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晟睿这一吐,莫菲露出古怪的笑容,是啊,多臭啊,当初自己洗经伐髓时,也差点恶心吐了。
永明最是憨厚实在,看到此景,忙关切地跑去扶着陈晟睿,另一只手还小心地轻拍他的背,让他吐得更加舒服些,焦急问道:“陈公子,可是,可是中了暑气。”
他身上也是一身汗味,还伴着沾染上的莫菲身上的味道。
陈晟睿吐得更凶了。
莫菲看着欧阳天手上的第一柄剑,有些不悦地说:“欧阳天,快带你家少爷离开吧,这身娇体贵的。后两柄剑会晚几天才铸好,到时会去通知你们。”
任谁知道自己的体味引得他人呕吐,都不会愉快,尽管的确很臭。她都有意的避开了大家,与永明两人窝在老宅躲着,可这两人非得好死不活的找上门来。
想她现在的五感,他们靠近三丈之内就已察觉到了。
欧阳天虽然是闻着异味也不适,但完全不至于像陈晟睿这样剧烈的反应。他的眼光一直往院内扫视着。趁机道:“王姑娘,可否打点干净水给少爷漱口?”
莫菲点头,偏过身说道:“你自己去打,在厨房。”
此言正中欧阳天下怀,忙入院,一边仔细用目光查找着有无第三人的痕迹,一边打来一瓢清水。
没有人,除了永明与王姑娘两人,没有第三人。一代高人,是为了什么非得要藏起来,不愿意被人知晓?
陈晟睿漱了口,喘着气。
欧阳天忙说:“永明小哥,王姑娘,打扰了,我们原只是想来看看剑如何了,现在知道要晚一些,晚一些好,那个……”
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倒是永明关切地说:“欧阳天壮士,要不,还是带陈公子去李郎中那看看吧,最近天气热得很呢……”
欧阳天顺杆接嘴:“是的,想是中了暑气,我这就带少爷去……”
他匆匆扶着一脸苍白的陈晟睿往李郎中家的方向而去。此时他疑惑着,若是那高人藏在房间,却在院中没发现任何有第三人的迹象,甚至,厨房还有摞在一起的吃剩的碗筷,他看了,只有两双筷子。
但是少爷的身体要紧,的确,王姑娘身上的气味太惊人了。
他把看到的一切告诉陈晟睿,但仍是斩钉截铁地说:“少爷,我仍是坚信,那高人在。”
陈晟睿说道:“是,听捶声就知道了。”
他越发怀疑着那个恶臭的小骗子那天是佯装书写,其实高人就藏在屋里。书法,宝剑,捶声……他千里来寻的本是他,可是他隐匿不现。是为什么?
但是,他现在思考不了太多,此时他非常不适,得马上休息一下。
大房那恶心之地不能住了,他原本是打算剑成后,找机会住到王家二房去。离那臭丫头更近些,可以得到更多的墨宝。并且,也可以慢慢找时地提出给她诊治口臭体味之事……
现在他是想也不想了,那丫头八成是个骗子!要找出不愿现身的他,不得太近而打草惊蛇。还有,臭丫头的气味越发恶臭,太可怕了,闻一次就够了!
李郎中听着欧阳天隐晦地提及了谪仙陈公子呕吐的原由,暗暗发笑。不紧不慢地号着脉,却皱起了眉毛。“最近是不是又是酒肉不断?”他问道。
陈晟睿不想接话。
李郎中接着说:“陈公子,上回时,我给你的药,是不是没吃,交待让你不要再顿顿酒肉,也没听。”
欧阳天说道:“当晚是吃了一碗药,可第二天就好了,便没再服用。”
李郎中又道:“陈公子一直有些脾胃虚弱之症,当然,这与陈公子的平日饮食有关,脾胃是需要适度休息的,但陈公子一直以来是酒肉荤腥不断……陈公子是不是近来身体滞重,睡眠不香水,胃口较差……”
“可是,这些不是因为天热的原因吗?每每天热,都是如此啊,我认识的人也都是如此啊。”陈晟睿说道。
李郎中摇头而笑:“陈公子,你府里的粗使下人可会如此?”
