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在张维迎的陪伴下,在乾清宫正殿,对熹宗的灵柩行了拜辞大礼。魏忠贤木然地跪在灵前,他的精气神似乎已全随着熹宗的离世而升天了。他很明白,自己面对的将是一个新皇帝,凭自己的实力,谅他信王也得乖乖地听命。别看他表面上无精打采,他心中实则揣着胜算在握的雄心。
内阁与六部大臣及后妃们鱼贯而人,向熹宗的灵柩告别,其中动天震地的哭声不时响起,人们都要表示一下对先皇的不舍之情。特别是后妃们,想起此后过的是无依无靠的日子,那是真心地为自己未卜的前途悲伤,而大臣们则想的是,如何在新皇御前得到赏识。
直至正午,拜辞仪式终告结束,信王被王体乾导引,请进了文华殿。文武百官以张维迎为首,恭上劝进表。信王经三次推辞后,方才表示俯从天下臣民之请,决定勉为其难即皇帝位。
张维迎便更改了称呼,他把一幅绢纸交与了信王:“万岁,明年改元,请圣上酌定一下年号。”
朱由检从头看下,一共为他草拟了四个年号。第一个是“乾圣”,这是张维迎最中意的,故而放在首位。他盯着朱由检的表情问:“万岁,这年号当是首选,气度恢宏啊。”
朱由检晃晃头:“此年号不妥,乾为天,圣字朕可不敢当。”张维迎指指列在第二位的:“那就兴福?”
“兴福意即明室中兴,这固然是好,只是恐朕不能胜任。”朱由检在说心里话,“朕会努力去做,但不必张扬。”
“下边就是咸嘉了。”
“此年号越发不妥,”朱由检眉头皱起,“这咸字的偏旁是戈字意为干戈动刀兵,眼下急需休养生息,要息干戈罢刀兵。”
“只剩这个崇祯了。”张维迎以为还要重拟年号了。
谁料朱由检已然选定了:“那就崇祯吧。”于是大明朝就有了崇祯皇帝。
天色渐渐向晚,一桌丰盛的晚宴摆上来。曾为信王的崇祯,何曾见过这等阵势,长长的楠木条桌上,摆满了穷极天下的山珍海味。大概是御膳房也要在新皇帝面前露一手,特别是王体乾要在崇祯面前讨好,所以才摆下了一百八十八道菜肴,还有上百种各式各样的主食甜点。
王体乾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崇祯的脸色,抢在徐应元前面说:“万岁爷,天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万岁爷看看是否可口,”徐应元也不甘落在后面皇上还想吃什么,奴才告诉御膳房,让他们立马就做。”
崇祯斜他二人一眼,都没有理睬,而是对侍立在一边的曹化淳吭声了:“曹公公你好脱心静啊。”
“万岁爷,奴才想,前面有徐公公和王公公,没有奴才说话的份儿。皇上有何吩咐,奴才敢不效命。”
“你去把值夜的太监都给朕叫来。”
曹化淳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崇祯的用意,未免有些迟疑。徐应元自做聪明地问道:“万岁爷,是叫所有太监都来,还是只叫一些不在重要岗位上的?”
崇祯脸子拉长了:“难道还要朕说第二遍吗?”
“奴才遵旨。”曹化淳颠颠地一溜小跑去了。
少时,有几十名太监进人了乾清宫的西暖阁,刷拉拉跪倒一大片奴才给万岁爷叩头。”
“起来,”崇祯对他们倒是和颜悦色“全都平身。”
太监们又都站起,但一个个战战兢兢,有的人从未与皇上这么近地面对面,何况这还是即将登基的新皇帝崇祯开口,令在场的人无不诧异:“你们辛辛苦苦值夜守更,朕要把这满桌御宴赏赐给你们。”
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动。本来嘛,一桌丰盛的御宴,皇上还没动接,作为奴才的他们怎敢贸然开吃呢。
“叫你们吃就吃,”崇祯黑着脸,“难道还都要抗旨不成!”
