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鬼场的鼓声,敲得看守赵猛的两个保安团员心里发慌,站立不安。跳鬼场上传来的围观者的开心笑声和惊叹声,更使他们心中发痒,都恨不能立刻去见识一下,一饱眼福。
又过一会儿,高个看守终于憋不住了,跟小个的商量:“人家都在开心地看热闹,咱俩在这干着急。跳鬼难得见到,咱也去开开眼吧?”
小个说:“海三爷再三嘱咐,不许溜号睡觉,咱俩去看跳鬼,跑了赵猛,还想活不?”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咱们俩人都呆在这也是白搭,何不换班看看热闹?我先去看一会儿,回头再换你。这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吗?”
小一个听觉得有理,点头表示同意,又嘱咐大个说:“你可别看上没完,快点回来换我。”
“放心吧,至多半个钟头。”大个见小个同意他先看,欢欢喜喜连跑带颠地去了。
大个走了约有一刻钟还不见回来,小个急得抓耳挠腮,耳闻那一阵紧一阵的鼓声,他不住跷脚伸脖往跳鬼场方向张望。脖子望酸,眼晴望穿,终于望见一个人走过来。他半开玩笑半是埋怨地说:“该死的大个,你怎么才滚回来?”待来人走近,月光下他才辨出是看错了,来人是齐团长的侄女齐如玉。
“就你一个人在这?”齐如玉走近后,四外看看问。
“啊,是呀。”小个没敢说实话,而又不放心地反问,、姐来这想必有事?”
“团长让我来劝劝赵猛”齐如玉显然是在抓紧时间,“你把门打开。”
“这,“小个感到为难,“海营长吩咐过,没有他的话,谁来电不准开门。”
“笑话,难道他还管着齐团长?”齐如玉温和地说:快开门吧,错不了”
小个冷静下来一分析,越发觉得可疑,这么晚了齐小姐要见赵猛,莫不是另有所图?齐团长正在看跳鬼,哪有工夫叫她来劝赵猛?小个不由得假笑着说:“小姐,齐团长让你来,空无凭啊。”
齐如玉明白小个是不会轻易从事了,只好狠下心来,按想好的第二个主意办。她嫣然一笑:“你真是个聪明人,实不相瞒,我是自己来的,只因赵猛与我曾有夫妻名份,在他将死之际,我来看看他,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齐如玉说着从腰里掏出一件东西。小个听这话,知道准是要给什么好处,让见不让见且再说,先看看这点小意思重不重。小个挟起大枪就来伸手:好说,好说。”就在他伸手的功夫,一眼看清齐如玉手中是一柄一尺来长的七首。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说时迟那时快,未待他明白过来,短刀已刺他的心脏。
齐如玉迅速搜出钥匙,打开土屋门锁,赵猛方才在屋内已听见这一切,正在门等候。齐如玉用刀“嚓嚓”两下割断绑绳,赵猛活动一下手臂,抱拳施礼:“多蒙齐小姐相救,来,我护送你一起逃离。”
“不,“齐如玉拒绝说,“我不打算走,因为事发后我要向齐墨林当面说明,以免牵连活佛与全寺众僧。祝你平安脱险,如见到金卫山,请代我致意,就说如玉留下要办一件大事,决不会有污卫山声名。”
齐小姐,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我意已决,请快快离去。”齐如玉急切催促。
活佛庙仓内,佛喇嘛戈根正在生闷气。国民党匪军和保安团,在寺内胡作非为寻欢作乐,把这庄严的佛门圣地,糟践得不成样子。他还为赵猛的命运担心,苦于无力营救。小喇嘛劝他喝茶,他哪有这个心思,跳鬼场上传来的阵阵鼓声,简直把他的心都敲碎了。就在这时门帘一掀,赵猛诮无声息地闪进来。
戈根真是又惊又喜:“你如何得以出来?”