陈晟睿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欧阳天,你可会如此?”李郎中笑问欧阳天。
“我自然不会如此啊,但我有武艺傍身,少爷自是不能相比的,不过有时饮酒过度也有会有些不适,可休息一阵子就好了。”欧阳天回答。
“正是如此,欧阳天侠士有功夫傍身,又正值壮年,气血顺畅,五内康健,自然是日日好胃口,略有不适也能自行恢复。原本陈公子正当年华,也应与你一样,不应为天气变化而产生胃口变化。可陈公子出身娇贵,从不受累吃苦,滋补之品打小就入口,饮食又偏好荤腥酒肉,身体自然是不能与我们相比……”
说到这,李郎中沉默一会,又问:“敢问陈公子,你此次来我村,可是因要事而来,可是此事办得不顺?”
李郎中当然不会提及曾经传过一时的,所谓陈晟睿来此寻至交之流言。这种事,没人会当真,若许这理由只是个噱头,为了掩盖陈公子此行的真正目的。
李郎中这话实在是说进了陈晟睿的心槛上,说道:“本是有要事,但现在不重要了,只是李郎中如何看出?”
李郎中体味着陈晟睿之言,暗道:怕是假话吧。若事情不重要,你这等富贵公子岂能来此呆了这么久不走?
但他温和地笑道:“号脉便知。陈公子上回就有些肝气郁结,此次更甚从前。木克土,陈公子肝郁难舒,导致本就虚弱的脾胃更虚,自然就易晕,易吐;而脾胃越发虚弱,不得蕴化,便生痰湿,自然就身重体乏,睡眠不香。陈公子,万事还是要放宽心哪……”
“那现在怎么说,李郎中,可好治?”欧阳天问道。暗想:这李郎中的确有些料,从脉像上就得知少爷肝气郁结,能不郁结吗?从最初知道王姑娘就是要找的人,到今天在大房因菊花的花痴,又生怒郁,再到王姑娘身上的惊人异味……
少爷身娇体贵易不适啊,不过京城哪家公子少爷都这样。可李郎中的话也十分有道理,练家子与干重活的人,多是不易生病,哪里像少爷这般,受些激就一会晕,一会吐的。
李郎中又笑:“无大碍的,陈公子服我的方子调理一阵吧。但切记饮食要以清淡为主,忌酒肉,保持心情愉快。陈公子如此风华正茂,更要保重身体。”
“李郎中,你是说,你能治好我的毛病?”陈晟睿疑惑地问。他脾胃的毛病从小就有,吃了多少太医的方子也不见好转,这个乡里乡下的小郎中,能治好?
李郎中笑道:“承蒙陈公子信任,若是陈公子在这能呆上半年,我自然能治好,但是,这里可是乡下,怕是陈公子呆不了。”
“呆得了,我呆上半年。”陈晟睿果断说道。
他是第一次来到李郎中的家里。前次是李郎中上门看诊的。从他进屋起,就发现屋内十分阴凉,这应是在建屋时做了处理的。
并且,他察觉,这个传说中的李姓族长留下的屋子从外面看来,只是大而已。毕竟几十年的老房了,虽是砖房也应有相应修葺,但仍是掩不住的颓败。
入了屋内,却发现是低调甚至有些奢华之感。厅里不多的几件家具,如上座的太师椅,右侧的会客座椅,以及左侧他现在坐着的诊脉的桌椅和前方的案几,都是上了百年的,且都是上等品料。只是因为时间太久远,家中又无女性,不懂打理,如同珍珠蒙尘一般。
厅里便这样,卧房可想而知,必不会差。
不难想像,当年李姓家族的丰厚底蕴。怪不得李郎中穿着体面,听说看为贫困之家看病常不收钱还倒贴药材。
李郎中做为最后一任李家村族长的玄孙,在这个曾是李家村,现名叫跨桥村的地方,领着为数不多的几户李姓后人,守着李家宗祠,真是孝子贤孙啊。
心中便对李郎中生出不少好感来。
李郎中笑道:“若是陈公子能在此呆上半年,我自然保证你身体康健。”
“李郎中如此言之凿凿,我便也愿意吃上半年药。”陈晟睿说道。
“药倒不必服上半年,只是陈公子更得注意饮食调整,我会为你开食谱。”
“这样更好,药可不好吃,”陈晟睿笑了,又问,“李郎中,请问祖上何人?”
