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伯特的眉头在短暂的瞬间掠过一丝阴霾,快的让人无法察觉,而他的眼眸中却浮起一丝淡淡的哀伤,似乎对艾格尔的心声感同身受:“是啊,如果埃尔文还活着的话,他一定会创造出伟大的战果。”
“我的元首,士兵们都在议论我们拿着21世纪的武器,结果却在打着一场19世纪的战争,这样的现状令人不安,希望您可以听到我们的呼声。”艾格尔乞求道。
“我懂了,孩子,好好养病吧,不久的将来你就会看到胜利属于我们的时刻。”舒伯特将一枚铁十字勋章挂在了艾格尔的胸前,后者顿时激动的举起了右臂。
离开了医院,舒伯特来到了作战会议所在地——一片在城市废墟上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按照惯例,他在这里与来自前线的集团军司令们共进午餐,将军们端着酒杯,极尽阿谀奉承之事,令舒伯特本来清醒的头脑不禁有些飘飘然。
“我的元首,狡猾的俄国人之所以要逃跑,在我看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吸取了当年的教训,更因为他们内心深处其实对您的力量充满恐惧,所以才不敢和我们展开决战。”
“再先进的武器也无法和您的智慧相比,因此我敢肯定‘巴巴罗萨’计划必将取得伟大的成功。”
“为胜利干杯!”舒伯特面色红润,眉宇间透着一丝得意的神情:“荣誉属于德意志!”
帐篷里顿时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万岁声,但是有一个人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显得与身边的场景格格不入。
“巴特梅根将军,您在想什么?”陆军总司令哈斯德菲对拉尼克投去了一缕不太友好的目光。
“陆军总司令阁下,我认为俄军的快速撤退并非是因为胆怯,而是一种力量的蓄积,这就好比猎手正在将弓弦拉到最大,这样才能让手中的箭矢爆发出惊人的威力。”拉尼克说。
“您认为俄国人正在试图消耗我们的力量,并且在某个时间点上进行强力反攻,但是您的观点有证据吗?”哈斯德菲问。
“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的,但是陆军总司令部显然对这种潜藏的危机缺乏足够的重视,如果只想着在日后的作战中用几场胜利来挽回面子,那么类似于斯大林格勒的悲剧就将不可避免的重演。”拉尼克挺直了胸膛。
将军们中间立刻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嘘声。
哈斯德菲脸色铁青,本来德国陆军就由于未能完成“巴巴罗萨”第一阶段作战计划目标而遭到了舒伯特的斥责,因此他一心只想先把本次作战会议糊弄过关,然后在集中精力打一两个大规模的歼灭战来挽回面子,结果却没想到不识相的拉尼克居然揭穿了自己的如意算盘。
“拉尼克,到我身边来。”舒伯特发出了召唤。
“我的元首,请原谅我的坦率,但是我认为要想挫败俄军这种弹性防御战术,那么我们就必须采取更为大胆的迂回包抄战术,而不是在每一座城市和据点都展开激烈的争夺战,因为城市作战将极大的限制我军的空中和机动优势,而俄军由于熟悉城市环境,再加上拥有当地民众的支持,反而可以很好地消耗我军实力。”
拉尼克一上来就阐明了自己的观点,舒伯特并未直接反驳,但是却从另外一个方面委婉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其实我从一开始也赞同实施大迂回战术来破坏俄军的弹性防御,但是由于俄国幅员辽阔,而我军又远离后方,如果部队推进速度过快,将会给后勤补给带来很大的困难,而且俄国人的游击队也很难对付,因此我才决定采取稳扎稳打的战术。”
“我的元首,这个世界上没有无需冒险就能获胜的赌注,虽然后勤补给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但是也并非没有解决的途径,我曾经做过测算,如果采取空投的形式,至少可以满足我军65%以上的需求,而剩下的35%完全可以通过陆地运输的方式来解决,所以我依然认为实施大迂回战术是完全可行的。”拉尼克说。
舒伯特眉头微皱,而站在一旁的德国空军总司令费迪南德上将立刻心领神会的站了出来:“巴特梅根将军,如果按照您的计算方式,那么空军至少要抽出超过70%以上的战斗力量用于掩护运输机群,这将严重影响到对前方作战部队的空中掩护,所以我认为您的想法过于激进,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
“司令官阁下,俄国空军和他们的防空力量根本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除非是您不愿意冒险,否则您所谓的70%的空中力量要被用来掩护运输机群的说法未免有些牵强。”拉尼克毫不留情的反驳道。
“巴特梅根将军,难道您认为自己比我更了解空军的实际情况吗?”费迪南德涨红了脸。
“我或许不如您了解得多,但是对于军人而言,勇气往往比纸面上的推断要更为重要。”拉尼克说。
“您在讽刺我吗?”费迪南德几乎要爆发了。
“我并没有讽刺您的意思,不过我的朋友齐格菲尔德将军生前曾经说过,一个国家能否在战场上赢得胜利,关键在于它是否制定了成功的战略,否则再先进的武器也只能是一堆没有的摆设……”
“别动不动就拿那个死鬼的话来教训我们,这里比他聪明的人多得是!”费迪南德粗暴的打断道。
“但是问题在于我们正是依靠他的战略赢得了美国战役的成功,并且在接下来的欧洲战役中大获全胜,但是现在我们的战术却在倒退,这难道不是一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吗?”
