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一米多的地方,两人象雕塑一样停住,彼此激动地看着对方。
“阿蓉”
“阿北”
两人嘴唇嚅动,不由自主轻唤灵魂深处里的那个人名。当然,都没叫出声来,有的事还不能让外人知道。
虽是无声的呼唤,两人同时雷鸣电闪,心海里飙风狂浪,地动山摇一般。
真的是他!
真的是她!
视线凝结成一道巨大的绳索,不能分开。
冬伯和姜连心中格格几下。原来荣儿喜欢这臭小子?
姜连见过贾东西,那时大家叫他狗屎。他怎么配得上高贵的三小姐?别说从前,就是现在,这阳光般上好的年纪,却满脸憔悴,仿佛厄运从没离开过他似的。姜连上前一步,欲拉三小姐,却被冬伯拦住。
姜是老的辣。冬伯觉得不寻常,三小姐喜欢这么个平民小子,想想夏中山,他觉得那是一条不幸的路,因为在前面已经有个冯若欣。虽然这个贾东西看上去憔悴落魄,细细地看,并不失男子之气。三小姐声势大作的和夏之康退婚,一定是另有隐情,莫不就是这个小子?若是这样,那他在她心里的份量岂是寻常可比?
陌阡暗暗高兴,没想到三小姐对陌里倒是情有独钟。见冬伯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包容,向他招招手,小声道,“我们带来的好多东西,在树林里边。”
冬伯可是溺爱荣儿的,只要她喜欢,只要这小子忠心,哪管什么配不配?反正三小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连皇亲都退,将来纳个喜欢的平民男子为夫,也不是稀奇事。
便拉了姜连跟陌阡悄悄地离开了这里。
“阿北。”荣儿再控制不住长久以来的情绪,身子虚脱地向地上倒去。
“阿蓉。”陌里自己也是虚脱地要晕,但见她缓缓倒下,一步上前,拦着她,两人软趴趴地坐在地上。
“真的是你?阿北?”荣儿觉得这肯定是梦,从阿蓉存在时起就开始的一个梦。泪水滚滚而下,明明应该喜悦,却是心如如割的痛哭。
“是我。阿蓉。”贾东西也是如梦似幻的,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应荣儿是阿蓉,难怪自己要追随命运穿到这个世界。
两人拥在一起,激动地哭泣,许久之后,刺凉的山风吹来,贾东西先停止哭泣,捧着她的脸,为她擦干泪痕,直说:“对不起。”
荣儿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没有那事。那个女同事暗恋我,疯了。就在七星荟萃的那晚,我给你打电话后,我和她打了一架,失手之下,我杀了她。当时我吓坏了,过了好几个小时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你妈妈,她说你已病去…”说着他又是流泪,“无意间害了你,我又杀了人,不知如何是好,便开着车冲了出去,胡乱之中冲进江里…然后来到了这个世界。虽然我相信三生石的愿力和传说,可是没敢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你。”
荣儿轻轻地笑了,象从前一样文静,“那晚我真是受了刺激,当时就天旋地转,头痛得炸开,正遇上这个荣儿在这边遇难,就象《神秘异录》里的记载,她真的是我的残魂,随着时空之门的打开,我被她的灵魂感召了过来。”
“又在一起了。不管在哪里,只要我们又在一起,我就很高兴。管它是梦不是梦。”贾东西高兴地大吸几口气,用下巴轻轻地贴她的额头。
两人拥在一起,心灵慢慢平静下来。
“这边太多事了。那个郑芊菁是害荣儿的狗肉…”荣儿简短地把前后说了说。
贾东西感叹道,“你我经历隔世之别,尚能重逢,何必再理那些恩怨?找一处地方,我们去隐居。我会等你几年,等长成熟了再娶你。你放心,我会照顾你,就象从前你爱生病,我都不舍丢下你一样。”
荣儿的泪水再次倾流而下,真不知自己哪辈子修来这么深厚的福气。“可是郑芊菁不会放过安平府。只要她知道一丝我还活着的消息,就会赶尽杀绝。而且现在安平府的人头都押在二皇子身上。慧贵妃答应了会帮我退掉会宁府的婚事的。这些事我们必须得处理妥当。”
“好吧。反正你还小,才十四岁。我也得处理些母亲的事情。”贾东西轻轻揉揉她的头发,细看她美丽的模样,这个面孔比过去世的更可爱,更健康。
“你怎么这么憔悴?你真的叫贾东西?”荣儿心疼地问。
“哈哈哈…”他觉得再没啥心事,心情已经大开,大笑一会,才道:“那是逗你的。我叫陌里。有个长年瘫痪在床不能说话的母亲,父亲已经病逝。陌阡和我是兄弟,因为母亲生下我们就这样,所以没有人弄得清我兄弟俩谁大谁小。父亲在世时,曾说若得到血舌头,能治好这母亲的病,所以我到处寻找,后来从秋伯那知道,你手上可能有,上次才厚着脸皮向你讨要。”
“我们是有一些,主要都给二皇子治病。这次出来给你带了一些,如果不够,秋天时飓水洞里还会出血舌兰,到时让冬伯带人再去采些。”
“你们怎么从飓水洞逃生的?”
