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咱们为什么不让安大人见到他的家眷?”小厮瞧着温鹤宣消了气,便壮着胆子问。
“嗯?”温鹤宣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闭着眼睛道:“我既要他为我所用,自然不能让他被家室负累。”
“可这样一来,安大人会不会就……”小厮迟疑地问。
温鹤宣冷笑,“男人么,终究是想名垂千史有所建树,更可况,大丈夫何患无妻?”
“那小的还要做些什么吗?”小厮了然地点头,接着问道。
“接下来用不着你了。”温鹤宣扯着唇角笑笑,眼中闪动着势在必得地光芒。
安成渊浑浑噩噩了两日,温鹤宣又来了,可他是在没有心思招待,而且也没有了什么尊卑敬仰什么之类的想法了,只着人要将温鹤宣打发走。
可温鹤宣硬是闯了进来,指着安成渊的鼻子教训一通,什么男儿生当为国为民,如何能为女人失了斗志?什么朝堂动荡,正需要安成渊这样的人才……
安成渊苦笑,温鹤宣说得这些他都明白,但就是做不到。
孔言卿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安成渊说不出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听到孔言卿已死的消息,整个人都空了。
“成渊!”温鹤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颓废的安成渊,“你这样醉生梦死不是个办法,皇上已经问过数次你的事情,若你再不知上进,恐怕圣上震怒,你就大祸临头了!”
安成渊听到和没听到一样。
温鹤宣又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就算你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成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难道忍心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
安成渊抬头看着温鹤宣,轻声问道:“大人竟然想叫安某在丧妻之后立刻重娶么?又有哪家姑娘愿意在此刻嫁给我?”
温鹤宣看着安成渊满面的嘲讽,却认真地说:“我,我愿意将我的女儿嫁给你,就是不愿意见到朝廷失去你这样一个栋梁之才啊……”
安成渊震动,惊异地看着温鹤宣半晌,突然起身行礼,道:“温大人高义!安某实在是糊涂,今日被温大人点醒,犹如醍醐灌顶,此后愿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太好了!”温鹤宣欣慰地大笑。
但凡世间的事,总是阴差阳错,才会有许多难以名状的悲伤。
左家村。
孔言卿为父侍疾,勤勉精细,无不周到。眼看孔老汉的病情愈加好转,人几乎都能下床走动,与平日无异。
孔言卿一直愧疚不堪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毕竟爹爹的病是她气出来的,真要有个好歹,她恨不得懊悔一辈子。
既然孔老汉卧病在床,那赶集的事情只有孔言卿自己去了,天还未亮她便将饭菜做好,放在锅中温着,自己跟着村里的婶子们一同去集上,瞅着买只鸡炖了给爹爹补补身子。
而孔老汉起床后,自己到厨房中拿出饭菜吃。
孔老汉吃完饭后就又躺下了,直到孔言卿回来。
将买来的鸡放在厨房,孔言卿才将自己的饭菜端出来,准备吃饭,刚扒了两口,孔言卿才想起爹爹莫不是又不舒服吧,怎么到现在还在睡呢?
孔言卿放下碗筷,敲了敲孔老汉的房门,半晌没有人答应,孔言卿暗觉奇怪,便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孔老汉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被子盖得好好的。孔言卿放下心来,凑近瞧了瞧,登时觉得有些不大对了,怎的脸这样红?
孔老汉的面庞像是被火烧的一样通红,呼吸也不舒畅,总是费力的半天才吸进一口气。孔言卿大惊失色,摇摇孔老汉的身子,没有任何反应。
孔言卿吓坏了,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干什么,最后狠狠咬了下嘴唇,几乎咬出了血,才稍微平静,夺门而出,找大夫去了。
不多时,大夫救被孔言卿拖着来了,只是也没有瞧出什么来,直说是突发的急症,需要赶快喝药止住。
孔言卿本就慌乱,这时一听,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大夫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药是一剂一剂的熬了,喝了,只是孔老汉的病却总也不见好,甚至是一点起色都没有。雪上加霜的是,家中的银钱也不足了。
当日安成渊走的时候,孔言卿将家中大半余钱都放进了包袱中,只留下了一小部分顾住平日生活,孔老汉的急病很快花光了家中仅剩的积蓄。
还能怎么办呐?孔言卿咬牙将家中的牛车卖了,拿了钱继续抓药,总不能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爹死吧……
银子出去,药拿回来。银子,药,银子,药……
最后孔言卿都麻木了,不知道又花出去多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能救爹爹性命的那一剂药。但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孔老汉很快药石无罔,孔言卿端着最后几分银子抓来的药看着她爹咽下最后一口气,连哭都没有力气,她的恐惧和伤心都在这几天的紧张中消磨殆尽。
一口薄棺埋葬了孔老汉,孔言卿终于还是痛哭一场,哭亲人的离去,哭自己的不孝,哭未来的无助。
爹死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孔言卿没了银子,没了牛车,只好托村中的婶子们接了城中的秀活,不分日夜的秀花,才能勉强度日,她不能饿着自己,因为她肚子里有了另一个生命。
以前绣花只是消遣,就算是赶着做衣裳也没有不眠不休地做过。孔言卿这时才知道,绣花也是个体力活。
晚上看不清,孔言卿只好靠近油灯,瞪大双眼,眼睛被灯熏得酸痛,也不休息,神情恍惚时,总是能扎到自己的手指,及时提醒自己,倒是不担心会睡着。
秀活给的钱不多,仅能够吃个饱饭,孔言卿有些发愁,等孩子生下了,她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绣花,恐怕难以两全。
那又能这么办呢?只有祈求安成渊快快回来,也好有个依靠,平平安安地将孩子养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