“您的问题就在于自以为是,否则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冒出来这么多废话!”
“够了!”舒伯特不得不制止了这场争吵,“我需要的是建议,而不是没完没了的争执!”
接下来的会议开得如同一池死水,在长达三天的时间里,除了拉尼克自己,没有什么人愿意站出来支持他——将军们更多的时候在乎的是自己在元首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没人愿意在这种时候得罪舒伯特,而且他们认为既然俄罗斯根本不可能是第三帝国的对手,那么就更没有必要采取冒险的战术。
会议的最终结果是继续执行以前的计划,唯一的改变是舒伯特命令将军们要采取更猛烈的进攻来摧毁俄军的斗志。拉尼克带着满腹的牢骚来到机场,却正好碰上准备同时离开的克劳斯。
“你好像看起来很不开心,是不是还在为会议的结果生气?”克劳斯问。
“是的,我真的很难想象一支拥有高科技装备的军队居然还在执行19世纪的战略,这真是让人无法想象!”拉尼克愤愤不平道。
“其实我也赞同你的观点,但是你不应该在那么多人面前提起埃尔文,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当年都是埃尔文的手下败将,而你的话无疑是在刺激他们。”克劳斯说。
“他们的心胸也太狭窄了!您想想看,要是当年埃尔文没有制定出首先进攻美国的战略,我们肯定会付出比现在更多的代价!”拉尼克生气的说。
“这正是有些人的痛处,堂堂的日耳曼帝国竟然要依靠一个抵抗组织领袖后代制定的战略来赢得胜利,这无疑是一种令他们难以忍受的耻辱。”克劳斯说。
“那些人反对也就罢了,但是我不明白元首为什么也不同意我的建议,难道他根本意识不到我们正在犯错误吗?”拉尼克说。
“看来你还是没有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克劳斯叹了口气。
拉尼克微微一怔,突然露出了震惊的目光:“您是说那些人当中也包括……”
“有些话还是埋在心里为好。”克劳斯迅速堵住了拉尼克想说的话。
“只是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拉尼克继续着自己的震撼。
“听我说,拉尼克,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完美,甚至连你看到的事情都未必是真实的,所以我们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保持沉默,因为只有残酷的现实才能改变独裁者的意志,除此之外,任何善意的劝谏都将被视为对他的挑战,而历史上敢于挑战统治者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拉尼克仔细回味了半天,发出了低声的感叹:“我真不敢相信,阿尔伯特叔叔会变成这幅模样……”
“权力是一味毒药,能够轻而易举的扭曲一个人的世界。”克劳斯朝四周看了一眼,又在拉尼克耳边压低声音道:“许尔勒最近可能会搞些小动作,你最好不要参与,否则将来会很麻烦。”
拉尼克心头一震:“是关于继承者的问题吗?”
克劳斯微微颔首。
“我的上帝,仗还没有打完,他们就急不可耐的要瓜分权力,这简直是在自掘坟墓!”拉尼克喊道。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无论它被粉饰上多么迷人的色彩,却永远无法掩盖黑暗的本质。”克劳斯说。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拉尼克问。
“静静地坐在一边,什么意见都不要发表。”克劳斯说。
“这样真的好吗?”拉尼克问。
“相信我,永远都不要参与到政治的漩涡里,否则就连上帝都无法保证你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克劳斯说。
“您知道吗……”拉尼克望着远方的一缕夕阳露出了忧伤的目光:“我突然觉得埃尔文很幸福,因为他再也不用为这些事情感到烦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