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六章 亲人不如故人
“澜儿啊澜儿,我看你就是瞎操心!”欧阳辰逸说,“说好听了是瞎操心,说难听了是是非不分!你到底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你知不知道他到底之前做了什么?” 欧阳辰逸几乎是被苏逸轩拖过来的。思言公主不在,应该是留在了太子李瑾锋身边了,或是回宫了。
“国公爷怎么你了?你这么义愤填膺?”柳溪澜看了欧阳辰逸一眼,“大医精诚,忘记了?怎么说的?‘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柳溪澜说,“现在就是有生灵受苦,就问你,救不救?”
“你傻了!”欧阳辰逸说,“他们想烧死我!要不是逸轩,我现在就是一堆枯骨,我发什么恻隐之心,救什么含灵之苦啊!”
柳溪澜摇了摇头,是谁想要置人于死地明明很清楚,不是定国公成松奎。
成松奎在京中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振兴成家,他是想要帮助三王爷李擎书,但是定国公成松奎光明磊落一生,并没有想要暗杀,而是希望能够以成家盛势辅佐三王爷李擎书。
他的计策高明,以不争而争,以无为而治。
如果三王爷李擎书不要着急,让成松奎布置,到时候必然不会失望,可是问题是,他不,他自大狂妄,而且冷血残忍。
这一切和定国公成松奎没有关系。
“再说了,欧阳,你既然来了,那就不要推辞,赶紧看看。”柳溪澜说。
柳溪澜说话坚决的时候,让人不能反抗。
欧阳辰逸翻了个白眼,“算了,我真是拗不过你,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定国公成松奎本来是敌人,现在又被流放,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来往,这时候干嘛救他?就当不知道不就行了。
救回来万一来一处农夫与蛇呢?谁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
“少啰嗦,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柳溪澜说,“咱们可以玩权术,玩阴谋。他也可以想要弄死咱们。咱们当时又何尝不是设了局,请君入瓮的?可是那是对手,现在这可是这气死老年人,这样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这话是暗搓搓的骂三王爷李擎书和柳梦岚呢。
成重礼惊讶的看了柳溪澜一眼,这女子清冷疏离,不是极其美艳,可是眉眼之间就是有一股风情在,坚定不移,目光清澈深邃。他站起来,对着柳溪澜深深的行了一礼,“柳小姐高义!请受重礼一拜。”
柳溪澜笑了笑,“别在这儿搞这些虚的了,赶紧的,救人要紧,回头你随便拜。”
这位柳小姐确实有意思,成重礼以前听说过她的事儿,后来成家的事情恐怕都和他们有关,可是她说的对,那时候是权术计谋,现在是救人要紧。
两码事。
柳溪澜也算面子大,欧阳辰逸虽然不满,仍然只能毫不推脱边诊了脉。然后从随身的药包里拿出了几粒药丸,塞进了成松奎的嘴里,在舌下压着。
“这可真是气着了,”欧阳辰逸说,“先带回去吧,在这儿总不是个办法,成家是没法去了,要不带回咱们哪儿。”
“咱们哪儿”就是丞相府。
定国公成松奎现在是待罪之身,这带回丞相府?真是想得出来。
可是也没有办法,不然怎么样?他现在肯定不会被成家接纳,不然成家不会不留人照看,那还能去哪儿?难道去大狱?
“还是带回我家吧。”柳溪澜发话了别人自然不会说什么,成重礼连忙背起成松奎。
这位小姐真是与众不同。
虽然今日是三王爷李擎书与自己的祖父成松奎掐了起来,可是事实上他也是知道的,之前成松奎也帮着三王爷李擎书做了不少的事儿。
他们家和柳丞相家是政敌。
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是暗地里使绊子的事儿没少做。
在别人危急之时施以援手,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尊敬的事,更何况现在他们救的人,这还是自己的敌人。这就更是值得称道了。这胸怀连男子都无法比的。
欧阳辰逸是个好医生,人人皆知,这医术不是药到病除,也是大差不差了,再加上本来定国公成松奎就是武将,身体硬朗的很,要不是被气的,也不会如此。
他吃了欧阳辰逸的药,休息了两天,已经好多了。
但是病痛并不能逃避流放。
皇帝听说成松奎吐血晕倒,也是宽限了几日,但是圣旨并没有改,成贵妃一句话都没有为自己的父亲成松奎说。
所以第三日,还是有官兵来了,是专门来押解定国公成松奎远赴边疆的。
“国公爷,是时候上路了。”
“上路”这个词对于一个老年人来说,实在是一件足够让人忧伤的事。这意味着与亲人永远的诀别,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上路,都没有区别。
这三日,都是成重礼一直照顾着成松奎,苏逸轩和柳溪澜也在榻前帮忙,他和柳溪澜已经说好,不该如此为难一个老人,他们是真心在照顾成松奎。这也让成重礼十分感动。成重礼在与苏逸轩接触的过程中,也觉得这位苏公子见识不凡。
只可惜友谊实在太过短暂。
定国公成松奎既然已经好转了,自然不能违背圣意,这便走了。成重礼奉旨陪伴。
没想到成松奎在最后离去的时候,送他的人竟然是他的政敌,儿子女儿孙子族人,一个都没有,他觉得十分可笑。
即使怨恨,也想再看一眼,“这位小哥,不知成家如何了,老夫可以路过成家看上一眼吗?”
