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话说千忆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妙玉后面看着,眼泪止不住的流,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倒在了椅子上。真是没有想到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亲人,可是自己宁愿不知道,知道了只会让自己更加的痛苦,更加的恨。
千忆一个人坐在小池塘边,一颗颗的朝里面扔着石子,一道弧线划过,啪嗒,一个小石子落在水里,激起层层波,一圈一圈的来一圈圈的散去。千忆怔怔的看着水面,双眼迷离,手只管机械的抛着石子儿。一坐便是一上午,一直到中饭的时候,丫头来叫,千忆愣愣的不说话,半晌,道:"王爷回来了吗?"丫头道:"回来了,在书房里呢。"
千忆听罢,摆摆手让那丫头下去了,然后起身去了吴候玄的书房。走到门外面,千忆听到里面吴候玄压抑伤心的哭声,因想起吴媚儿,心下一酸,眼泪不由得在眼里打转。
轻轻的推开门,千忆看到自己的父亲手撑在桌子上,盖着眼睛,哭得让人心酸不已。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怎么会是个坏人?怎么会抢人家的妻子?千忆看了父亲半晌,然后轻轻唤了一声,吴候玄抬起头,看见千忆,擦了一把眼泪,伸手道:"孩子,过来。"
千忆走过去,只见吴候玄起身,拉过千忆,伸手抚上千忆的脸,哭道:"孩子,你大姐姐走了,真的走了,爹爹只剩下你跟你哥哥两个孩子了。"说着说着便失声痛哭起来,千忆听了,也落泪不止。
父女二人哭了一会子,千忆因问道:"大姐姐什么时候出葬?我想去看看她。"吴候玄道:"你大姐姐七日后出葬,出葬之后,我立即揭竿而起,一举夺下水家江山,亲手宰了那狗皇帝!"说罢,一拳捶在了桌子上,桌子茶壶杯子左右摇晃起来,吴候玄的身子也跟着摇晃起来,一只手猛地撑在了桌子上,另一只手捂在胸口前。
千忆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扶住她父亲,道:"爹爹何苦生这么大气呢?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气又如何,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说罢,扶着吴候玄坐在了椅子上。
吴候玄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爹爹知道,方才不过是一时情绪有些激动罢了。罢了,你也去罢,爹爹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千忆点点头,转过身要走,刚抬脚,却又停了下来,复又转过身去,看着吴候玄,思酿着如何开口。吴候玄看着千忆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道:"千忆,你怎么了?是不是有话要跟爹爹说?"
千忆垂下眼,没有做声儿,半日,忽然抬起头问道:"爹爹,母亲叫什么名字?"吴候玄吃了一惊,道:"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千忆执拗道:"母亲是不是叫苏莞尔?"吴候玄听罢,登时惊了一跳,站起身来握住千忆的手,急道:"是谁跟你说的?"
千忆看到父亲如此紧张,心里登时明白了,一把抽掉手,双目圆睁道:"母亲就叫苏莞尔是不是?母亲是你抢来的是不是?那个女孩儿,她也是母亲的孩子是不是?"
吴候玄听罢,怔了一下,许久,叹了口气,道:"千忆,很多事儿你还不知道,也不懂,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跟你说的。"千忆执拗道:"不行,我要你现在就说!"吴候玄看着千忆,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母亲虽然是我抢来的,可是却是我的明媒正娶的王妃,这一生,我心里也只有你母亲一人。"
千忆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抢人家的妻子呢?"吴候玄双眼迷离了一下,道:"千忆,你知道吗?你哥哥跟林黛玉就是当年的我跟你母亲。"
千忆听罢,吃惊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是刷刷的往下掉,只听吴候玄又道:"你知道你的名字为何叫千忆吗?"
