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翌rì清晨,萧然迷糊中感觉脸庞上传来一阵热乎湿粘之感,睁开眼睛时,只见白兔那货竟伸着长长的舌头在舔自己。
“你作死!”
萧然幡然惊醒,弹身起来,扯着衣袖擦了把脸上黏黏的马涎,一脚踹了过去,却被那厮轻巧地躲开了,回头白兔还对着他邪邪一笑。
懒得再睬它,萧然忽而眉头一颤,四下打量一番,这才发觉昨夜那个老者不见了踪影。他心头一颤,看着白兔问道:“你这货看见那个老头没有?”
白兔将马头朝着林外昂了昂,示意那老头已经走了,萧然顿觉遗憾不已,蹙眉间,却又见白兔朝着树干处努了努嘴。
萧然惊疑地看了过去,却见那树干上竟留了几个字,字迹之丑与他的有得一拼:“天堂有路我不走。”
“这是何意?”萧然盯着这句话半晌,百思不得其解。
树梢上一团散雪落了下来,落在萧然的头上,将他惊醒了过来。
掠了掠头上的残雪,萧然将目光从树干上移开,不再郁结于此,轻轻摆头,他转身上马:“那老头说我此行能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姑且就信他吧。”
“白兔,咱们走。”
白兔轻嘶一声,撒开蹄子,惊起好几蓬积雪,载着萧然穿林而去。
……
九rì后,萧然与白兔穿过了蔚蓝湖南岸,眼前正是巍巍的天堑山脉。
与前月相比,天堑山脉上覆着的积雪又厚了许多,再也寻不到一抹翠意,宛如一座朝着东西方向无限蔓延的雪峰。
萧然看着着莽莽雪山,忆着自己前月还与醉翁一起在此间悟道,不料转眼之间师父他老人家已然仙去,而自己却成了天朝的伐魔使,一时不禁唏嘘不已。
白兔低着马头,口鼻间轻轻地喷着热气,直把地上的积雪都融化了几分,萧然端坐在马上,细细地看着身下的雪地,依稀还能寻到一些人马走过的痕迹。
目光顺着这些痕迹缓缓前移,萧然看到这些足迹或者蹄印顺着右前方那缓坡上去了,细细辨之,他能猜测到那儿应该是一条较为宽敞的山道,向来顺着它可以进天堑山脉。
再往旁边看了看,萧然忽而看到左侧亦有一条小道,只是这条道竟是微微往下方蔓延而去,道旁丛生的灌木足有一人多高,密密麻麻,积雪覆在上面,灌木荆棘拢在一起,使之看似一条小小的隧道。
“走哪条呢?”
萧然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询问白兔。
白兔从雪地里掀出些枯草,百无聊赖地噘着,并未睬他。
“是了!”
萧然忽而双眸骤亮,道:“那老头留字正是天堂有路我不走……下一句不是地狱无门我闯进来?”他看了看右侧,又看了看左侧,拍掌道:“莫非那老头是要我走这条小道?”
翻身下马,萧然摸了摸白兔的头,说道:“白兔,我要走这条小道,你就不必跟着去了,你自行回去吧,替我给陛下报声平安。”
白兔抬起头来,难得没有再嘲笑他,而是转了转硕大的马眼,那双眼珠似在说话。它忽而侧过马头,低头在萧然的身上蹭了蹭,似乎很是不舍。
萧然摸了摸马头上舒顺的鬃毛,道:“你这货也会不舍么……你先回去吧,待我伐魔归来,再请你吃肉!”
说罢,他转头往前走去,几步走到那条小道的入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马嘶。
萧然回头,看见白兔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它竟是颇为困难地抬起一条前腿,朝萧然挥了挥。
这便是道别。
萧然也挥了挥手,道:“快回去吧!”