“里面有固定的退潮期。我们进去时,冬伯早算好了时间,进了三魂洞,我们就一直藏在里面的石壁间,天一黑,那里的水就退了,有一条路直通神照谷。”
“太神奇了。”
“我们先去里面看陌里他们。”
荣儿牵着他向树林里面走去,翻两道土坡,前边有个夜宿的帐蓬。
陌阡和冬伯在帐蓬外正慢条斯理地翻看他们带来的东西。
“三小姐来了。”姜连一直瞅着外边,听着外边,总怕贾东西占三小姐便宜或者出什么事。
冬件根本就不担心,活到他这年纪,什么人没见过?何况陌阡还在这里,陌里哪敢不顾自己的兄弟安危?
姜连的嘴合不拢了。
三小姐居然拉着陌里的手。
远远地荣儿想放开陌里的手,来不及。陌里是什么性格?反正这里没有别人,如梦似幻地和阿蓉重逢了,生怕是个梦,怎么肯让她松开手,略用力,把她的手捉得更牢。
“这是你们要的谷种,玉米种、瓜种、菜籽…”陌阡从两个背篓里,不断地翻这些东西。就是些种子,不断地翻,也不取出来,只是眼耳留意着外边。
冬伯很配合他,也不说什么,只是应着,“好,好。”任他象个疯子样不断地重复翻东西给他们说明,却就是不一件件地好好地交给他们。显然陌阡是在拖时间。
姜边傻在一边,连嘴都合不拢了。冬伯转头一看,连忙用力大声咳几声。
荣儿心头打起小鼓,这样子还是挺害羞的,毕竟这不是另一个世界。
陌里哪管这些?牵着她,大步流星地过来。只这么一会,满脸的憔悴变得神采飞扬,远远地就喜悦地问:“陌里可有把东西都交给冬伯?”
阳阡今天也开眼了,就这么一会,陌里和三小姐亲亲爱爱地拖着手走过来,虽是不太有体统,不过三小姐这么喜欢陌里,他也就没那么操心了。看到他精神焕发,随之一喜,高兴地回答:“正在交付。”
冬伯见他俩还不松开手,嘴张圆一会合拢来。何必非让人家难堪,笑着这才正式对陌阡说,“不用交付,把这两背篓直接拿过来就好。”
“不好!”荣儿满脸绯红,却头脑清醒,“这可不是谷里的背篓。还是把东西取出来重装吧。姜连,把血舌兰给陌里。”
“把药给陌阡就好。”陌里居然当众揽着小巧的荣儿。
冬伯和姜连同时看着他。陌里脸上闪着一股特别的气势,很霸道,而不可违逆的样子。
荣儿看他一眼,心中一动,突然有点奇怪的感觉。
“再过会。大家就要分手。我和荣儿得再再说话。”陌里不管别人的表情,拉着荣儿向一边走。
这小子性格好强!冬伯心里倒是有点喜欢他了,在背后说声,“别超过半个时辰。晚了我们会看不见回去的路。”
“就半个时辰!”陌里头也不回。
陌里把她带到一个坡头,在一棵树下坐下,“我有好多好多话和你说。”
其实荣儿也是。
“你来这世界时,可有带什么特别的过来?”荣儿想问他有没有蝴蝶宫之类的。
陌里皱下眉头,直摇头,“难道你能?”
