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在监管养济堂的新项目与实施新管理条例时,因为遭遇到各种困难,又上书了。
三皇子在养济堂这样的小事上如此认真执着的劲头让朝中众臣头大如斗。
三皇子此次上书内容虽是关于养济堂一事,言词并不尖锐,却不卑不亢地影射各个相关权力机构的不作为。
如果说上回建议的养济堂事宜,与朝中各臣无敏感关联,此时却有所不同。三皇子半句不提自己的皇子身份,只强调自己领旨监管,就是钦差,相关权力机构当支持其职责。
龙椅上的皇帝眯起了眼睛,众臣有些倒吸冷气。
三皇子是扯龙皮做大旗啊。
钦差,就是皇上的全权代表,比从没得宠过的三皇子的身份要有份量得多。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三皇子。看来老三一直在藏拙呢,他竟是个聪明的。此时才缓缓展露锋芒,因为再有两年就及冠了吧。
对于这个他从没在意过关心过的三皇子,听闻御医私下断定他活不过而立,一直是靠着药养着,可总归也是他的血脉。
皇帝动了丁点恻隐之心。一个不起眼的养济堂,老三这两年多次提及,此次更是下了功夫,也有想法。监管实施遇到阻力是必然的,沉苛啊。他早做好准备老三会顶不住压力,不了了之。没成想,这个走路都喘气的老三竟一心要把此事做好,这是不想辜负他给的机会。并且,上书中不提皇子、只提“钦差”身份,又让他心中复杂万千。
便当堂定下,由户部指派几人全权协助三皇子。
三皇子与户部尚书领旨。
满朝文武心中均起波澜,三皇子空有着皇子身份,从不参政议政,此次竟由养济堂这个口子,隐隐参了不少臣子一本。
三皇子回府的路上,心潮起伏。凤仙儿凤小姐,怎么就那么会算呢?已预测到了此时的阻力,暗中提点了七妹。七妹一条条说着,由了他书写下来。
七妹说,凤小姐对他显见着是有心的。又说,大皇子二皇子都有正妃,四皇子才满十五,还没开府。凤小姐这么聪明的人,不嫁皇室嫁去哪家?只有他,年岁相当,又无正妃,他无论如何也是个皇子吧,两家联姻后,互惠互利啊。不过凤小姐只暗中相助,或是怕凤大人阻挠,凤大人仿佛不想让凤小姐入皇室。所以,得寻个机会,生米煮成熟饭才成。
凤小姐坐在案前与梅儿对弈。
她也在等,等着七公主安排的生米煮成熟饭,如此一来,她就不用凭已身之力了,介时,父亲大人不得不倾力相助。但不能急,此时还不到时机。大皇子与二皇子还在朝堂上风声水起呢。
梅儿轻声问道:“小姐,下一步怎么做?”
凤小姐沉吟道:“让二龙相斗,可由铁材黑市入手,那肯定是大皇子的势力。而皇后一直苦盼着那位立她的儿子二皇子为储呢。”
大皇子非皇后所出,但母亲淑妃地位极高,是四妃之一,虽只是淑妃,却一直压过无子的贵妃。
二皇子是次子,但却是皇后嫡出。皇后是前皇后的堂妹,前皇后生下大公主后,再次怀孕五个月就大出血,一尸两命。皇帝查杀了十几个后宫有品无品的诸人后,就停了手。
原来,前皇后自打怀上时就诸般辛苦,形消骨立,一直漏下。是胎位不正之症(宫外孕),必会暴崩。但前皇后不让言明,可御医与些许亲近的宫人都知道此事。所以当她初孕之时,就接其妹入宫,正是为了保证后族的地位。
是前皇后自己福薄。
而前皇后的堂妹,入宫不过半月被皇帝临幸,封为美人;前皇后国丧一过,就封为嫔;一年后,怀了身孕,封妃;平安诞下二皇子几个月后,荣耀封后。
谁都看出,皇帝是为压制淑妃风头无两的势力。多年下来,皇后与淑妃两派一直难分高低。皇帝至今不立储,此间学问太大。
归根结底,大皇子与二皇子将来少不得斗个你死我活,她只是让时间提前而已。
“小姐,想动黑市可不好办。我们在府外的人脉不够级别。”梅儿低语。
“是不好办,得细细谋算,这盘棋局复杂,我得想想清楚,需得万分谨慎,不能出半分差错。”
“小姐,您是想利用前皇后之死,由黑市着手,给后族机会翻旧案,打压对手?”
“看后族怎么想了,二十年前的事,我们并不知道真相,但他们有个理由总归是好的。”
“前皇后是自己命薄,不然当年后族岂会罢休?”
