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吴氏阴晴不变的脸色,沈栀特别想再追上一句:“沈府的天,已经变了!”可她并没有,因为她不是心直口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忍了这么多年,一直到现在,手里握着管家钥匙,才爆发出来。
吴氏呆坐回炕上,心里乱成一团。
沈澈才多大,她和太太两个人,加上背后的王家,都已经对付不了他了吗?
加入锦云卫的这一年,沈澈到底做了什么,拥有了这么大的能量,就连他庇护下的沈栀,说话行事也比平日硬气太多,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这两兄妹,难道她要低头吗?
如果是这样,那她怎么办?庶长子是没有前途的,她和沈沐永远都会是嫡子沈澈的助力,国公府的所有家产,都与他们没有关系,有朝一日,若是沈澈要他们走,那他们连国公府的一根稻草,也拿不到身上去的!
而就看这几年她和太太对沈澈的态度行径,吴氏确定,若是沈澈当了家,她和沈沐不会再有任何立足之地!
先忍耐一时,给沈澈那些银子?虽然她不再当家,但管着产业的账房,还是她的人,让他在账面上做出一块亏空来,挪出这些银子,也不是不可能。
吴氏坐在屋子里,想了半天,又招来心腹丫鬟,让她去太太的院子里瞧瞧,丫头带回来的消息果然是太太又犯了病,正在屋里静养,更坐实了大舅爷今天来,没给太太带来什么好消息这一说法。
吴氏只得咬牙又招来一个心腹的小厮,让他立刻出去请管产业的账房来一趟。
吴氏乱了心神,王夫人躺在屋里也不好过,开始反思自己做得是不是太冲动了。
可是一想到沈柳的惨状,至今仍被关在高阁里,王夫人的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哥哥答应把那钟氏杀掉,可只是杀掉,又怎么能解她心头之恨,她一定要让沈澈也感受到她的痛苦才行!
就算让哥哥得知钟氏落在马氏手里,也不必出动那么多人,把一个村子都灭掉吧?以哥哥和弟弟的能力,要掩盖一个偏远小村的命案,也不是不难,可世人做事,谁又肯落下话柄?现在她还会担心八年前的林府纵火案出现知情人,现在又加上这一桩灭村案,王家要掩盖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些!
可哥哥却对她说,那钟氏实在留不得,就算不因为沈澈,也有必死的原因,是什么缘由,哥哥却不肯说。
王陆直怒气冲冲地走了,王妙娘却躺在炕上,又气又恼,想到沈柳,心口就一阵一阵地疼,宝珠过来给她揉着胸,也不解她的半点烦恼。
“宝珠,你说那小子,这一年来,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势头,我竟一点法子都没了。”王夫人愁肠百转,只得与心腹丫鬟宝珠倾诉。
宝珠一边给王夫人按摩胸口,一边说:“太太,依奴婢看,您还是太好性了,现就有一桩能拿捏得住二爷的事,平时怕外头传继母虐待继子,您不肯用,奴婢觉得,也到了不管风言风语的时候了,正好老爷也不在家,咱们把这生米做成熟饭,想来老爷看在与您多年夫妻的份儿上,也不会怪你。”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王夫人听宝珠这么一说,忽然醍醐灌顶。
对啊,她是沈澈的主母,沈澈的亲事,可是父母说了算的!
王夫人捏了捏眉心,若有所思地对宝珠说:“二舅爷的大女儿颖淳,今年也十五了,正好是说亲的岁数。”
“对啊。”宝珠适时地跟上话,“淳姑娘聪明伶俐,当日奴婢也是见过的,比咱府那麻油店出来的沐大奶奶,可强过不是一星半点去,若是您的亲侄女,岂能跟你隔了心?让二爷娶了淳姑娘,你们婆媳一心,二爷又能怎样,里外里,沈府的所有家财,还不是我们王家的。”
王夫人又想了片刻,叹道:“可恨我没有个傍身的儿子,若是生出一子,也不至于如此熬煎。”
宝珠就安慰王夫人说:“太太春秋正盛,怎么又不知和老爷不会再生一子呢?到时候淳姑娘是长房嫡媳妇,您再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嫡子,那在沈府,还不是由着太太横走竖走。”
王夫人被宝珠粗鄙的“横走竖走”逗笑了,胸口也舒畅了很多,想着最近总是跟着哥哥弄那些舞刀弄枪之事,也实在不是她一个深宅妇人所擅长的,还是应当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谋算对手,自己一直自诩聪慧无双,没想到竟被一个丫鬟点化了。
想到这里,王夫人也不吝啬,立刻拔下头上的一支金簪,递给宝珠:“难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赏你的,收着吧。”
宝珠惊喜异常,立刻跪下谢恩。
王夫人看着磕头不止的宝珠,信心也一点一点找了回来。
“最近乱了阵脚,居然还被沈栀一个丫头管着家里的钥匙,也实在是忒不像了。宝珠,随我去给老太太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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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去园,实在是太好了!