曹化淳已明白崇祯的用意:“皇上奖赏,吃吧,快都吃吧。”
太监们这才心惊胆战地草草吃过,满桌子的菜,也就动了一个尖,之后全都要退去。崇祯断喝一声:“站下,朕还没有让你们离开。”
太监们又都乖乖地不动了,直至过了足有两刻钟。曹化淳看看崇祯的脸色:“万岁,没事了,可以让他们走了。”
崇祯没有动嘴,微微点了一下头。
曹化淳把手一挥:“你们可以走了。”
众太监静悄悄地退出乾清宫,曹化淳则将饭菜的浮头拨拉开,之后,把筷子递给崇祯:“皇上,早该饿了,快进膳吧。”
崇祯仍未言语,默默接过筷子,默默地吃起晚餐。徐应元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崇祯是担心饭菜有人下毒,故而让太监们先行尝过,他恨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如今让曹化淳占先了。
这又是个难熬的夜晚,崇祯感到四处随时都有危险,因为宫里都是魏忠贤的人,难保客氏与他不会下毒手。
魏总管的寝殿内灯火通明,十八盡大红宫灯高高悬挂在房梁。四名小太监轻摇着硕大的羽扇,为他们的主子扇风。魏忠贤惬意地看着面前的四个风姿绰约的美女,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
客氏走进房来,脸上立时现出愠色:“我说小魏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拈花惹草呢,真是不识好歹。”
“客妈妈,你坐。”魏忠贤也不与客氏多说,而是起身为四个美女每人派发一个香包,“给你们,都要收好,要放在贴身之处。”
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客氏忍不住抽了几下鼻子:“啊!你这是追命迷魂香。”
“妈妈知道就好。”
“你行吗?你也不中用,还玩这一套,真都不够你折腾的了。”客氏因为与魏忠贤是钦赐的对食,对他此举就格外反感,“你站起来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还有花花肠子呢!”
“妈妈误会了。”魏忠贤摊出底牌,“我这是给当今皇上预备的。”
“你!”客氏怔了一下,“还没登基的皇上,能吃你这一套?”
“女人是对付男人最有效的武器,我要让皇上在温柔乡里向老夫投降。”魏忠贤说时信心十足。
“算了吧,你这一套不一定管用。”客氏忧心忡忡,“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明日登基大典之后,就不好下手了。今晚把他干掉还来得及,否则将来无处可买后悔药了。”
“有徐应元为我们居中策应,又何必一定冒险呢。”魏忠贤自有他的打算,“再说,即便是徐应元食言,这满朝文武俱是我们的人,皇上他一个人也掀不起风浪,你只管稳坐钓鱼船就是。”
客氏还是难以放心:“一着棋错,全盘皆输,关键的这一步,你可一定要走好啊!别让我二人多年的心血,都毁于一旦呀!”
“妈妈多虑了,我魏忠贤谋事还从未出现过闪失,此番也绝对错不了。”魏忠贤极为自信,他呼唤四位美女,“春桃,春兰,春香,春美,你们随老夫去见皇上,可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四春美女齐声应答:“公公放心,我们姐妹定能把皇帝拿下。”客氏冷眼旁观,不住地连声发出冷笑:“哼,看你们这些小狐狸精,能不能成气候。”时已二更,崇祯在乾清宫里正自难熬,困意袭来,又不敢安然人睡。没想到徐应元进来禀报:“万岁爷,前朝总管魏忠贤求见。”
“他来做甚?”崇祯立时精神起来,因为所有未卜的祸事都系于此人一身,他不能不格外警惕。
“奴才属实不知。”徐应元试探着,“万岁爷,要不然就说您已睡下,把他打发走了。”
崇祯想想不妥,还是要了解他的动态:“宣他进见。”
“遵旨。”徐应元少时弓I魏忠贤入内。
魏忠贤跪倒便拜奴才给万岁爷叩头。”
“平身。”崇祯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是喜还是忧,但称呼还是对魏忠贤很给面子的,“魏公公深夜来见,有何要事不成?”
