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里龙涎香熏,丝缕薄烟透过雕金熏炉飘出来,蜿蜒在金殿穹之上。
叶知秋与南沙并排走进的时候,就看见殿堂两旁正稀疏的坐着三两宾客。看见两人进殿之时,面上都露出那种标准的微笑,弧度温软的滴水不漏。
叶知秋轻轻的皱了皱眉,动作来得快去的也快,在众人还未看清这位南王妃的表情之前,她就已经重新换回了那张温柔的笑脸,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脾气性子温驯的人。
她微微低敛下了那双清澈的眸子,将其间深藏的冷意全部都收进了心里。
她一向不喜人虚伪的笑,在她看来此般行径不如不笑。那样,还省的她看了难受!
不过此刻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叶知秋很明白她现在是在做什么。着一张假脸假身份站在这天下最严酷,最苛刻的地方,她比谁都要惜这条命……自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的命赔进去。
身旁的南沙伸出手指悄悄碰了她一下,叶知秋意会。
两人微微福身,“参见皇上。”叶知秋抬起头,柔顺的墨发从肩头划至胸前,平添了一份自然。
“南王来的真是及时,母后提议要去御花园举办赏花宴,不知南王是否赏朕的这个脸啊?”乾顺开玩笑般的笑了数声,片刻后转眼认真的看向南沙。
叶知秋当然知道乾顺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乾顺与南沙两人,她要是起实话来,其实地位相差无几,他也不能硬逼南沙去参加那劳什子赏花宴。但若是刚刚他那样一,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南沙拒绝,那就是不给他面子,群臣皆会附议南沙忤逆当朝帝君。
这种情况下,南沙就是想拒绝也不行。不过还好,他们原本就是打算参加的……
“陛下笑了,本王自当参加。”南沙拱了拱手,在乾顺的欢颜下坐进了一旁的座位上。摆在面前的案几上的无一不是模样精美,色泽上佳的糕酥饼。但她一胃口都没有,这种东西……
在宫里,她也吃的是够多了。
乾顺得到了南沙的正面回答自然是万般欣喜,没有事儿会愿意在别人面前丢脸,特别这人还是皇帝面对的更是他的臣子们。
与叶知秋预料的丝毫不差,坐下后没多久,就有太监来报各家大人女眷皆已到了御花园,等待着赏花宴的开始。
“如此,就还请爱卿们随朕一起前往御花园吧。”乾顺朗声大笑了一番,面上泛起轻微的笑纹,由此可见他实则还是真的有些开心的。
两人随着众臣子的离席而走出殿门,乾顺走在最前面,身后冗长而繁重的仪仗队尾随着。叶知秋原本平静无波的眼底渐渐泛起了深幽的波澜,肆虐的似乎要把眼前所有的一切吞没。不过,也就是那一瞬间罢了。
在南沙还未回过神色的时候,叶知秋已经恢复了平静。
“待会儿叫表演的时候你不要自己主动举手,乾顺应该会主动叫你的。这种时候,化被动为主动的意思你应该很明白……我相信你能做的很好,知秋。”
南沙看着她易容后愈发柔媚的俏脸,淡淡的微笑了一下子。
叶知秋为了维持现在这个形象的温柔性子,只是轻轻的了头。从各个角度来看都像是两个人新婚后的甜蜜私语罢了,任谁也不会怀疑他们是在什么反朝机密。
繁枝新叶伸展在朵朵白瓣之间,沁人心脾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花园里。深深浅浅的光影打在高矮交错的树丛中,掩映着其间星星柔嫩的花朵。
大朵大朵紫红色芍药繁复其间,层层叠叠在华美的裙摆之间。
嫩粉月白的牡丹雍容着这一一方天地的繁华景色,温软的花瓣微卷着甜丝丝的香气,从张弛有度的步伐里缓缓的钻进人的衣冠内,落地芳香。
御花园内,皇太后穿着一身灿灿然的金色华服端端的倚在八角方亭里,衣摆迤逦了一地。看她人不过三十岁光景就已做了皇太后,可想其在位时的雷霆手段之狠厉。
面容依旧端的是风韵犹存,连丝丝细纹都用胭脂薄粉遮的了无痕迹。
这个人,叶知秋记得分外清楚。她是娘亲的好姐妹,也是她在这宫里十六年终最关照自己的一个人,什么好的都记得留给她,从来不会害她。
皇太后是这冷冰冰的宫里最疼爱,最护着她的那个人。
就连南沙都不如她。
乾顺走进方亭里,向坐在那里的女人行了个拜见礼。不过只是弯了弯腰罢了,就被形容成母慈子孝的场面,叶知秋对此还真是感到了一阵可笑。
接下来便是最无聊的阶段,入席,致辞,群臣随天子聊天解闷。
