,这点心居然跟咱家的一个味道!看来方子真的被人偷出来了。”
钟意低头看一眼四个精巧的碟子里摆着的点心,从卖相上看,确实和白鹤楼卖的没有区别,甚至在某些程度,比白鹤楼的还要好看,比如说琥珀酥的漂亮花边,玲珑饼的形状。
不愧是知名的茶楼,后头的厨房就是比钟意临时搭建起来的草台班子强,细节做得很到位。
钟意不禁暗叹,幸亏她这个现代人,给白鹤楼带去了一些古代人不可能拥有的技术,要不然要在短时间内崛起,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因为这个时代,商业实在是太发达了!
钟意朝银蝶点点头,说道:“琥珀酥和玲珑饼确实不错。”
银蝶听姑娘说的话有点深意,就看了看另外两样软糕,拿起一块雪风糕,吃了一口,“唔”了一声:“这糕……”
紫烟看银蝶面露怀疑,也拿起一块软玉糕,尝了尝,露出惊讶的表情:“味道和咱们家的不一样……”
钟意露出古怪的笑容,对银蝶和紫烟说道:“且一边喝茶一边看光景吧,再过一会儿,这摘星阁的掌柜,就该头疼了。”
摘星阁客流如云,一碟碟点心不歇气地往外端,光这一个晚上,银两就流水样地往账房里送,把陈大有乐得合不拢嘴。
他正美滋滋地算着摘星阁在这个晚上获了多少利,一个专门负责招待雅座的小二急匆匆跑了过来,嘴里惊慌地喊着:“掌柜的不好了,快上刘三公子那儿看看,那位爷说点心不对,正摔盘子呢!”
陈大有的脑袋“嗡”了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人给他的点心配方有假,可他怎么敢!再说卖了大半个晚上,之前也没见有人说点心不对啊……
陈大有小跑着赶到雅座,正看到一个少年公子在发脾气,把桌上堆着的点心砸了个七七八八,那公子看到陈大有来了,也不跟他客气,一个箭步跃上来就抓住了他的衣领。
“好你个陈大有!你是欺我刘三吃不到那白鹤楼的点心,所以拿着冒名顶替的来糊弄我吗!本公子告诉你,莫说是那小小白鹤楼的点心,就是皇宫里的御膳,本公子也是吃过的!”那公子说到皇宫,稍微顿了顿,显然是有点胆怯,但心虚一瞬间就被愤怒取代了,依旧扯着嗓子咆哮道,“你家软玉糕,根本就不是白鹤楼那个味道!”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陈大有连连抱拳作揖,又在刘三公子的钳制下,费力吩咐底下人,“快给公子沏一壶新的雀舌茶来,今天公子的所有花销,都算在我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那刘三公子又嚷嚷起来,“打量小爷没钱吗?本以为你摘星阁从那白鹤楼买来配方,也来个推陈出新,没想到居然拿出些难以下咽的东西糊弄本公子!”
陈大有好歹将被揪住的衣领拽下来,喘着气说道:“公子是不是有所误会,敝店的点心乃是刚研究的方子烘焙出来,与那白鹤楼的点心不相上下,公子却说难以下咽,这……”
“难不成小爷骗你?”那脾气暴躁的刘三公子又要拽着陈大有的衣领,拳头都挥了起来。
陈大有连连挥手说不敢,看着这地上一片狼藉,也无法查看到底是哪块点心,触了这公子的霉头。
正在这间雅座闹得不可开交,大堂又乱哄哄一片,吵架的声音都传到了二楼雅座这里。
陈大有一皱眉头,还未发作,就有几个伙计都飞跑着过来,连声说:“掌柜快去楼下看看,客人说点心不对,都闹着要退钱。”
那公子拍手笑起来:“我说什么来着!摘星阁也算花街有名的茶楼了,今天居然闹这么一出!”
陈大有无心再理会刘三公子,只略拱一拱手,说声失陪,就一脑门汗地来到大堂。
一会儿工夫,大堂已经乱成一锅粥。
凡是点了点心的客人,都闹着要退钱,因为点心根本就不好吃,和白鹤楼卖的完全是两码事。
这时陈大有才后悔为什么不给这几样点心换个名字,而是一定要跟白鹤楼打擂台。
他自诩厨房有一等好工,自然不把白鹤楼放在眼里,拿到点心的配方后,就连夜和面点师傅商量点心该印个什么样的模子,雕个什么样的花,力求在美观上盖过粗朴的白鹤楼点心。这样一来,摘星阁卖的不限量点心,才是真正的“琥珀酥”、“玲珑饼”、“雪风糕”、“软玉糕”,而白鹤楼卖的,自然就无人问津。
陈大有是想把白鹤楼逼到死路,却没有想过,一旦摘星阁的点心出了问题,在口感上不如白鹤楼的点心,会引起顾客的极大反感。
因为既然摘星阁也叫了这四个名字,那代表和白鹤楼的点心是一样的,吃过白鹤楼点心的,自然会跟摘星阁的做个比较,若是摘星阁的更好,那摘星阁无疑打了大胜仗;若是一样,那摘星阁胜在有环境,有好茶,自然是摘星阁赢,但若是不一样呢……
陈大有刚愎自用,居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眼下他站在大堂里,被客人追着问,那雪风糕和软玉糕,为什么用手一碰就变成了渣,连拿都拿不起来,就是入口,口感也奇差无比,根本无法和白鹤楼的相比。
陈大有看着在他手指的碰触下变成一堆碎渣的两种软糕,心里又惊又怒,他连忙脱身去厨房去试那些刚出炉的点心,琥珀酥和玲珑饼还好,雪风糕和软玉糕,一出来就变成了渣。
想到当天那人说的“前两种问题不大,后两种要小心行事”的劝告,陈大有这才明白,在雪风糕和软玉糕上,白鹤楼留有后手!
他气急败坏地奔到厨房后边的一个小房间,那里正有几个人在不停地打发鸡蛋,其中一个就是消极怠工好几日的蕙娘。
“蕙娘,你这鸡蛋是怎么回事?”陈大有劈头就问。
蕙娘抬起头,冷淡地对陈大有说:“就是按照掌柜的方子打的。”
“可是为什么做出来的点心都变成了渣!”
蕙娘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陈大有被蕙娘冷淡的态度气得差点想动手,想到最近几日蕙娘的消极,难道这妇人竟然投了白鹤楼?
想到这里,失去理智的陈大有狠狠地推了蕙娘一把,蕙娘提防不到,一下跌在地上。
“吃里扒外的东西!回来再收拾你!”陈大有撂下这句话,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其他几个人看也不看蕙娘,自顾自地打着鸡蛋,她们打了一宿鸡蛋,也都累了。不过就算不累,她们也乐得将这个昔日威风、如今沦落到和她们一起打鸡蛋的昔日摘星阁第一厨娘踩上一脚。
蕙娘愣愣地看着跟着她一起跌倒,正提溜乱转的那只鸡蛋碗,轻轻地笑了起来。“呵,呵呵。”
大堂里仍旧乱糟糟的,只有角落里的一桌非常安静,虽然她们也点了四样点心。
紫烟好奇地看着纷乱的人群,说道:“姑娘真是神仙下凡,竟能猜得中!”
钟意笑道:“什么神仙下凡,我无非是比陈大有更明白打发鸡蛋的奥秘罢了。”
看银蝶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知道她正有所求,钟意干脆地说道:“白鹤楼之所以采取限量贩卖的方法,除了为吸引眼球,也是因为人手不足。因为打发鸡蛋,需要极大耐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