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整理心情,笑着对花荣说道:“贤弟素来与那罗恩有些来往,愚兄心中也是清楚。想我与加亮先生在郓城县时,和他那梁山本是比肩而置,却一直无缘相见。今番此人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却因山寨正忙于战事,叫我不能去接见,难免有些失了礼数。”
“兄长不必挂心,花荣已和他说的清楚,罗恩也并无怪罪之意。我等皆为绿林中人,那罗恩兄长也希望山寨此次能大败官军。”
宋江心里不相信,口中说道:“贤弟呀,不是为兄的责怪你。既然花姿妹子随那罗恩一道来了,贤弟该当将妹子留在咱们山寨才是。宋江也多时未曾见过这个妹妹了,倘若在身边,也能为妹子寻个好夫婿,如此也能了却贤弟一桩心事。”
不待花荣答话,吴用接言道:“想是花知寨不想叫自家妹子卷入这战事里面,此乃人之常情,也自当理解。只是那罗恩乃是个男子,花知寨妹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叫妹子跟在他身边,纵使此人为人正派,也难免坏了花知寨妹妹的清誉。”
花荣道:“多劳二位哥哥挂心,花荣万分感激。那罗恩兄长为人之处花荣也有些了解,他不是那等奸邪之人。且我妹妹早便认了他为异性兄长,便是传将出去也是无碍。更兼今日花荣与妹妹相见,从她口中得知,其已做了罗恩兄长的母亲的女儿,以此更是无忧。”
宋江又道:“当年我初见贤兄妹时,花姿还是个六七岁的丫头,如今想必已是长成个大姑娘了。本来愚兄还有些担心,既是如此,应是无碍。不过那罗恩等人现今居身何处?可安全否?倘若有甚疏失,也叫愚兄这心里面不安稳。”
这才是宋江的目的,打探出罗恩等人的所在,好为他日后的谋划早做准备。
那罗恩纵然潜藏,也是朝廷中人所为之痛恨的巨寇。若是自己能带人捉住他,那么在招安一事上,便能凭空多处许多把握。
平日里他也曾暗中派人打探过,但一直没有什么具体的情报。
只听说江南和荆湖一带曾经出现罗恩的踪迹,但并无确切的证据,叫宋江心中一直不敢确认。
以往花荣虽然说过他和罗恩有交情,但宋江也未曾往那方面想。
直到今日罗恩造访,才叫宋江突然醒悟,自家这位贤弟,看来还有许多事瞒着自己。
“花荣不敢欺瞒两位兄长,对于梁山一伙现今所在之处,小弟虽不知具体的位置,却也知晓一二。”
宋江闻言大喜,却强压下喜意,说道:“既然贤弟知晓,不妨说出来。若是他们有甚难处时,我等本同气连枝,也能帮助些许。”
花荣摇头道:“非是花荣有意欺瞒,实则我曾在罗恩兄长面前保证过,绝不泄露其所在之处。大丈夫自当言出必行,想必兄长也不愿看到小弟是个不信守承诺的人,是以还望二位兄长见谅。至于他们的安危如何,舍妹言说,那里如今十分安稳,有数万百姓生息,是朝廷力所不及之处,二位兄长大可安心。”
“这...”
宋江二人语噎,花荣这一句话,就将他们再问下去的道路堵死了。
江湖中人最重信义二字,他们两个总不能教唆花荣不讲信用。
虽然心中不喜,宋江还是笑道:“贤弟重信重义,乃大丈夫本色,既然有承诺在先,愚兄也不便问下去,否则便是强人所难。”
说罢摆了摆手道:“贤弟劳累多日,且先回去休息吧。”
花荣抱拳道:“小弟多谢哥哥体谅,兄长劳心劳力多时,也该歇息歇息。花荣告退。”
其实就花荣而言,他岂能不知自己这番话有可能会叫宋江心里不高兴?
就这一点来说,花荣完全可以推说罗恩保守的严密,自己并不知情,以此来打消宋江的疑虑。
但他还是因为对宋江的信任,选择说出自己能说的,而且也将不能说的原因和盘托出。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虽然从妹妹嘴里听了许多关于耽罗岛上如何繁荣的描述,叫他对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十分向往。但花荣打心里并无转投罗恩的心思,自然能够坦荡面对。
但对于宋江吴用而言,他们可不这么想。
“哥哥,我看这花知寨语焉不详,怕是还有什么欺瞒我等的地方。他又颇得哥哥重用,甫一上山,便领重兵。倘若她真的起了什么心思,那可是大事不妙啊。”吴用见花荣离去,皱眉说道。
宋江道:“无妨,我对这个兄弟多有了解,他不是那般人。且他若真有什么心思,便不会将这等话说出来了。我看他只不过是碍于承诺,不便说出来罢了。既然说了出来,应该无事,先生放心便好。”
“依小弟看,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吴用唱反调道:“他与哥哥有一二十年的交情,为何以往却不说出来,偏等哥哥询问,才说出这个由头来?哥哥也听了,他妹子认了那罗恩为义兄。倘若他早得了罗恩嘱咐,要在这二龙山上做个细作。那此言就是为了获取哥哥信任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哥哥不得不防啊。”
人本身就是这样,若他自己是个老实人,不论在和谁打交道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别人。而另一部分人,则刚好相反,他自己每天琢磨些于别人不利的事情,便会疑心任何人。
吴用就是后者。
本来宋江对花荣是十分信任的,但听了吴用这番话,心中也不免犯起寻思。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吴用说的有道理。
原先还没觉得花荣和以前相比有什么变化,但现在一想,简直处处是疑点。
这其实就是一个心态的变化,倘若不想怀疑一个人,怎么想都是好的。但是要往坏处想时,那便会将其好处自动忽略出去。
“此事容我想一想,便是要处理,也得等到转移去梁山之后再说。”
“哥哥心中有数便好,以免为人所害还不清楚。”
吴用不会想到,他今日这一番话,会叫宋江在日后逼走一位对其忠心耿耿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