“是齐如玉小姐杀了看守,将我解救。”赵猛跪拜在地,“弟子不贤,带累得活佛与全寺遭难。”
“快不要如此说,“戈根以手示意要赵猛站起,“齐墨林乃衣冠禽兽璨似蛇蝎,并非你之过失。今你获救脱险,我心亦安。火速离开此地,以免再生变故。”
“弟子不能离开,要拼将性命保护活佛安全。”
此言差矣,倘齐贼再以火焚全寺要挟,你又计将安出?三十六计走为上,趁此时齐贼尚未察觉,你快些走吧。只要你不在寺中,齐贼也就无可奈何了。”
“如此说,弟子就告辞了。”赵猛有些恋恋难舍,“弟子受活佛大恩,永生不忘,来生必将结萆衔环报答。”
“报恩之说,乃庸人俗见,今后休再提起,”戈根不放心地问,“但不知尔此去要投奔何处?”
赵猛心中已有所思:“活佛,几经坎坷,使我深感忍让亦难以安生。我觉得蒙民大队乃仁义之师,与齐贼势不两立。他们曾诚恳挽留过我,今番前去投奔,必不见拒。”
戈根频频点头:“正合吾意。”活佛还想嘱咐几句什么,外面忽然响起了嘈杂的人声脚步声,手电筒的光柱乱晃。朱和尚领着一伙人手拿武器向庙仓奔来,嘴里喊着:“快搜,不要走了赵猛。”显然,赵猛逃跑已被发现。此刻赵猛想要出去已经来不及,眼见得他要再次被捉。
为革命金成祥殉难扮敌人白银花脱险赵猛chou出齐如玉交与他的短刀,握在手中准备抵抗。戈根急忙站起,用手一推,炕梢出现一个洞:“快!从这暗道离开。”这是戈根预备应急时用的,轻易不肯让人知道。今日在赵猛危急时亮出,赵猛怎能不知这一举动的份量和情义?但此刻不容他说感激话,只是无限深情地望了活佛一眼,便纵身下了暗道。戈根随手一按机关,暗道立刻合好,天衣无缝。戈根重新坐好,朱和尚也刚好带人闯进庙仓。
戈根脸上故意现出不悦:“你们这一干人众,气势汹汹闯我的庙仓是何道理?”
“赵猛跑了,我是奉齐团长的命令追捕他。”朱和尚对部下把手一挥,“搜!”
“赵猛如脱逃,早已远走高飞,何曾来到这里。你们如此胡搜乱闯,未免欺人太甚!”戈根忿忿地说。
朱和尚根本不管戈根发火不发火,照搜不误,里外找遍不见踪影,又带人急匆匆走出,去搜查下一处。
保安团和中央军在瑞昌寺内折腾了半个钟头,只差挖地二尺,其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一无所获。齐墨林认为,赵猛不大可能离开,只要折磨戈根,自会逼出赵猛。他又想故技重演,带领手下亲信,用枪刀对准活佛,催问赵猛下落。
戈根脸上现出几丝轻蔑的冷笑:“齐团长,今夜只怕你把老僧烧成灰,也烧不出赵猛了。”
齐墨林报以几声冷笑:我把瑞昌寺烧成平地,看赵猛还如可藏身”
戈根对这威胁似乎毫不在意,干脆不理睬齐墨林了。虽然无言,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齐墨林你有什么高招就使吧,且看你奈我何。
齐墨林对这种挑战岂肯服输,吩咐手下,把全寺喇嘛都轰起来赶到跳鬼场,决心要大使淫威。戈根也被带来,首当其冲站在中间。朱和尚手中拎一条皮鞭,往手心吐着唾沫说:“活佛嘛,自然是不坏金身,今天我倒要领教一下,你是真佛还是假佛。我不打你个六神无主,也打你个三魂出窍,若是不打出赵猛来,我就不是朱红的朱,而是吃糠的猪!”
“说得好!你给我打!”齐墨林对这一招抱有十成希望。
朱和尚得令,把皮鞭高高举起:“团长就瞧好吧!”鞭子刚要落下,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住手!”话到人到,齐如玉冲出来,抽冷子夺下了朱和尚手中的皮鞭。
齐墨林吃了一惊:“如玉,你这是为何?”
“冤有头,债有主,看守是我杀的,赵猛是我放的,要打要杀对我来,不许拷打无辜之人!”
