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韦臻猛拍了下椅把,怒喝道。张美人吓得匍匐在地,浑身发抖,大气也不敢出。正要发作,却见太监押着莫愁过来了,原来一个时辰已过,是押她来谢恩的。莫愁膝盖酸痛,一瘸一拐地走到韦臻面前,呲牙裂嘴,正要忍着跪下去磕头,看见韦臻一脸怒气,便问:“皇上怎么又生气了?”
韦臻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莫愁又转头看了看伏在地上的张美人和那张断了弦的琴:“皇上是要听琴么?这个容易,不如让奴婢来弹上一曲,为皇上解闷。”
“容易?”韦臻挑了挑剑眉,这个小丫头又来挑衅了!看她怎么弹?韦臻竟有了几分和她争斗的兴趣,“那你就弹一曲,弹不好可要受罚!”
“是!陛下!”莫愁轻快地应了声,走到琴旁,看着那案几下的垫子,天!还要跪啊!咬咬牙跪坐下去,尽量把中心移到腿上,以减轻膝盖的压力。
韦臻见张美人还匍匐在地上,随意地挥了挥手,张美人如同大赦,忙磕了个头,带着那琴急急地退下去了。莫愁暗中松了口气,早有太监送了具新琴来,莫愁试了下音,便叮叮咚咚地弹起来。莫愁的琴声虽然流畅,但算不得十分高明,曲子却甚为欢快,如小溪潺潺,流过鲜花盛开的山谷,又如小鸟儿宛转歌唱,蜜蜂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微风轻拂,春日里温暖的阳光洒满茵茵芳草地,孩童们无忧无虑尽情嬉戏。韦臻听着听着,烦躁的心情竟不由自主地轻松了许多。
弹完一曲,韦臻并没有叫停,那琴声却嘎然而止。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韦臻转头一瞧,莫愁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把琴往前面一推,竟以手枕头,埋着脑袋趴在桌上睡起觉来了!左右大惊失色,连韦臻也愣了一下,这可是头一回有人敢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睡觉。太监忙上去将莫愁摇醒。莫愁哈欠连天地道:“做什么?我困死了!”
“皇上命你弹琴,你竟敢睡觉?!”太监喝道。
“不是弹过了吗?”莫愁嘟哝着,睡眼朦胧地看着韦臻,“唔,奴婢困死了,好些天没好好睡过一觉了,皇上让我睡一会,等睡醒了再弹。”说完竟又伏在案上,转眼已睡着了。
这回太监们将莫愁拖起来,正要按到韦臻面前,韦臻却摆了摆手,叹气道:“算了,带她下去,找个地方让她先睡一觉。”还能把她怎么样?骂她一顿,继续罚跪,或者打一顿板子?她似乎都已无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韦臻忽想到这句话,气馁之余又有些好笑。靠在软塌上,微闭上眼,回想着刚才那首曲子,以前竟从没听过,今天晚上让她再弹一遍,或者让她写下曲谱,以后叫张美人弹给朕听。这个莫愁,和以前见过的女子真有点不大相同……但不管怎样,她也活不过明天了……想到这里,韦臻忽有点郁闷,甚至还隐隐有点……惋惜?
五抚琴(2)
太监们将莫愁安置在一间下人住的偏房中,一倒在床上,她就沉入了梦乡。醒来时,窗外日影已偏西,肚子却咕咕直叫,原来是饿醒的!莫愁坐起来,茫然扫视室内,屋子里除了一张小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外,别无他物,更没有没有任何可以下肚的东西,连茶水也无一杯。莫愁无奈地摇摇头,再叹叹气,看来注定是要做个饿死鬼了。抿抿嘴唇,又觉得口有点干,忽然想到中午偷的那一小瓶酒,摸了摸怀中的内袋,小酒瓶还在。莫愁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香气溢出,刺激得莫愁直咽口水,用舌头试探着尝了一点,甜甜的味道中略带点酸味,有点象夏天常喝的冰糖酸梅汤。“好喝!”莫愁砸砸嘴,又喝了一大口,甘甜的味道一直沁到心里。“不错!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莫愁一张嘴,一股脑儿将一小瓶酒全下了肚。
忽然,腹中象是有一把火烧了起来,烧得她口干舌燥,额头也在发烫。怎么喝下去更渴了?莫愁想起来找点水喝,刚下床走了两步,脑袋却昏昏沉沉地似有千斤重。难道这就是喝醉了?莫愁还未想明白,已咚地一声栽倒在地。外面看守的太监听到动静,忙打开门冲了进来。见莫愁倒在地上,人事不醒,吓了一大跳,赶快手忙脚乱地将莫愁抬到床上,并立即去禀报总管太监张公公。
张公公火速赶来,莫愁躺在床上,面颊绯红,双目紧闭。总管摇了她两下,莫愁一动不动,忽然踢到床脚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只小瓷瓶,张公公俯身拾起,“春雨秋露?她从哪里偷了这个喝?”张公公面色铁青,“今天中午吃饭时,是谁在看着她?”
“公公,是小德子。”有人回道。
“他?让他先到敬事房听候发落!”张公公目光威严地一扫,气急败坏地道,“这‘春雨秋露’是岭南进贡的御酒,喝了这一瓶下去,至少得昏睡十二个时辰。今天晚上皇上还等着她侍寝,出了这岔子,别说你们,就是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吩咐道,“还不快去拿解酒茶来给她灌下?”
很快有人取了解酒茶来,将莫愁拽起来给她灌茶,大半却都流在外面,汤水弄污了被子。折腾了好一阵,莫愁偏着头,连眼睛都没睁一下,睡得更沉了,扯手拉脚都毫无反应。张公公看看天色晚了,皱起眉头,无奈地说:“你们先去把她洗干净了,我得去回皇上。”想到韦臻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由打了个寒战。
韦臻刚用了晚膳,见张总管进来请安磕头,便道:“今晚还是由莫愁侍寝,你下去准备吧!”
张公公忙不迭磕头道:“奴才该死!莫愁她……她……”
“她怎么了?”韦臻提高了声音,心跳也有点加快,这个该死的莫愁,一天到晚能生多少事?难道她……
张公公汗流浃背,结结巴巴地道:“她……她……偷喝了春雨秋露,现在醉得人事不知……恐怕,恐怕今晚无法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