若不是为了最后那一步歌舞,叶知秋绝对都想睡过去了。可惜她现在面上还必须要维持着朗朗精神的样子,随着众人的情绪而起伏,更是要带着得体怡人的微笑。
这样的伪装叶知秋觉得她再也不想来一次了,面部肌肉都快要僵掉,她现在真的很想翘脚并且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可惜,事实是不允许的。
但是这样规规矩矩的将腿脚放在案几下面,直跪而坐,膝盖真的很难受。
“想必诸位爱卿了这么多也乏了,不若然来一歌舞助兴?不知哪家闺秀愿意上前展示?”乾顺帝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是带着厉色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
此时,一直未曾开口的皇太后忽然话了,“皇儿啊,听左相的二女极擅琴艺,不如让她来作一曲?”尉迟欢淡淡启口,惹来一众哗然。
皇太后亲口提名,定是光彩不限,这左相的二女倒是有心让皇太后记住了。
叶知秋眸光一闪,总算是来了精神。拿起桌上的瓷壶正准备斟一杯茶,就被南沙拦了下来,“茶水冷了,别喝。”对上后者温润的眉眼,叶知秋也没再动作。
拈起一块看起来润色一的晶糕,口口的吃了起来。
她记得这左相二女,以前在金銮殿上左相带着她来过一次。看起来倒是个温柔可人型的大家闺秀,话也是细声细气的,怪惹人怜的。
这种很明显的就是男人特别喜欢女人特别痛恨的类型,白莲花啊,谁喜欢?
一叶知秋与她接触的一两次来看,其实她为人还不错,性格意外的很豪气。但是大多数人都会被外表所迷惑,很少人知道她的真正性格,也就造成了她白莲花外表的假象……
就在叶知秋神游期间,那位抱着琴的青衣女子已经上了台,她跪坐于狐绒的软垫上,将琴放在深棕的案几上面。纤纤玉指轻佻,几声悦耳的清音便流泻出来。
叶知秋微一挑眉,原本她是准备弹古琴的,但是现在……听着来自台前慕轻语的琴音,她忽然不想弹琴了。别人已经做过一次的事情就算是你做的比她好太多,也没什么意思。
这个朝代……好像没有戏曲这个东西吧?
要不然就唱戏吧,正好今天这件衣服有着莹白色的水袖,也恰巧凑合着。
叶知秋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的有些喜意。墨瞳幽幽的糅杂起了比青烟还要寡淡的笑意,转瞬间便消失在了最深处。
恰巧此时,慕轻语的演奏也到此结束。
叶知秋不常夸赞别人,但这个慕轻语的古琴弹得的确很有些水准,想必是从便开始学习的。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琴音里不能自拔,真担得上是余音绕梁三日犹止。
一曲不被常人知晓的江南调,其实比千家名曲更加撩人心弦,慕轻语想必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选的这首扬州调吧。
眼角的余光扫过慕轻语不骄不躁的侧颜,颇有些赞赏的意味。
此般不骄不躁之人,定能成大事。
后者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眼神,转头来看,四目相对竟是透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叶知秋嫣然一笑,带着友好的心意。慕轻语微微一愣,随即才回以一笑。
南沙自然是将他们的眼神交流都看在眼里。
眼眸低垂间自是感叹叶知秋看人眼光颇准,毒辣又独到。
乾顺帝和尉迟欢也慢慢的回了神儿,不由得开口称赞道,“好好好,哀家便知这左相二女琴音卓绝,竟未想到已练到如此地步。真是妙人儿,以后记得要常来宫里陪陪哀家。”
慕轻语面上一赧,这才轻语谢恩。
众人皆是艳羡左相怎就有如此好运气得到此般优秀的女儿,来博得皇太后的关注与喜爱。
而舆论最中心的慕轻语倒是没有什么太过于高兴的举动,面上依旧是带着最初的微笑,并不为此感到窃喜或是兴奋。
皇太后尉迟欢看见此景,对于慕轻语更是喜爱了。
接下来,有了慕轻语的开场。各家姑娘姐都主动上台子前来表演自己最得意的才艺兴趣,歌舞欢声齐天,笙歌不断。
衣袖轻扬下扫落了一地的郁郁寡欢,一旁的芍药与牡丹开的正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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