“这,莫非你疯了,怎么胡说呢。”齐墨林带有哄劝的吻,“如玉,听话快回去。”
“我说的是真情实话,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别人”
“如玉,我这里是公事,虽然你是我的侄女,但也不能因私废公,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齐如玉当即给以回击:“且休提这叔侄情份,你若一意孤行,休怪我不留情面,把以往事从头公之于众,我叫你这团长无地自容”
“你!”齐墨林被击中要害,他真怕齐如玉被逼急,把那件丑事抖落出来。好比是毒蛇被掐住七寸,他气急败坏,不知如何是好,感到难以下台。恰好这时匪师长派人来叫他议事,他趁机下了台阶,吩咐放了全寺喇嘛,赵猛之走暂不追究。
齐墨林又被匪师长教训了一顿。:来匪师长和汪士高来此,是和齐墨林商量要搞一个更大的军事行动。这次扫荡,原本只是匪师长自己决策布置的,目的是打击一下路西支队、县大队、蒙民大队等武装,加强对市区海州和县城等近郊的控制,妄图使革命的武装力量不能再到近郊作战,以此确保市区的安全。按原作战意图,他们推进到勿欢池、八家子一线,就算完成任务了。齐墨林袭击平安地,又在瑞昌寺设伏,这是齐墨林再二请求汪士高的结果。在平安地侥幸得逞,在瑞昌寺胜负相抵,齐贼也就感到满足了,原定明早就回兵撤军了。可是就在今天下午,国民党东北长官部下达了命令,要驻福新的国民党部队和保安团,全军出动发起大规模的扫荡,力争将福新共军全歼,至少也要击溃,将北大河以南全部控制在国军手中,拔掉共军在福新的根据地。把残余共军赶过北大河,让其在荒芜人迹的北沙坨子里饿死、冻死、困死。匪师长今日傍晚来此,就是向齐墨林传达这一作战计划。匪师长倒不是看重齐墨林,而是考虑到保安团熟悉地形,要保安团在扫荡中为先头部队做向导。
匪师长教训齐墨林,足以看出他的狡猾阴险。来到福新后,他逐渐听说,这个地区蒙古族聚居,而蒙古人几乎百分之百信奉喇嘛教,活佛就是蒙古人心目中的神。国民党要在这里站稳脚,就不能不考虑蒙古民族这个因素,而活佛的好恶,又左右着蒙古人的意志。对活佛小有瞥戒,先打后拉,倒也未尝不可。但若真象齐墨林这样,把活佛甚至全寺喇嘛都毒打或烧死,那还不引起隳古人的公愤?国民党还如何立足?因此,他痛斥齐墨林没有政冶远见。齐墨林当然不敢反驳,只有唯唯诺诺服从而已。
鉴于这种情况,又有齐如玉阻挠,齐墨林就死心塌地放弃了置瑞昌寺喇嘛于死地的意图。第二天早起,保安团要分兵两路一路往西为中央军带路进攻福新地委所在地福兴地;一路向北占领福新县委所在地平安地。西路由副团长杜先率领,这里他亲自指挥。要打仗,当然就不能把白银花、齐如玉和他的姐姐,即金成祥的老伴带着,这样会有诸多不便。为此他派了十名骑兵,押着一辆大车,把她门三人送回县城。花月娇也跟着回去,并负责安置他们。
一路无事。到了县城以后,花月娇根据齐墨林的吩咐,把白银花单独关押在团长官邸的一间临时牢房中金成祥的老伴则被软禁起来,不让她同金成祥见面,她若提起此事,就说金成祥去锦州采买军需品。对齐如玉呢?齐墨林的话有了伸缩性,他告诉花月娇,尽可能也将如玉软禁,如果不服千万不能相强,可准许她在院内活动,较别人自由一些。齐墨林怕的还是把如玉惹急会抖出他过去的丑行。齐如玉果然不服花月娇管教,因为齐墨林有话,花月娇也就只好让步。岂料这一来,给齐如玉造成了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初时,花月娇还形影不离地跟着齐如玉,以防出现意外,后来,齐如玉唇枪舌剑,不停地讥讽揶揄她,花月娇哪里受得了,自己也想趁机快活一番,心想,反正齐如玉也飞不出大门,就不再理会齐如玉,只顾自己快活去了。
齐如玉有了自由,在院中随意走动,无意间到了一个小跨院,发现金成祥被锁禁在上房中。里面虽然干净清雅,被褥陈设俱全,但是由于没有自由,金成祥真比蹲死牢还难受。隔窗看见齐如玉,他忙向她打听近来的情况。经过交谈,齐如玉知道了金成祥根本没有加国民党,也没有就任军需官,更没有写信,那些全是齐墨林伪造的。目的是挑拨离间,使金卫山失去上级的信任,涣散蒙民大队的团结,削弱蒙民大队的领导。以便搞垮蒙民大队。齐如玉知道白银花对此信以为真,受了齐墨林欺骗,不觉分外着急。