“万岁爷,奴才想您深夜孤身寂寞,如何打发这漫漫长夜,故而特选四位谙熟宫里规矩的宫女,前来侍候0”
“这四位宫女。”崇祯尚在犹疑。
徐应元发话了:“魏公公,还等什么,快叫她们进来吧。”
魏忠贤立刻向门外招手,四春美女鱼贯走进。她们马上吸引了崇祯的眼球,穿着暴露,香肩和酥胸全都裸现在外,细不盈尺的柳腰,丰臀高胸,粉嫩的肌肤,撩人的媚眼,无不使人心旌摇荡。到了崇祯近前,每个人身上都发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崇祯也觉难以把持,难得脸上开晴。
魏忠贤看在眼里,暗暗喜在心头:“万岁爷,虽说她们的姿色平常,可还都是黄花闺女。”
“难得魏公公一片忠心,朕全都留下了。”崇祯解下腰挂的玉佩,吩咐徐应元,“些小之物,赏与魏公公。”
徐应元递过去:“魏公公,这是万岁爷莫大的恩宠,你可要感恩呢!”
魏忠贤接过后紧贴在胸,跪倒谢恩:“万岁隆恩浩荡,奴才没齿不忘,定当披肝沥胆报答。”
“魏公公忠心朕已尽知,下去吧,”崇祯有意打一个哈欠,“夜已深了,朕要歇息了。”
“奴才告退。”魏忠贤心安理得地退出,他相信今夜这四春美女,就会令崇祯骨软筋酥。
徐应元也心中暗喜,因为他收受了魏忠贤的大量好处,就要设法保其无事。见崇祯对四春美女动情,他也就不必多伤脑筋。满脸谄笑地近前:“万岁爷,您看是不是把四女全都送入龙凤帐?”
崇祯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严肃,他没有直接回答可否,而是漫不经心地说:“还是要搜身吧。”
“奴才遵旨。”徐应元明白,这是必要的,万一四春美女哪个人身带利刃,借机对皇上行刺那还了得。他走上前,对四个人逐一进行了检査。结果是一无所获,“万岁爷,没有夹带。”
“曹化淳,你再搜查一下。”
“奴才遵旨。”曹化淳上前再去搜身。
徐应元就有点挂不住了,禁不住故意说:“曹公公,你可要仔细仔细再仔细,认真认真再认真。”
曹化淳也只是浮皮潦草地摸了一遍,他也不好意思把手探到四位姑娘的贴身地方:“万岁爷,没有任何犯忌之物。”
“把手往里探,不能有遗漏。”崇祯似乎还不放心。
曹化淳就又把手伸进了春香的贴胸处,掏出了那个香囊:“万岁爷,只有这个盛香料的小荷包。”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崇祯立时感到精神亢奋,有了亲近女性的冲动让她们全都交出来。”
另外三春美人,乖乖地取出了迷魂香。崇祯接过来,随手给扔在了脚边的铜质唾盂里。
“万岁爷这下放心了,”徐应元凑上前,“奴才把她们全都送人龙凤帐,好侍候圣上安歇。”
崇祯传口谕:“曹化淳,把这四位美女俱皆暂送偏殿,务要好生安置。”
“遵旨。”曹化淳把四春美女领走了。
徐应元对崇祯的举动感到费解:“万岁爷,难道还是担心魏忠贤送来的宫女,会图谋不轨?”
“哪里,魏公公忠心可嘉,四春美女也个个招朕喜欢。”崇祯瞥一眼徐应元,“只是这非常时刻,明日就将举行登基大典,这即位前夜更要安全为上,朕哪有心思鸾凤和谐。”
“说得是,说得是。还是万岁爷想得周到,以后的日子长着呢,美女不愁尽情受用。”徐应元劝道,“那皇上也该上床歇息了,不然明日登基,那些过程也够冗长的,怕是万岁爷吃不消啊。”
“无妨,朕的精神头足着呢。”崇祯在屋里轻快地走了几圈,“朕现在是全无一丝睡意。”
“万岁爷是真龙天子百灵护佑,一夜不眠也不累不困。”徐应元尽其所能恭维自己的主子。他想,自己在信王府就是太监总管,明日皇上登基之后,大明朝的太监总管绝无别人的份,是非他莫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