千忆摇摇头,吴候玄道:"你母亲生下你,就走了,我当时真的想随了她去,可是却舍不下你跟你哥哥,于是将你唤作千忆,千忆千忆,千千万万的回忆,以此聊解我对母亲的相思。"
千忆听罢,哭道:"那你带那个女孩儿回府干什么?为何让她住母亲那儿?"吴候玄道:"那个女孩儿跟你母亲长的真的是一模一样,甚至连脾性也一样,我见到她就像见到了当年你的母亲,因此我想留她在我身边。"
千忆听罢,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吴候玄,问道:"你是想把她当做母亲的替身,让她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吴候玄点点头,没有说话,千忆听罢,哭道:"可是她是我的姐姐。"不料,吴候玄听罢,脸上登时出现一股肃杀之气,道:"她不是你姐姐!你只有媚儿一个姐姐!"千忆登时吓了一跳,愣愣直流泪,吴候玄看着有些心软,上来想握着千忆的肩膀,不料千忆一下子躲开了,恨恨的看了一眼吴候玄,然后哭着跑了出去。
千忆哭着跑出来,一行走一行哭,走到莞香殿时,站住了脚,抬头看着莞香殿的上面的青瓦,檀红色的窗棂,更是泪如雨下,哭了一会子,然后自回了自己屋里。
江南,墓园。
水洛黛玉并排跪在林如海贾敏的墓前,后面水沁轻灵紫鹃一边站着。只见水洛黛玉朝着墓碑连着磕了三个头,磕过头,水洛伸手扶着黛玉,二人站起身来,黛玉脸上挂着点点泪花,水洛伸手给黛玉拭干泪,然后紧紧握着黛玉的手,转向墓碑道:"岳父岳母大人尽管放心,孩儿一定会照顾好黛儿的,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的。"说罢,转过脸,温柔的看着黛玉,黛玉迎着他的目光,一笑,宛若人间三月天。
后面水沁轻灵紫鹃几个人,早就偷偷笑开了,只听水洛道:"走罢。"黛玉点点头,一转身,头有些晕,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水洛慌忙扶住她,急急问道:"黛儿,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黛玉轻轻摇了摇头,手放在右边头上,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些头晕。"
水沁几个人早围了上来,轻灵道:"我来给王妃把把脉罢。"黛玉笑道:"哪里这么急的,回去再说罢。"水洛忙道:"别听王妃说,赶紧帮王妃把把脉,什么病也好早知道。"说着抓着黛玉的手伸到轻灵面前了。轻灵忙捋起袖子,手搭上黛玉的手腕上把脉,水洛水沁紫鹃一边焦急的看着。
忽见轻灵脸上喜色蔓延开来,拿开手,看着众人道:"王妃是有喜了!"众人先是一愣,继而尖叫起来,水沁哇哇的跳起来上前抱住黛玉,啃黛玉脸,紫鹃轻灵赶紧拉了她过来,指指一边的水洛,水沁恍然大悟,嘻嘻笑着退到一边去了。
只见水洛眼里闪着泪花,看着黛玉道:"我们有孩子了。"黛玉听罢,点点头,一笑,眼一扇,一串泪落了下来。
忽然间水洛猛地抱起黛玉,转起了圈圈,大叫着:"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黛玉让他吓得不轻,急道:"快放我下来,当着人前,你怎么好意思呢?我都要羞死了!"
水沁几人看着,都高兴的不得了,只听水沁嚷嚷道:"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的。"说罢,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伸来捂轻灵紫鹃二人的眼睛,三人嘻嘻的闹着。
黛玉看着她三人,扑哧一声笑了,捶着水洛道:"不要转圈圈了,我真的要转晕了,当心吓到孩子了。"水洛听罢,一下子停住脚,放了黛玉下来,只见黛玉娇喘微微,胸口一起一伏的,嗔了水洛一眼,道:"真让你给转晕了。"
水沁道:"转晕了怕什么,大不了哥哥背着你回去就是了。"轻灵紫鹃笑了起来,一旁帮腔附和着。水洛道:"我倒是想背着黛儿回去,可是黛儿肯定不同意,要说我脸皮厚的。"众人听罢,登时都大笑起来,黛玉也忍不住笑了,只见水沁一脸憧憬的走上来,摸着黛玉的肚子,道:"我马上就要当姑姑了。"
一旁的轻灵忍不住笑道:"可是还有比公主更高兴的人,有人可是要当爹娘了。"水沁听罢,道:"这话说的是,我差点忘了,哥哥是要当爹爹的人了,来,摸摸小宝贝一下。"说着,上去拉着水洛的手放到黛玉的肚子上,而自己却蹲了下来,把耳朵贴在黛玉的肚子上听动静。
轻灵紫鹃一旁看着,捂着嘴笑,黛玉却是哭笑不得,道:"罢了,罢了,瞧瞧你们干什么的呢!"说罢,拿掉水洛的手,又伸手拉了水沁起来。
只见水沁苦着脸道:"我怎么什么也听不到,哥哥你摸到了吗?"水洛一笑,道:"我当然是摸到了。"水沁道:"那我怎么没听到?"水洛道:"我的孩子自然是跟我心灵相通了,你跟我比起来,差的远了,自然是听不到了。罢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水沁听罢,气的直跺脚,刚要说话,却见水洛将脸转向了黛玉。
只听水洛柔声道:"黛儿,咱们回去罢。"说着,小心翼翼的扶着黛玉,黛玉一笑,道:"现在哪里用得着你扶的,还不到那时候呢。"水洛听罢,不觉也笑了起来,道:"那我牵着你的手罢。"说着,紧紧的握着黛玉的手。
水沁后面看着,委屈的扯着轻灵紫鹃道:"看看我哥哥,真是有了媳妇不要妹子了,还说我不懂,真是气死我了。"嘴上说着,脸上却笑着,然后连忙拉着轻灵紫鹃跟了上去。
等几人走远了,墓碑后面的草丛里伸出了几个脑袋来,前面的那个男子,面容阴沉,手狠狠的捶在旁边的树上,不是吴卓炎却是哪个?吴卓炎后面站着的是离歌,再后面是忠顺王府的几个高手侍卫。
只听离歌道:"王爷刚才为何不让我们上去呢?"吴卓炎沉着脸不说话,离歌又小心翼翼道:"她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王爷难道..."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吴卓炎一声断喝道:"住口!我的事不用你来管!"说罢,冷哼一声,甩袖走开了,离歌不再说话了,只同那几个侍卫跟在吴卓炎的后面。
却说黛玉几人,一行走,一行说着话,甚是开心,路两旁,花木丛生,垂柳飘扬,时不时的打在几人的肩膀上脸上,黛玉一只手握在水洛手里,一只手伸出去一路抚着垂柳过来,水洛一旁含笑的看着她,水沁却是走一步跳一下,揪着柳枝玩,同轻灵紫鹃笑闹着。
走着走着,忽见前面一颗柳树下睡了一个人。黛玉几人不觉好奇,走上去一看,却是一个书生,但见那个书生,怀里紧紧的抱着自己的书囊,头靠在树上,睡得正香。
黛玉不觉笑了起来道:"怎么在这儿睡觉呢?"水沁笑嘻嘻道:"让我弄醒他,问问明白。"说罢,拿着手里刚摘下的柳条,未等黛玉水洛拦住,就已经将柳条拂到那书生的脸上去了,黛玉水洛无奈相视一笑,也只好罢了。
可谁知弄了半天,那书生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是自己睡自己的,黛玉不觉掩嘴笑,道:"怎么睡的这么沉呢?"水沁却是气道:"怎么睡得跟头猪似的?说话吵不醒,柳枝也弄不醒,真真是头猪!"