金成祥也从齐如玉中知道了他离开平安地以后的情况,为自己影响了金卫山忧心,对齐墨林血洗平安地的暴行无比仇恨,现在他对齐墨林一丝一毫好感俱无,有的只是切齿仇恨。当他获悉白银花也被囚在院内,要求齐如玉无论如何想个办法,使他能和白银花见上一面,好当面说明原由,解除对金卫山的怀疑。
齐如玉点点头:“姑父您放心,我一定尽力做到,而且不只让你们见面,我还要争取救她出去。”
此刻,解救白银花就成了齐如玉的目标。她无时不在想着这件事。作为第一步,她先找到了关押白银花的牢房。
这是在院内西北角的一间红砖房,临时做为囚室用的。门已上锁,窗上有铁栏,并未特意派人看守,只是早晚两次派人给送座饭食和饮水。这倒给齐如玉带来了方便,她趴着窗户,把以往之事从头至尾告诉一遍。白银花听后,着实有些吃惊,如果金成祥真的被软禁,自己就是中了齐墨林的离间计,那就是误会,错怪和委屈了金卫山同志。她惑到有些内疚,但还不完全相信齐如玉的话,内心认为还有待于进一步验证。
齐如玉没有细想这件事,她见这里无人看守,就对白银花说,要撬开门锁,救其脱险。白银花思考一下劝她慎重,要把一切问题想妥贴才能动手。比如,出牢房容易,如何出这瞀卫森严的院子呢?出了院子又如何出城呢?如不一一想好,预先安排好,就会弄巧成拙白银花这几个问号把齐如玉问住了,她有些闷闷不乐地离开囚室,聚精会神地思考着对策,边走边想主意。这时,天色已经向晚,齐如玉苦思无有主张,决定去找金成祥问办法,齐如玉到软禁金成祥的跨院,刚到窗边把以上事体说完,就见花月娇随同送饭的女仆一起来到。她见了齐如玉,愣了一下,又立刻做出亲热的样子说:“哟,大女,你蹓跶到这来了,还没吃晚饭吧?”
齐如玉想仔细同金成祥核计一下营救白银花的办法,见景生情当即说:“我要同姑父叙谈叙谈,晚饭就在这吃。”
“这,”花月娇顿了一下,“等会汪团长的副官要来拜会金大东家,你就改在明日吧,”
不,我祁今天说不可。”
花月娇知道齐如玉难拧,连齐墨林都让三分,自己这有名无实的婶娘就更不在话下了,只好顺着说:“大侄女愿意今天说,那就今天说,不过等下孙副官来时,你可要少说两句,让他同你姑父把话说透。、
说着话,门已打开,饭菜已摆在八仙桌上,齐如玉也已跟进去。金成祥听了花月娇的话,感到摸不着头脑,不由问道:“我与国军的副官素不相识,他突然来拜访我是何道理?”
这件事嘛,我听说是这样,“花月娇兜个圈子说出原委来,“这个孙副官可不能看轻他是汪团长的亲信此人有个癖好,就是爱搜集古董,每到一地,只要听说哪里有珍贵古玩,就要千方百计不惜重金买到手。今日他来县城公干,张县长设宴款待。席间,张县长提及,他们说大东家存有一尊半尺高的金佛,是二百多年前**一世亲自命巧手匠人用真金浇铸的他师父宗喀巴之像,说是价值连城,希世奇珍,孙副官一听可就动了心,他来找你就是要购买这尊金佛。”
金成祥听了,半晌无言,事情不用明说,购买不过是强盗脸上的遮羞布,分明是要巧取豪夺。这尊金佛,从远祖传留下来,是金家传家宝命根子。这金佛如在自己手中失去,日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祖宗先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金成祥刚要开回绝,想不到齐如玉竟先说话了。
“姑父,我看这件事可以商量”
“如玉,你?”金成祥好难理解。
齐如玉向金成祥使个眼色:姑父,孙副官来后,看他给卜么价钱嘛。”
“对,对对,“花月娇没想到齐如玉竟顺着她说话,乐得咯咯笑出声来,“就这么定了,我给孙副官送信去。”
花月娇一走,金成祥忙问如玉,你怎么随便替我答应?”齐如玉靠近金成祥:“姑父,这件事提醒了我,救白科长有办法了。”齐如玉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金成祥思索一会,觉得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为了救白科长,为了洗去卫山的不白之冤,也只有如此了。”
两个人赶紧吃了晚饭,又进一步核计一下行动细节,做好一切准备。齐如玉又去给白银花送了信,让她心里有数,并说事成之后就来接她。齐如玉再次回到金成祥那里不久,孙副官就在花月娇陪同下来到了,齐如玉赶紧先躲起来。
孙副官瘦猴似的身材,一身新军装,头戴大盖帽,佩上尉军衔。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花月娇给他们互相做了引见,她见只有金成祥一人在屋,就问:“齐小姐呢?”
