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沅没想到燕王会这么说。
她抬起眼看他:“为什么?”
燕王温柔说:“我本来就没有娶王妃的打算。你不必为此负累——我是为了皇帝, 也是为了自己。我若娶了王妃, 又有了孩子,事情只会更复杂。”
清沅哽咽道:“那就如此吧。”
她心里有些酸和怨,都到这时候了, 他也不说些动听的话。连一点甜言蜜语都没有。
燕王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抚了抚她的额角,低声道:“只是在遇到你之前, 我担心过自己能不能坚持这个决定。现在我不担心了,你在这里,我谁都不会看,谁都不会想。”
清沅握住他的手, 放到自己的唇边,她在他的掌心落下一个吻。
燕王浑身一震。
他们看着彼此。燕王终于张开双臂, 将清沅整个人抱在怀中。
“清沅……”他低声唤她。
清沅与他紧紧相拥, 她在心中默默数着时间。她能得到的不多,只有这短暂的意乱情迷。
她依偎在他胸膛,能感受他躯体的温热。
“我们要说相逢恨晚也不对, 明明十四五岁时候就认识了。”她低声说。
萧广逸心中一痛,他颔首看着清沅的侧脸,他把自己如何与玉苓相识相知的契机埋在心里, 决意不让清沅知道。他不能让她更伤心了。
“时移世易,没有什么是不变的……”他说。
他想说也许当初要是他们遇见,一切都会不一样,至少他会不一样。
清沅已经默默放开了他, 从他的怀中挣脱。
她用帕子擦了擦脸,潮红从她面孔上渐渐褪去,她说:“殿下……”
燕王看着她。
她说:“殿下以后不要再来夕露巷的私塾了。”不管如何,夕露巷是她为吴太后的谋划,不是她与燕王私会的场所。
燕王点点头:“好。”
她又说:“殿下若无事,请不要私下传我来。”
燕王说:“好。”
她接着道:“若有事,让人传个话就好。”
燕王看着她,他又后悔了,他怎么会迷上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刚刚还贴在他的怀中流泪,一转脸就面色冷静要分得清清白白。
但他还是说:“好。”
清沅看他一眼,柔声道:“殿下一定要保重身子,别太累了……别生病了……”
燕王想伸手再握一次她的手。她躲开了,转身就走。
之后没几日,叶小鸾就去了两仪宫。清沅已经和叶行高说过,让叶小鸾在两仪宫住半年至多一年,贴身陪伴吴太后。
叶小鸾一去就是吴太后的心腹,在女官中的地位不一般。周围都是宁州派的女官,对叶小鸾既好奇又有些排挤的意思,因为之前京中一直在传叶小鸾会做燕王妃。这些女官都是又羡又妒。
叶小鸾在太后面前不敢马虎,每日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虽然她还是会为燕王心伤,偶尔听到些闲言碎语会躲起来偷偷抹眼泪,但好在太后身边人多事情多,她忙着应付,每天没那么多时间闲下来为燕王伤怀。
清沅偶尔进宫来吴太后这里,都会单独与叶小鸾说说话,提点她一下。叶小鸾每次都受益匪浅,进步很快。
叶小鸾也会把一些女官中的传闻和议论告诉清沅。
“顾先生,我今天还听到宫中议论你的事情。”叶小鸾告诉清沅。
清沅心跳漏了一拍:“哦?”
叶小鸾说:“我听到几个诰命夫人来给太后请安时候说起你。女官间也有议论,是关于诚国公府如今的拮据……”
清沅笑了笑:“我知道了。是说我是个弃妇么?”
叶小鸾道:“顾先生,熟悉两仪宫的人是绝不会这么想的。明眼人都知道太后有多依赖你。”
清沅是真不在意宫中怎么说她。叶小鸾又笑了起来:“果不其然,说你的那两位夫人就被太后训了,回去时候脸色都是僵的。”
清沅笑着摇头。
隔了一日,吴太后又给夕露巷送了许多东西,除了银子,还有簇新的绫罗绸缎,都是最上好的贡品,给清沅做新衣用的。另还有一匣子首饰。
吴太后知道抄家之后,清沅连撑门面的首饰都没有了。她给清沅花了一大笔银子置办,免得清沅被那些嫌贫爱富的嘲笑。
既是太后所赐,清沅没有退回,她都收了下来,只是挑些素雅的颜色做了衣服,虽然穿着舒适,但看着还是朴素。首饰她不想用,给了清泠几样合她少女年龄的。
清沅在夕露巷依然开着私塾。经过夏季的休整,到了秋冬时候,私塾人来人往还更热闹了。清沅想着若是自己满身绫罗,又穿金戴银的,在私塾行动不便,还让人分心。
不过她不亏清泠,给清泠又做了许多衣服。清泠偶尔轮休一日,就会穿上新衣,佩上首饰,带两个丫鬟就出去玩一天。清沅不拘束她,是因为知道隔壁的侍卫会悄悄跟着护卫她。
中秋时候,私塾休息两日。中秋前一日,清沅去诚国府看了孩子,还带了些自己做的针线过去。
如今诚国公府不过是勉强度日,能拿回来的东西不多。好好一个大宅院,被糟蹋得乱七八糟。几个孩子都不请先生了,整日玩,赵逊和其他人教教。
赵逊心情好的时候还能讲的头头是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理孩子了。
清沅实在看不下去了。闻莺姨娘是她从前的侍女,说话也直爽些,对清沅道:“夫人,外面都说你在定国寺那里就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给穷人米面,又给穷人孩子上课。可谁能想到诚国公府上的孩子都没人管束了。”
