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雄凝视着路德维希鬓角间的斑斑白发,不知不觉中,当年那个年轻英俊的党卫军中尉如今也已年近半百,而时下又正在承受丧子之痛,但是他的心里真正担忧的却不是自己痛苦的命运,而是那些正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的患者们,这无疑让他和莱希特之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弗兰茨,你是个好医生,这一点我永远都相信。”齐楚雄笑了。
“齐!”路德维希急忙抓住他的手:“你别担心,施蒂尔一定会想办法让统帅阁下接受我们的请求,到时候我们两个就像从前一样,同心协力的来战胜这场瘟疫。”
“不,这次我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齐楚雄黯然推开了路德维希的手:“对我的死刑判决三天后就要执行了,所以从今以后就只能依靠你一个人去面对这场瘟疫了。”
“齐,你在胡说什么!”路德维希急切地说:“只要对你的死刑判决一天不执行,那么你就不能放弃为自己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弗兰茨,也许你不爱听,但是事实却是从我被俘的那一天起,一切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发生在外界的事情,因为我只想早点离开这个让我感到痛苦的世界,虽然死亡总是令人感到恐惧,但它却是唯一可以让我获得解脱的方式。”
“齐!难道你真的打算见死不救吗?”路德维希惊讶的喊道:“不,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我累了,我真的累了……”齐楚雄喃喃道:“就让我平静的走完这最后的日子吧……”
路德维希茫然注视着齐楚雄,他虽然想到了说服施特莱纳并不容易,但是却没有料到齐楚雄在内心痛苦的重压之下,已经放弃了求生的欲望,这就意味着让齐楚雄出手对付瘟疫的计划已经走到了失败的边缘……
……
夜深了,帝国总理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罗蒙站在窗户旁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烟,而目光始终落在一部电话上。霍夫曼如同雕塑般静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沙发上,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真奇怪,怎么过去这么久了也没人打来电话,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罗蒙将一根快要燃尽的烟屁股狠狠地踩在脚下,内心的烦躁不安此刻一览无遗。
“亚历山大,您觉得统帅阁下会按照您的设想同意路德维希的请求吗?”霍夫曼瞟了他一眼,又继续保持着原先的姿势。
“肯定会!”罗蒙毫不犹豫地说:“既然路德维希已经从卢泽那里了解到了目前的局势,那么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会去请求统帅阁下释放齐楚雄,到时候我们只要装模作样提几句反对意见就行了……”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霍夫曼打断道:“我担心统帅阁下很可能会拒绝路德维希的请求,这样一来,您的计划就会被完全打乱。”
“即便是拒绝,也不过是在故做姿态给别人看。”罗蒙说:“别的不说,就冲他故意拖延对齐楚雄的死刑判决这一点来看,路德维希的建议肯定很对他的胃口!”
“凡事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霍夫曼说:“我并不否认您的看法确实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事情不像您想象中那样顺利,那么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罗蒙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接着便又点燃了一支香烟,而办公室里也再一次陷入到沉默中。
办公室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布劳恩如同一阵旋风般冲进了办公室:“有消息了!”
“快说,情况怎么样了?”罗蒙急忙冲到了布劳恩面前。
“和您预想的一样,路德维希果然在统帅阁下面前提出了让齐楚雄来对付瘟疫的请求……”
“好!”罗蒙没等布劳恩把话说完就使劲的拍着手:“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您还是先让我把话说完吧,”布劳恩接着又晃起了脑袋:“但是统帅阁下不但当场拒绝了路德维希的请求,还把他关进了阿尔海姆监狱,并且严禁任何人再提出类似的请求。”
“!”罗蒙脸色一变,“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而且路德维希已经被送到了阿尔海姆监狱,据说还跟齐楚雄关在同一间牢房。”
罗蒙脸上这时没有了刚才的得意,转而对霍夫曼投去一缕难以置信的眼神,仿佛在说事情怎么和您猜想的完全一样。
“亚历山大,您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搞清楚问题的关键。”霍夫曼说:“不久前的那场暴动不仅给我们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损失,而且还有很多人因此对统帅阁下充满了怨言,他们认为如果不是他过于信任齐楚雄,那么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情,而正是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统帅阁下才不得不亲自签署了死刑判决书。”
“虽然现在瘟疫的爆发迫使我们不得不再次将希望寄托在齐楚雄的身上,但是目前的情况却很特殊,因为很多人眼下甚至还不知道他们正面临着一场可怕的危机,在这种背景下,如果统帅阁下仓促宣布暂缓执行对齐楚雄的死刑判决,很容易被人理解为他是在故意寻找理由赦免齐楚雄,这必然会引来一片抗议的声浪!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路德维希也的确不是求情的合适人选,因为他与齐楚雄之间的关系非常亲密,这同样也会加深外界对此事的猜疑,所以统帅阁下也只好先故意拒绝他们的请求,然后再等待更合适的人选继续前来为齐楚雄求情。”
“可是除了路德维希和罗森巴赫之外,还会有谁为齐楚雄求情呢?”布劳恩在一旁苦笑道。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了。”霍夫曼说。
“我明白了!”布劳恩恍然大悟道:“统帅阁下一定是想逼着您和总理阁下亲自为齐楚雄说情,这样他才能堵上那些质疑者的嘴巴!”