她走了。”金成祥看着花月娇说,“我想同孙副官单独谈。”
此话正中孙副官下怀,他不愿让人知道这笔交易的底细:对,对,齐夫人有事自管忙去吧。”
花月娇还真没有兴趣作陪那好,二位谈着,我失陪了。”三个人各得其所全都满意,花月娇扭着屁股走了。金成祥以主人身份给孙副官斟上一碗淡茶。孙副官回敬一支香烟,中不无威胁地说:“金先生,我想你不会令我失望。”
尔给我什么报酬?”金成祥在竭力把孙副官的注意吸引过来。
孙副官磕磕烟灰:“我可以给你万两黄金也买不到的生命,可以保你不死。”
“我的小舅子是保安团长,还不能保证我的生命安全?”
“可你不要忘记,令公子是共产党蒙民大队队长。”孙副官说着,发现金成祥的目光似乎有几次觑向他身后,他也感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不由得扭头观望。刚把头转了一半,一根碗粗的木棒已经落下来,重重击在他头上,孙副官连叫都没叫出来,就软瘫在地上,原来是齐如玉在后面给了他致命的一击。金成祥拨拉一下孙副官的头:如玉,你手头真有功夫,他已经交待了。”
“我们快动手。”齐如玉说着,先从孙副官腰中摘下手枪,装进自己兜里,又扒下他的衣服,脱下他的靴子,从靴筒里又搜出一把七首,顺手放在椅子上。她和金成祥一起,把死尸拉到了门黑影里。
“你快去接白科长吧。”金成祥唯恐谁突然闯来。
好,我很快就回来。”齐如玉飞快地出了跨院,到了关白银花的房前。四望无人,赶紧扭断门扣。白银花已做好准备,立刻跟着如玉出来,串着暗处去往金成祥住的跨院。
齐如玉走后,金成祥怕有人来看见,熄了灯,手扶门框在门张望。他恨不能立刻见到白银花,解释一下以往之事。今天,齐如玉提出借机打死孙副官,让白银花冒充孙副官逃走,开始金成祥认为不妥,他主要想的是,打死孙副官没法交待,他与齐如玉都难以活命,齐如玉对此已有考虑,说是将孙副官尸体趁夜间坠上石头投后院脏水井内,永远无人知哓。而白银花这个假孙副官出城,又有人证,只要顺利,保无后患。金成祥想,只有救了白银花说明原委,才能洗清儿子金卫山的不白之冤。齐墨林的暴行,也使他清醒坚强了。为了儿子,就是冒险也值得。离开平安地日子虽然不多,他确实有些想儿子了。听如玉讲,国民党整师的部队都打向平安地,不知蒙民大队和县大队还有路西支队,能否打败国民党?