众人都笑起来,看着那书生仍然睡得香甜,水沁眼一转,一笑,拿起柳枝,往那书生鼻孔里插着,一会儿,便见那书生打着喷嚏醒了过来。
水沁拍着手笑了起来,道:"说你醒不过来呢,可不是醒来了。"那书生一见几个女孩子家,脸登时红了,慌忙站起身,手脚不知道要怎么放好了,于是弯腰低头向众人作了一揖,道:"得罪了,得罪了。"
水沁忍不住笑起来了,道:"你得罪了什么?还有,你作揖干什么?"书生见问,抬头撞上水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低下头去了。
水沁见此,不觉又好笑又好气,跺跺脚,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呢?"书生道:"不知姑娘问什么?"
水沁道:"我问你刚才为什么跟我们告罪?"书生听罢,一笑,道:"我见了几位姑娘芳容,自然是要告罪了。"
紫鹃轻灵早在后面偷偷笑了起来,黛玉水洛也是轻轻一笑,水沁因看着那书生,围着他前前后后走了两圈,道:"真个是读圣贤书的,不过读书读成了你这样的书呆子的还真是不多见。"
书生听罢,脸登时通红起来,抬眼看着水沁道:"姑娘是何意思?"水沁道:"我是说你迂腐的不得了。"说罢,看着书生,贼笑道:"你不是说看了姑娘的芳容有罪的吗?怎么你现在倒这般看起我来了?"
书生一时语噎,赶紧又低下头去了,看着自己的脚尖。黛玉一笑道:"亏你还是读圣贤书的,书里哪里有写着不能看女孩子的?"
书生道:"不是书里写的,只是若是盯着人家姑娘家看,人家岂不生气?"黛玉轻笑道:"你抬起头来看看,我们都生气了吗?"
那书生循声抬起头来,看到一个柔弱如柳,眉眼灵动如水的女孩子,正看着自己笑,不过后面的一把青丝高高挽起,一看便知是已经出了阁的。书生看到一双大手紧紧握在黛玉的手上,看过去,却是一个气度不凡,冷峻出尘的青衣男子。
书生道:"水中月,镜中花,美人如画;红丝络,青衣袖,仙郎牵挂。真是一幅美丽的画卷,绝配绝配啊。"黛玉听罢,不由得掩嘴笑了起来,水洛也笑了起来,看着书生道:"兄台真是好文采,在下佩服。"
书生赶紧道:"几句粗语,见笑了。"水沁走上来,看着书生道:"你这个书生真是虚伪的很,一会儿见了姑娘的芳容要告罪,一会儿盯着我嫂子看,还一个劲儿的说什么美人如画的,你倒说说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罢。"
书生道:"姑娘误会了,我原以为看了姑娘们,姑娘要生气的,可是姑娘的嫂子却让我抬头看,我一抬头,就看到了姑娘的嫂子和哥哥,觉得真是世间神仙眷侣一般,便随口说了几句夸赞的话。"
众人听罢,都笑起来,水沁撇嘴道:"真想不到你这般迂腐的书呆子,也知道神仙眷侣。"书生听罢,登时红了脸,不做声了。
水洛看着不觉一笑,道:"沁儿,别为难人家了,书生说的话,都让你嘲笑一遍了,真是的。"说罢,转向书生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再者怎么在这么睡着了?"
书生道:"我姓柳,叫柳书成,因为进京去参加今年的春闱的,谁知路上大病了一场,盘缠用完了,只好走去,也不知能不能赶在春闱之前到京。"水洛道:"距离春闱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你这么走,得走到何年何月去了?"书生道:"我也再想办法,若是赶不到京的话,得等到三年之后去了。"说罢,叹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