他的母亲也姓李。
“如今村里的李家袓祠祭拜的便是我的嫡枝远袓——李阳。是他老人家当年建起的李家村。”李郎中说到这里,有些许唏嘘之色。
李阳,母亲祖上并无此人,看来不同宗。但这不妨碍陈晟睿此时的打算:调理身体、查清书法者到底是谁、找出高人,再想法跟他习功夫。
“李郎中,那我们四人便租你半年的屋子,反正你这儿屋子大,又清静,多我们四人也给屋子增增人气。如何?”陈晟睿问道。
李郎中沉默了一下,不急不缓地说道:“如此也好,我便更方便调理陈公子的膳食。只是说要租,倒也不必,只需爱护好屋里的家具摆设、支付诊金药费即可。但是,陈公子一定要尊我按排与嘱咐,不可放任作息与饮食,并且每次诊案我得留底存档,可好?当然,我不会用陈公子的真名。”
“当然可以,但租金岂能不付?”陈晟睿愉快说道。此时他缓过了精神,气色恢复,舒服多了。
“当真不必在租金上客气。陈公子,不如这样,我这儿无女子妇人,无法伺候你们日常的衣食住行,陈公子若是住我这儿,怕是得请妇人来打理这些的,到时连我的一并打理了就行。不瞒陈公子说,我如今也有些肠胃上的不适,多年来,我在饮食这块着实无奈啊……”李郎中坦然笑言。
单身男子,饮食能到位才怪呢,又是个这么文弱的郎中,太能理解了。陈晟睿笑道:“这法子甚好。”
就这样,陈晟睿要搬到李郎中家里住下了。
欧阳天去王家大房报了信,王家大房诸人不敢挽留。
祝宝只收拾了换洗衣裳与书法丹青与武器,便与欧阳地坐着马车来到李郎中这儿。同时请了几个村妇,打扫出来四间空屋,擦拭得干干净净。
祝宝与李郎中相商询问后,听从李郎中的建议,雇了四个干净利索的村妇。一个专门打理院里的卫生,一个专门打理屋里的清洁,还有两个妇人是厨艺很不错的,专门打理几人的饭食。
至于衣裳,仍是由之前王家大房帮雇的人给洗的。村妇们看钱重,省得到时起了不必要的麻烦与口角。
这四个妇人,是李郎中举贤不避亲推荐的李家妇人,打理饭食的主厨就是赖娃娘。肥水不溜外人田,他提供了屋子,好处自然是惠及李姓族人才是。
李郎中的坦荡之举赢得了陈晟睿等人的欣赏。并且比较起来,李郎中建议雇人雇到位的作派实属体贴又大气,到底是大族之后啊。这老砖屋子又空又宽敞又阴凉,雇来伺候的人也多,可比在王家大房住着要舒适太多。
尤其是祝宝,马上便轻松下来。自从随主子出京寻人起,他着实太辛苦了,陈晟睿都有些心疼。
当陈晟睿好奇问到李郎中为何当初不请人,害苦了肠胃时,李郎中苦笑:“陈公子,我才一人,不可能请四个人,请一妇人,恐人言可畏。李姓才几户,敌不过村里的外姓之人的口舌。若是买一丫鬟,同理,没准害了人家将来不好婚配,况且,买人之后的花费着实巨大,管衣食住行,还得管婚配后代,吃不消。我爷爷那辈起,就不再买下人,再则,实不相瞒,我祖上传下的一点家底,除了这座宅子,其它的早都给我败没了。”
陈晟睿哈哈大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