金成祥手扶门框想心事,并祝愿齐如玉将白银花顾利救出囚室,平安接到这里。正向外张望,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时,被扒去外衣的孙副官已手执七首刺过来。金成祥立刻明白了,方才只是将孙副官打昏,这功夫他又苏醒过来。金成祥要躲已来不及,他一回身,七首已刺他的腹部。金成祥忍痛没有跌倒,踉跄两步,抓起刚才齐如玉用后倚在墙角的木棒,高举起来向孙副官走去。
孙副官虽然苏醒过来,并刺中金成祥一刀,但他稍一动弹,头部就感到剧痛难忍,足下亦觉没根,站立不稳,勉强支撑着歪―歪斜斜迎着金成祥走去,手中尖刀平伸,相距两步远时严再也站立不住,用力刺过去,钢刀剌金成祥的腹部,孙副官的身体全都压过来,力量颇为不小,七首只剩一个把。与此同时,金成祥手中木棒也落下来,孙副官的头略一偏,木棒带着风声贴耳朵打下来,孙副官当即被打倒。金成祥则趴在了血泊中。孙副官喘息一会,从地上爬起来,挪过去,半脆着举起手中刀,又要向金成祥后背刺下去。就在这时,齐如玉和白银花赶到了。齐如玉见此情景,十分着急,跑到近前援救已来不及,手中有枪但又不敢打响,急中生智,她把手枪拋了出去,不偏不斜正中孙副官的头部,孙副官立刻扑倒在地,短刀也撒手了齐如玉几步跑上去,一见金成祥卧在血泊中,气往上冲,怒不可遏,又拣起木棒向孙副官头部猛敲两下,这一下直打得脑袋成了烂窝瓜。孙副官算是彻底报销了。
齐如玉顾不得血污,抱起金成祥头部,轻声呼唤:“姑父,姑父”
过了大约两分钟,金成祥吃力地睁开了眼晴,白银花撕开炕上的被单,急忙为金成祥包扎伤。
金成祥双眼直视白银花:“白科长,银花,我有话要对你说。”金成祥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又喘息一阵抢着说:“当年,你妈在我家带着你长大,我自认没有亏待你们,齐墨林干的坏事,全都是背着我做的。六年前那天,卫山要救你,是真心实意的。卫山在我房中商量如何资助你和包老师逃走,被齐墨林偷听去,他就抢先到你房中,想干坏事才引起你逃跑投身北大河。
卫山晚了一步,追你没追上。我听包老师说,你天会了卫山,当年的情景我一清二楚,我这要死的人是不会欺骗你的。白银花已经控制不住泪水了,此刻她的心情极其复杂,既有悔恨,也有内疚,自己过去由于偏见和固执,错怪了金家父子两代,如今血的现实摆在面前,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满含歉意地。
不住点头。
金成祥停了一会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齐墨林奸污你妈后,她有了身孕,后来生下一个男孩,避开齐墨林的耳目,丢在了村外大树下,据一个砍柴的说,孩子被人拾去了,那时你刚刚一周岁,我听说你妈为了万一日后母子相认,曾写了一封绸书。你妈虽已故去,但你们姐弟或许还有相逢相认之曰。”
“金大叔,我记下了您的话。”白银花见金成祥在生命最后时刻,还这样关心她,深受感动,发自内心地叫了声“金大叔。”金成祥听白银花叫他金大叔,非常满意,慢慢闭上眼睛过了一会,他又艰难地半睁开眼,断断续续地说:“银花,我自报奋勇为部队买军衣,结果没实现。看来我是永远办不成这件事了。我想拜托你,帮我办完这牛事。”
“大叔,您有话只管说。”。、“我卧一室炕壁的间部位,有夹壁暗洞,我家袓传金佛就藏在那里。金佛装在一只描金箱子内,里面还有金银首饰和珍珠玛瑙等,你回去后取出金佛变卖成钱钞,用这笔钱给蒙民大队买军装,棉衣、棉被、军鞋、袜子、手巾……”金成祥越说声音越小,渐渐没了声音。白银花、齐如玉仔细一看,他已经咽气了。
二人悲痛欲绝,又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忍悲哽咽。白银花看着屋地上两具尸首,问齐如玉:“这该怎么办呢?”