重新振作的钟意,从迷糊到明白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地参观了一下沈澈送她的这个小院子。
小院子在花街后头的石榴胡同里,走去白鹤楼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沈澈担心钟意伤没有好,特意给她找了马车和车夫养在院子里。
倒厦里住着门房和车夫,从大门走进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天井,有一块不大的太湖石,掩着院里的风景,围着太湖石的,是石子铺的小路,两边种着青草。四周围着抄手游廊,正中是三间抱厦,用来会客,左右两间厢房则是下人用的客房。
再往里走,是钟意住的正屋,西厢房被紫烟和银蝶住了,东厢房空着,也做客房用。
再往后,是小小一个花园,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四时花卉种得齐全,深处居然还有一泉活水,里头养着大红的鲤鱼。
安杰他们就住在花园旁边的屋子里,那屋子后头原本是些低矮的棚子,被安杰拆了,清出一块空地,做练武用。
这样一来,沈澈不仅给钟意找了地方,还使安杰他们有了安身之所。而安杰在白鹤楼做工,晚上则在往去园歇息,也保护钟意,一举三得。
钟意一边游览着往去园,一边赞叹:“这得花多少钱啊!”
紫烟笑道:“二爷说了,这钱不用姑娘操心,他自有办法,这院子算是他送姑娘压惊的。”
钟意想实收着,却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儿,细细想了一通,发觉自己这是被沈澈包养了。
瞬间就红了脸。
“不行不行,这院子还得咱们花钱买下来才算心安,银蝶,你觉得这院子得多少钱?”
钟意很自然地问跟在一边的银蝶,丝毫没有偏见。
银蝶心里一荡,感激钟意对她的信任,连忙说:“依奴婢看,这样的院子,又是在花街里头,怎样也要一万两银子。”
“一、一万两!”钟意惊着了,连忙伸手指数了数白鹤楼和摘星阁所有的收入,又算了算自己的工钱,就算她厚着脸皮,以两个酒楼的首席大掌柜自称,把工钱提到十两银子一个月,那也要挣到猴年马月去!
给别人打工,做得再怎么高,拿着死工资,也是个高级打工仔啊!
钟意在心里哀叹着,眼珠一转,又想出个主意:“那咱租他的!”
“这月租也得二十两一个月。”银蝶毫不留情地说道。
钟意沉默不语。
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这沈二爷,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呢?
她偷偷地喜欢上了沈二爷,可不知道沈二爷是什么心思,当时替她挡的那一刀,到底是出自什么心思呢?
钟意倒是想问问沈澈了,可这种事怎么能问出口呢?
加上沈澈这两日也不来,可能又是在忙他的公事,给皇帝办事吧。
想到皇帝,沈澈的脑海里就不免出现明叔的身影,皇帝大叔还真是很帅呢……
又歇了几天,钟意已经闷得发慌,亲自坐镇白鹤楼,开始忙生意了。
她一出山,就和别人玩得不一样,又在京城掀起了一股新的潮流。
这个潮流叫做:团购。
具体是这样操作的。
首先有人挨家挨户地叫卖白鹤楼的团购券,当然在钟意这里,改了名字叫“入楼状”。先买了入楼状的人,拿着入楼状去白鹤楼,就可以享受四人套餐,六菜一汤,再送一壶玉澈酒,饭后若是想喝茶,也可凭此状享受九折优惠。
四人去白鹤楼无需预约,若是四人以上,那先要派人来白鹤楼说一声,白鹤楼留座位,过半盏茶功夫还不来,座位就取消。
“入楼状”有时间限制,只能用到三月初三。
此举引得京城无数人疯抢,白鹤楼的酒菜还没卖,光靠“入楼状”,就收了一大笔银子。
摘星阁是白鹤楼的姊妹产业,也如法炮制,一时间那雀舌茶也是连棵茶叶都没烘烤出来,买雀舌茶的钱倒攒了一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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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仙楼的掌柜辛肃正在柜台里打算盘,一个小二跑过来说道:“刚大车胡同的郑老爷派人过来,说公子的满月酒不在玉仙楼做了。”
辛肃点点头,不以为意地问了句:“换谁家了?还是他们自己在家找厨子?”
小二说道:“街头的白鹤楼。”
辛肃“哦”一声,就打发小二下去做事了。
辛肃打算盘的手停了下来,眯起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