“我想,前皇后当年不利用自己将来的死扳倒淑妃,是因为她无子,此一搏既使扳倒淑妃,也恐露出蛛丝马迹惹来皇帝对后族的厌恶。万全之策是由自己的族妹入宫受宠,生下龙子,皇帝为念旧情,又为压制淑妃一派,必会让她族妹为后。前皇后也是一手好算计。但现在淑妃坐大,后族勉励抗衡,大皇子在朝政上的风光无两,二皇子隐有不如。二十年过去了。后族一直不提此事来助二皇子,是怕落下夺嫡口舌,因为皇帝不立储,他们心中没底。皇帝盛年,皇子众多,四皇子再有两年就能力争储,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同年所生,八年后,又有能力争储。”
“如此,怎么让他们翻案?”
“淑妃命太好了,命太好不是偶然,不是偶然就有文章可做,同时,她也太顺了,顺久了,就会失了警惕之心。况且,梅儿,你又怎知龙椅上那位不是等着有一天拿捏着此事,来压制淑妃或后族呢。圣心难测啊。”
“小姐我不是特别明白……”
“皇帝正值盛年,不想立储也情有可原,我若是他,储君必会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选一,一人为长,一人为嫡,都是名正言顺。若是立大皇子,淑妃一派必得剪翼,若是立二皇子,后族必得打压。否则,江山不稳,乱相必生。”
“明白了,前皇后之死是双刃剑,其实此事提出来会对哪派不利,全看皇帝想立哪个。但是皇帝现在不想立储啊。”
“是,他坐这个帝位很久了,坐上瘾了。连几个年仅十岁的皇子母族都蠢蠢欲动了,他有点糊涂了。”凤小姐说完,举子不动。
*
三月十八。锻形。
莫菲昨天吃下一块三百多年份的黄精,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此时,精神饱满,体力充足,她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锻形,不可间断。
此时的铁材已锻至柔韧,不过四五个时辰,便能成形。
她手中的铁锤在空气中舞动着,划出道道白芒。看得陈晟睿与永明眼花缭乱。
铁材在她的捶打之下,慢慢成了条状,再成剑形、再出刃……
叠打、淬火、再叠打……
莫菲下巴上的汗水有几滴落到火红的剑身之上,发出“刺刺”的声响。
陈晟睿复杂地看着头发湿贴在额前的莫菲,轻声道:“休息一下吧。”
莫菲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永明低声说:“陈公子,锻形不能间断。”
正午之时,莫菲停了捶。“过来。”她对陈晟睿说道。
陈晟睿忙上前。
莫菲抓过他的手,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陈晟睿才感到手指吃痛,一滴血便滴到了剑身之上。
血迹在火红的剑身上迅速消失。莫菲收了匕首,掏出一块三百年的黄精放入口中嚼着,继续挥捶。
永明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晟睿怀着虔诚的心守着。手指上的微痛让他知道,此剑有他的血,还有她的汗水,他与她,都是太爷爷的后人,孝剑名副其实。
太阳将要西沉,剑终成。莫菲持剑挥舞,夕阳之下,乌光温润,如同色浅的墨玉一般。
陈晟睿与永明不可置信地惊讶地看着。
莫菲露出了满意笑容,将剑放在台上,似清似哑的金属吟声响起。
“剑成!”她笑道。腹中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饿了。”她又笑道。
陈晟睿与永明也与莫菲一样,早饭之后,没有用膳。莫菲不能吃,他们都不愿意吃。
但陈晟睿与永明早已忘记饥饿,两人激动难耐地伸手去拿剑。
“小心啊。”莫菲笑道。
永明便收了手:“陈公子,您先请。”
陈晟睿来不及客气,伸手便握住了剑柄,他舞着莫菲传给他的剑招,又嫌室内舞不开,出了后门,在院里舞动着。
半柱香后,他满脸复杂之色的回到屋来,将剑递给期盼的永明。
永明接过剑,兴奋的出了后门。
莫菲正喝着水。
陈晟睿忙上前续水,歉意道:“对不住,一时太兴奋,只顾着试剑了。”
莫菲笑道:“正常。我哥也一样,这个时候,谁还记得帮我倒水呢。”
陈晟睿愧意更甚。
莫菲一口喝完水,陈晟睿还倒,她摇头:“第三盅了。”
陈晟睿放下收了水壶。看着窗外永明舞剑的身影,低声说道:“此剑有灵。”
“是吗?”莫菲笑了。
“我舞时,看到了我太爷爷。”
“哦,他老人家喜欢这柄剑吗。”
“十分喜欢,他说……说……”陈晟睿有点结巴起来。
“他老人家喜欢就好。”莫菲笑道,“我去休息。”
她的声音已带上很重的疲惫。
陈晟睿又愧又羞,脸都红了:“你先得吃些东西,不然一睡,怕就起不了身了,你娘早上时说过,家里备好饭菜给你温着的。”
“你有心了,不过放心,有黄精呢。”莫菲说完,人已走出了门外。
陈晟睿看着莫菲的背影,又看着仍在窗外舞剑的永明。
刚才他舞剑时,看到了他的太爷爷,他对他说:“好睿儿,只有你和你媳妇知道我的心啊,此剑我太欢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