齐如玉想了想,“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你快换上衣服离开吧。”
事已二白银花多想。磘急忙穿上孙雙芎的?装、
皮靴,戴上大盖檜;装孬滿—備誦福澤齐戈玉去槽头牵来孙副官骑的马,交与白银花。二人互道了珍重,白银花跨上马慢慢走向大门,保安团门岗见是国军军官,急忙立正敬礼。假孙副官略略点下头,便出了院子。这时还不到七点,城门也快要关了。白银花到了北门,保安团哨兵向她敬礼,她只用鼻子哼了一声,掏出证件晃一下。哨兵见是中央军团部副官,不住点头哈腰。白银花哪里理会,径自扬鞭跃马出城。待离开北关,她的心才落底了,狠加一鞭,放开马飞驰起来。
白银花自己脱险了,可她不放心齐如玉,不知那两具尸体如何处理。
其实,齐如玉早已胸有成竹,在白银花走后不久,她就给那间房子点了一把火,然后特意到了花月娇房中,在牌桌旁帮着沏茶倒水。半小时后,大火烧起来,等人们把火救灭,整个跨院烧得只剩一片瓦砾。齐如玉放火前把金成祥尸体挪在墙边,她拣起金成祥的几块遗骨交给了闻讯号淘大哭的姑妈。
且说白银花骑着马,快跑一阵,慢行一气,连夜赶路,直奔平安地。饥饿、疲劳,她都忍受着,只想回到县委机关和大队部再一起休肩,快些见到同志们,述说以往的情况。凌晨,她终于来到了平安地村外她骑在马上想,这阵会是谁在村头站岗呢?哨兵别再把自己当成真国民党开枪,如果那样就糟了。她决定,在临近哨位时先说话发问,以免造成误会。
白银花正自盘算,左右突然传来两声断喝:“什么人?站住!不许动!”原来,路旁有两个暗哨。白银花勒住马想认认是谁?听声音为什么听不出呢?她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哪是蒙民大队的同志呀,是两个保安团员站在面前,此刻,保安团哨兵也看清了白银花的装束,松了一气:“原来是国军。”
一个哨兵又讨好地说:“长官,您连夜来此,想必是有重要军情。汪团长就在村里住着,我去二道岗哨国军那里给你报。”
白银花一听此言,明白平安地被敌人占领了,自己必须得赶快脱身。可是拨马一走,必然耍引起敌人怀疑,为今之计,应该趁敌人尚蒙在鼓里,先发制人。想到此,白银花便伸手掏枪。
白银花脱险
一个保安团哨兵已有疑虑:“长官,你怎么不进村也不说话?”
白银花敢说话吗?一张嘴现出女子声音不就露馅了?现在,白银花的手枪突然说话了,“当当”两枪,两个保安团哨兵没有防备,当时便被撂倒。白银花立刻调转马头,打马退走。但是,两个哨兵中有一个没死,只是受了伤。他趴在地上,照准白银花的背影打了一枪,枪声响处,只见白银花连人带马一起例下。
雨雪交加大队北撒兵匪合围神兵无踪白银花坐下马中弹倒下,她木人并未伤到一根毫发,只是被掀落在地。枪声把二道岗的两个国民党匪兵惊动,他们闻声提枪跑过来,白银花刚要挺身站起,一梭卡宾枪子弹扫来,她赶紧卧倒,敌人火力很猛,她只好以死马为掩体进行回击。她很清楚,恋战于她不利,必须赶快脱身。她边打边退,但是敌人火力压住了她,使她始终不能站起来。两个敌人已经缩短了和她的距离,并越来越近。村里的敌人也被检声惊动,远处传来了喊声和跑步声。白银花孤掌难鸣,欲退不能,处境极其危险。就在两个敌人用卡宾枪疯狂地扫射,步步逼近白银花的时候,突然从白银花右侧后传来两声清脆的枪声,两个敌人应声而倒。白银花回头一看,几米外的土堆后有人向她招呼:“同志,快过来。”
白银花飞跑过去,到近前才认出:“赵壮士,多谢相救錄赵猛也认出白银花:“白科长,原来是你!”