“没错!”霍夫曼点了点头:“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暂缓对齐楚雄执行死刑。”
“副统帅阁下,虽然您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是有件事情我不知道您想过没有,”布劳恩担忧地说:“如果齐楚雄并不愿意帮助我们对付瘟疫怎么办?”
“这不可能,”霍夫曼连想都没想就说道:“他不是这种人!”
“您误会了,”布劳恩说:“我其实并不怀疑齐楚雄的医德,因为在这方面没人比他做得更好,但是我很怀疑在他精心策划的这场暴动失败后,他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活下去?”
“这就看路德维希能否让他重拾信心了。”霍夫曼说:“但是我认为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否则统帅阁下也不会让路德维希和他呆在同一间牢房里。”
“真没有想到统帅阁下竟然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布劳恩偷偷瞟了一眼满面愁容的罗蒙:“这样一来,我们反倒被动了……”
“不!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一步!”罗蒙突然高举起双手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就不相信罗森巴赫会无动于衷,他一定会采取行动的!”
“亚历山大,我早就说过不要低估统帅阁下的智商。”霍夫曼不紧不慢地说:“您想减轻我们身上的罪责,但是他偏偏不给您这样的机会,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看着齐楚雄去死,要么就亲自去艾德斯瓦尔宫为他求情。”
“不!”罗蒙低吼道:“我绝不会为他去求情!”
“那您就准备好成千上万口棺材吧!”霍夫曼冷冷道:“除了这些,您还要去面对那些死者家属们愤怒的质问,希望您在他们面前还能继续保持住帝国总理的风度。”
罗蒙的愤怒一下子消失了,他惶恐不安的围着办公桌走来走去,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眼下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该怎么做您现在心里应该也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无论怎样我都会是您最坚实的后盾,这一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改变。”霍夫曼说。
“我们是不是再等等?”罗蒙犹豫的说:“也许罗森巴赫会在最后关头做出一些大胆的举动……”
“依我看这是不可能的。”布劳恩突然插了一句:“因为罗森巴赫在离开艾德斯瓦尔宫后不久就突然乘车离开了雅利安城,而目的地据说就是莱辛哈尔。”
“他想干什么?”罗蒙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他真的打算丢下齐楚雄和路德维希不管不问吗?”
“施蒂尔是个聪明人,想必他现在已经猜出了统帅阁下的心思,所以才会离开雅利安城,但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加被动。”霍夫曼脸色阴霾道。
“我们还没有输!”罗蒙喊道:“既然统帅阁下内心深处并不想杀死齐楚雄,那么我们就和他僵持下去,我就不相信他真的会把齐楚雄送上绞刑架!”
“亚历山大,”霍夫曼突然愤怒地说:“您这是打算让统帅阁下一个人来承担全部责任吗?”
“我……”尽管罗蒙心里有很多的不甘,但是他却胆怯的低下了头。
“我曾经无数次告诉过您,虽然我们的统帅阁下身上有着很多不尽如人意的缺点,但是他毕竟是元首亲自指定的继承人,仅凭这一点就没有人可以取代他的地位,所以我们可以神化他的形象,但是绝不能让人们感觉到他也会犯错误!”
“可是他在齐楚雄的事情上不就是在犯错误吗?”罗蒙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犯错误的人是我们,而不是他。”霍夫曼摇了摇头,接着便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办公室门外走去。
“您这是要去什么地方?”罗蒙急忙问道。
“当然是阿尔海姆监狱。”霍夫曼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外的走廊里传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