“你送给我的戒指变成我脚掌上的一个记号了。”荣儿把鞋袜脱下,把脚板心给他瞧。
“一只黑蝴蝶?”陌里眉头紧皱,“这有什么玄机?”
“当然有呐。”荣儿趴在他肩上,悄声道:“它是长在我身上的蝴蝶宫,里面有只蝴蝶叫小小北,因为三生石做的戒指里有我们的血,它就随我过来了。里面还有狗肉上一世死时留下的奴魂阵,它盖住了蝴蝶宫的灵气,所以我在找破阵的方法…”
原来是这样。陌里觉得好生遗憾,怎么就没她好命,没带过什么宫过来?有些不甘心,翻起脚板看了看,难道是自己从未曾注意?
“脚上没有。”
“你帮我看看,背上有没有?”
“没有。前服都看过了,真的没有。”
“腿上呢?你帮我看看后面。”
“可是……”
荣儿又帮他看了腿后,可是两人感情再亲密,但他的屁股怎么能这么去看,满脸通红,转过身去。
“哎。肯定是没有了。”
陌里穿上衣服,直叹气,“你能不能问小小北,为什么,我没有?”
“好吧。你等我一会。”荣儿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一下消失。
活生生的小美人从眼前消失,陌里顿时直冒冷汗,若不是和她情深,换个人,关系再好,也惊得逃跑了。这简直跟撞鬼一样。
过一会,荣儿俏生生地凭空出现,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他抹下冷汗,一把捉着她的手,生怕她再消失。
“别担心。这就是蝴蝶宫的神奇。之前我人进不去,只能意识进去。就是前些天从一只兔子那里得到块灵气的石头,身体就能进去了。还能在里面存放东西。瞧,这是那兔子死后留下的舍利子。我把它送给你。”荣儿把一颗红色的石头放到他手上。
“太神奇了。如果不是我自己也有经历,真不敢相信这梦一样的故事。小小北它怎么说?为什么我没有蝴蝶宫?”陌里捧着石头,期待地问。
“小小北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毕竟这是跨越时空的事。不过我们重逢,蝴蝶宫里又明亮了许多。它说,你一定能我们破除奴魂阵。”
“好。有什么难得到我申小北?”他和荣儿坐下,详细地了解里面的情况,叫她把图重新画出来。
以前靠书信交流,荣儿画的图太简单,他又不明究竟,此时见她重画的图,每一处都说得极仔细,他牢牢记在心上,若有所思地道,“我踏遍天下,一定要帮小小北把蝴蝶宫复原。”
“嗯。”他是那么聪明,那么有办法,他连会飞的轿车都发明得出来。荣儿象从前一样相信他,依赖他。
“荣儿。”阳阡带着冬伯寻找过来。
半个时辰过得太快,两人的话还没说完。
“主要的事都说得差不多了。我们得回谷了。想到安平府的人头全在这二皇子身上。我们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荣儿起身,理了现衣衫。
“反正你还小,我们还有几年时间来解决所有的问题。”陌里是实际的人,不敢轻易妄言这样的事。
冬伯和陌阡在五六米外没有过来。
“你们回去的路上当心。”荣儿向他们挥挥手,便跟冬伯走了。
“荣儿。保重。”陌里眼角噙湿,这一别,恐怕又是一年半载的时间。
荣儿回头看他一眼,转过头,眼角也湿了。
“别拖时间了。”冬伯怕她拖拖拉拉,拉着她快步地走。
姜连已经在前面等他们。
“保重。”陌里追上来,看着他们三个的身影,缓缓象雾海里的那道沟里走去。
许久之后,陌阡在一旁碰碰他,“人都走远了。”
陌里不说话,只是注视着前方。
又是许久后,雾海里寻道沟渐渐合拢。
“我们准备回家吧。”陌阡再次碰了碰他。
陌里沉稳地点点头,把手掌里握着的舍利珠放进怀里。
“定情物都搞到手了?你送的什么给人家呢?”陌阡瞅一眼那石头,以为是个宝石,乐得直笑。
陌里笑道,“这次太突然。将来少不了要送很多好东西给她。”
“你凭什么呀?凭你的木雕手艺?别忘了,我们还欠她很,你可是说过要还她很多钱。”
“你放心吧。”
陌里拍拍他的肩,骄傲地向他们夜宿的地方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