要知道,成松奎现在是被押送,不应该绕远路的。那个来押送定国公成松奎的士兵看了他一眼,“您看什么呀?成家已经不同往日了。”他说,“您犯了这样大的事儿,难道不知道会累及子孙吗?您家本来是盛势之家,闹成这样,还看什么?难道看全家人的黑脸吗?”
定国公成松奎被这样一说,又羞又气,握紧了拳头,成重礼连忙扶住他,他的手都能自然的感觉到自己祖父成松奎的不满和愤怒。
垂垂老矣,却因为生气发着抖。
摇摇欲坠。
就在临走之前,欧阳辰逸还特意的叮嘱过,就定国公成松奎这审议,可千万不要再生气了。之前吐血就是因为气血上涌。这是伤身子的事儿,如果再继续这样,那下次可能就没有这么容易好了。
更何况,欧阳辰逸不能跟着去。
路上没有医生,万一发生什么事儿,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人老了,就是很多事儿由不得自己了。
可是没人故意招惹,也不会如此,这押解的人一看就是专门来气定国公成松奎的。恐怕正是三王爷李擎书,或者就是他那侧妃柳梦岚干的好事。
关键时刻,亲人不如敌人。
事实上这确实是柳溪澜的手笔。
她也不是跟成松奎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是这定国公成松奎是为了三王爷李擎书顶罪的,若是有朝一日,到时候翻案,这个老东西还活着,那时候三王爷李擎书必然也是会有问题的。
防患于未然。
就冲着永绝后患这一点,也要杀了他。气死是最好的,因为不用任何人动手,他自己气死了自己。
但从杀人灭口这一点来看,这两个还真是两口子。三王爷李擎书和柳梦岚似乎是想到一起了,商量过一般的默契。
三王爷李擎书将徐瑾叫到自己的书房。“徐先生,您应该知道本网找你是什么事吧?”
徐瑾坐下,茶就在手边,三王爷李擎书是个周到的人。这一点从没有变过。
“我的祖父今日便要上路了,这一去路途遥远,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这一路上必然受苦,本王于心不忍,这事儿,便交给徐先生了。”三王爷李擎书说。
口口声声不忍和孝义。
可是明白人都知道,这绝不是让徐瑾照顾定国公成松奎的安全,更不是伺候他,而恰恰相反,三王爷李擎书的意思是受苦不如赶紧死,直接杀之。
这一点徐瑾怎么会不知道?
徐瑾是七杀殿的杀手。杀手不杀人,不然叫他来难道是话家常吗?
“王爷放心吧,我早已经派人去了,”甚至不需要三王爷李擎书特别说这么一声,徐锦当然是知道的。“定国公是必然火不了了,那个跟去的小子呢?”徐瑾问。
毕竟是三王爷李擎书的表弟,本家人。
现在徐瑾是什么也没有了,他只有三王爷李擎书,他对那些阻挠自己的人恨得要命,徐家老早便与七杀殿有所联络,从未暴露身份,而徐家人代代都有人进入七杀殿,徐瑾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成为殿主的。
可是此时居然连家都给端了,变成了一无所有之人,只有三王爷李擎书登基,他才有希望。所以他对苏逸轩他们恨得要死,知道苏逸轩救治了定国公成松奎便,将这怒火发泄到了成松奎的身上。
“不要留任何人。”三王爷李擎书说。
另一边,柳溪澜和苏逸轩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救助定国公成松奎,毕竟成松奎回之前来的时候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来势汹汹,带着上一朝功臣元老的脾气,长者为尊,任何人也没有办法撼动分毫的地位。
可是这短短的时间,他便从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变成了被流放的可怜老人。爵位仍在,尊严扫地。
柳溪澜算是理解了为什么欧阳辰逸之前那么反对跟皇家扯上关系,因为皇家的事情变化太快,任何人也不能保证自己宠眷不衰。
若是不能保证,命随时也都可能丢掉,比如说现在。
只不过想要定国公成松奎项上人头的并不是皇帝,而是他的亲外孙,三王爷李擎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