清沅答应她们,会给孩子安排好先生,不能这么荒废下去。
等清沅回家时候,正好清泠也回来了。
清沅正想着诚国公府的事情,看了清泠一眼,只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想叫住她,她已经猫一样溜回房了。
第二天就是中秋。花园里早就打扫好了,清泠格外卖力,清沅第一次这样过中秋,也觉得有趣。
中午时候,封海平来了。他又领着人,抬了几箱子东西来。
清沅招待他喝了茶,但是东西她是不会收的。封海平道:“这些都是燕王让我送来的,四季衣服和首饰。”
显然燕王也听到一些议论了。
清沅淡淡道:“我并无道理要收燕王的礼物,请转告殿下,财物是收买不了我的。”
封海平心道,燕王哪是想收买,分明是心疼。但顾夫人还要面子,他不好戳穿。
他也不像上次那样还真让人把东西抬回去了,他直接让人把几只大箱子往厅上一放。
“夫人,东西我已经受人所托送到了。夫人若是不收,就得再让人抬去给燕王。天极宫是不能去的,那就得抬到王府去,辛苦夫人了。”
封海平干脆耍赖。
他走的时候,清泠送他。
“快走快走,别惹姐姐不高兴了。”她赶他。
等一出了院门,封海平就抓住清泠的手,低声问:“疯丫头,昨天骑马痛快不?”
清泠咬着唇,笑盈盈看他:“小将军陪得不错。”
封海平又叫她过几日得空再出来玩。清泠答应了。
他又问她:“你姐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我瞧她不该是个没心没肺的啊。”
清泠笑道:“你别看我姐姐娇滴滴,她其实是个豪杰似的人物。再说了,你以为全京城的女人都要把燕王当做宝贝疙瘩么?”
封海平道:“那是当然。”
他说着就抢了清泠的帕子揣在怀里。清泠骂他一句,随他去了。
八月十五,宫中过节,皇帝,摄政,太后一同宴席。
吴太后难得高兴,回来又在两仪宫多饮了两杯,她要叶小鸾在一旁伺候。
她与叶小鸾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说来说去,就说到了叶小鸾和燕王的事情。
叶小鸾就说起她几次见到燕王的情形,她说着说着,吴太后突然打断了她:“你是说……第一次的时候,顾夫人陪你一起去的,然后她一直在旁边?”
叶小鸾说:“也不是一直在旁边。后来燕王留我单独说了几句话,就让我走了。”
吴太后喃喃道:“奇怪……”
叶小鸾还不知道哪里奇怪。吴太后又说:“打猎那次呢?”
叶小鸾说:“顾夫人在旁边。后来她走了,燕王……”她突然也怔住。
“燕王就有公务也走了……”
叶小鸾终于反应过来——每次燕王说是见她,却对顾夫人说话的时间更长。
吴太后放下酒,对叶小鸾淡淡道:“今天这话,你不许传出去一个字。哪怕对你父亲。”
叶小鸾应是。吴太后说:“背宫规。”
叶小鸾跪下道:“犯禁言者,杖二十。若非议犯上……”
她把有关的宫规长长一段都背了一遍。背完时候她额上已经冒出冷汗。
吴太后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守口如瓶对你来说应当不难。去吧。”
叶小鸾走后,吴太后仍坐在那里很久,过了半晌,她把桌上的碗碟杯盏全都扫落,摔了一地瓷片。
八月十六晚上,清沅独自坐在院中赏月。
她喜欢这样独酌,仿佛天下的月色都属于她。
她刚就着果脯饮了两杯,突然就听到“啪嗒”一声响。她一激灵,不知道这声音从何而来。
过了一会儿,又是啪嗒一声。这次她在黑暗中看到了,是有一颗小石子掉了下来,正砸在地上。
她数了三下,又是啪嗒一声——石子是从隔壁扔过来的。
她心有灵犀,试探着问:“谁在那边?”
“是我。”一个模糊声音。但足够她听出来是谁。
“你果然在院子里独酌。”过了一会儿,燕王好像走到墙边,他的声音听起来清晰了些。
清沅叹了一口气,她终于还是走到墙边,低声道:“你答应过,不会来……”
“我答应你,不会来夕露巷的私塾。我来的是我自己的地方。”他的声音好像带着笑。
隔壁当然是早被他买下来了。
清沅道:“多大人了。还耍赖皮么?”
燕王说:“我们没有见面,又互不打扰。”
清沅说:“但我能听到你的声音。”
燕王那边静了一下,说:“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也不成么?”
清沅终于心软,她说:“你等等我。”
她走开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燕王等了一会儿,她终于回来,在墙边低声说:“你看看月亮。”
燕王微笑着说:“我在看。”
他话音刚落,墙那边响起了一声清亮的笛声,一下子划破了寂静。
清沅为他吹起了笛子。她什么都不用说,如诉如泣的笛声都为她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决赛投票到12月31日结束,我想已经坚持了大半个月,所以还是会坚持到月底的!目前差距没有一百多票那么多了,现在距离第一名80多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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