这时,村里的敌人已经来到。白银花和赵猛,在夜幕的掩护下急忙退走。到了安全地带,经过互相交谈,二人才都明白了在此相遇的原因。赵猛离开瑞昌寺,来平安地投蒙民大队。到此才知国民党已将村子占领,蒙民大队去向不明。他自己找了几处都无结果,经过考虑,打算到平安地村头抓一个哨兵,问明蒙民大队的下落。他正埋伏在村土堆后等候时,巧遇白银花身临险境才及时相救。白银花获悉赵猛要参加蒙民大队十分高兴,两人遂决定结伴一起寻找队伍。蒙民大队此刻正在河北岸的柳树丛中休整国民备一个师和近千名保安团,对我福北根据地发动大规模进攻后,我军分区路西支队、县大队和蒙民大队,曾在鸟兰山至勿欢池一线进行抵抗。但由于众寡悬殊,伤亡较大,为了保存力量和区村干部,全部撤过北大河,越过沙漠,到达奈曼旗首府大沁他拉集结,路西大队、县大队等分别从不同地段先行撤出福新县境,蒙民大队在与齐墨林的保安团交火以后,也退出了平安地,在北道涉过了北大河。
此刻大约是凌晨四点多钟,天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阵阵寒风吹过,飘下来缕缕雨丝,人们才知道天已经阴了。初时战士们还席地而坐,后来雨水打湿了地面,又浇透了衣服,战士们只好都站起来,北风转劲,秋雨不停,身着单衣的战士们都瑟瑟发抖。有的人冻得牙齿磕碰,得得打战。有的战士忍不住出怨言,埋怨领导不下命令,部队还在此挨浇不动。
县委书记刘介州也着急了,他看看怀表,再次叫过阿力塔问道:“阿参谋,你当真看见金大队长了?”
“我已经说过了,是亲眼看见金大队长进了那个小寡妇的家。”阿力塔随都格尔来到福新蒙民大队以后,一直在队部当参谋。
“难道金卫山他真会……”刘介州任凭雨水浇下颊,苦苦思索着。原来,他们和整个蒙民大队是在等待金卫山。
阿力塔自言自语地叨咕说:“我看十有八九金大队长是开小差了。”一一“不许你胡说!”副大队长罗胜忿忿地斥贵一句。
包凤阳也很不满意:“阿力塔同志,说话要负责任,怎么能随便乱讲呢。”
“是呀,黑暗之中,你也许认错人呢。”都格尔说。
“这怎么可能呢?”阿力塔竭力表白,“我敢随便诬陷大队长?我认准了,千真万确,没错。”
都格尔叹气�
�“形势严酷了,有些人难免经不住考验,对此我们不能不有所警惕。今后的环境和条件会更坏,有些出身于富有家庭的人,也许会受不了苦。”
乎其太听了非常反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出身财主家的人都必须当逃兵开小差吗?”
“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都格尔显然在坚持自已的观点。
乎其太家是旧庙的大财主,他当然极为不满:“刘政委,我认为都格尔同志的认识太偏激。”
刘介州由于部队受损失,又退过了北大河,离开了自己工作的福新县,心情很烦躁,金卫山又在撤退中失踪,至今不见归队,阿力塔又一咬定金卫山去了靠河村的寡妇家,闹得真假难辨部队在雨中等候,战士们冷得发抖,出怨言他的脾气也一下子变坏了:“算了,不要吵了!我没工夫给你们评论是非。”
这一来,众人都不言语了,但大家心情都不愉快。
都格尔见刘介州的脸都冻白了,上前低声说:“政委,我看不能为等一个人,叫整个队伍挨浇受冻了,战士们的情绪本来不太好,再等下去……”他见刘介州脸上显出烦躁来,便没有再说下去。
不知不觉中,雨似乎停了,但是夜空中又飘下了棉絮似的雪花。雨雪交加,寒风刺骨,战士们不住地原地跺脚跳动,但仍难以御寒。战马似乎也耐不住这早来的寒潮,冷得抖着鬏毛,刨着蹄子。刘介州又看看怀表,已是凌晨五点了,不能再等了,必须赶快做布置了,于是他把包凤阳叫到一旁:“部队不能再等了,我们按商定的计划分兵吧”
“那,卫山怎么办?”包凤阳问。
鉴于他的去向不明,蒙民大队队长职务,由罗胜同志代理。把乎其太给你留下,让他担任你的武工队长。”刘介州问,“怎么样,满意吗?”
包凤阳不相信金卫山会开小差,所以又问:“要是卫山以后找到我怎么办?”,“如果能证实他没有问题,那就把他安排在你的旗支会里,当军事股长吧”
包凤阳不大同意:“金卫山同志对党一直忠心耿耿,战斗中表现勇敢,这样变动他的工作,他会想得通吗?”
刘介州想了想还是说:“这是形势需要,且不说他现在的去向,他父亲的问题也没有弄清。目前这样做也是必要的,对他也是个考验。”
“妤吧。”包凤阳只好勉强同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