白兔看着萧然钻进了那覆层层积雪的灌木从,再次嘶鸣一声,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后,它才掉转马蹄,缓缓离去。
来时路上,蹄印犹在。
萧然微弓着身子,在灌木丛中穿梭着,簌簌的积雪落到脖颈里,融化成水,他虽不怕冷,却也觉着怪不舒服。周遭是密布的灌木,连光线都很难透进来。萧然直觉自己在黑夜里潜行,凭着感觉,他知晓自己起初走了一段下坡路,然后绕了几个弯,走了一段平路之后,竟真拐进了一条隧道。
隧道不过两尺来宽,一人来高,隧道里比外间温暖了许多,也无任何湿气。萧然目力再好,也不能在这漆黑的隧道里视物,他只能摸着两旁干燥的石壁,缓缓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萧然终于看到前方有了光亮。
“这便到了?”
萧然面露喜sè,加紧步伐,走到那光亮处,
走到近前,他才发觉这里似乎是隧道的出口,这道口子亦是被深深的灌木掩住了。
不再迟疑,萧然拨开了丛丛荆棘,脚步缓缓前移,待他从隧道里探出头来,往下一看时,顿时吓得怪叫一声。
“我的个亲娘!”
这隧道出口竟是开在这座山峰半山腰的绝壁上,出口下方正是陡峭的悬崖,绝壁陡直光滑,竟是连积雪都只覆了浅浅一层。
萧然拍了拍胸口,忽而道:“我不是会飞么?怎生还如此恐高……”
兀自慰藉一番,萧然再次探出半截身子,在出口四周左顾右盼了一番:身下是万丈深渊,头上亦是连灌木都不能生长的绝壁,视野前方几里处俨然是一座最高的山峰,左侧的石壁不知蔓延到了何处,唯有右侧几百丈开外石壁渐倾斜,再远些便是一片无垠的雪坡。
“被那老头儿坑了。”
萧然骂咧一声,走了大半天,若是返身回去他又不甘心,眼下,他只能仗着自己的重力玄奥,看能不能飞到右边那片雪坡上。
隧道口离那片雪坡不过几百丈,若是平时萧然定会毫无犹豫地飞过去,但如今身下是万丈深渊,一个失神他便会粉身碎骨,因此他有些踟蹰。
清了清身周的荆棘,萧然坐了下来,嘴里叼着一根野草,他望着那片雪坡,寻思着有没有更为稳妥的方法。
“咦?那是一个……人?”
萧然正自出神,忽而瞥见那片雪坡中断似有一个人在踽踽行走,远远观去,那人似是一名身着雪白狐裘的女子,狐裘与白雪一般无二,若不是他目力极好,定然察觉不到。
将眼睛微微眯起,萧然又看得清晰了几分,那果然是一名女子,只见她时不时抬头看了看山顶的放下,双手交错地撑在膝盖处,颇显艰难地在雪坡上攀行着。
“啊——”
便在这时,萧然忽而听到那女子发出一声惊呼,他还未来得及疑惑,目光所及,惊见那雪坡顶端,山头一阵颤动,不知堆积了多少层的积雪缓缓垮塌,下一刻便要倾覆下来。
雪崩!
脑海中蹦出这么一个词,萧然没有丝毫迟疑,右足在隧道口左侧的石棱上一沓,飞身而起。他没有凭空飞去,而是贴着石壁,身子倾斜着,双足时不时在石壁略微凸起的地方踏一下。如此,他便能飞得更远些。
飞檐走壁!
“姑娘,你站着别动!”萧然生怕那女子慌乱之下乱跑,跌到某些坑洞里。
轰隆隆!
山顶的积雪再也支撑不住,排山倒海般倾倒下来。
女子看着那似要淹没天地的雪山,本来就病白的脸上更是再无血sè,正自绝望间,她忽而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叫自己不要动。
不自禁地转头循着声音忘去,女子看到一名少年直如某些野史中描述的那般,飞檐走壁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
心头微颤之后,她忽而惊醒,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喊道:“你别过来!”
萧然已经踏着石壁走了几百丈,那片雪坡就在眼前,蓦然听得那女子叫自己不要过去,他心头微颤:她大概是不要自己去送死吧?
当一个人身临绝境的时候,便是遇到一根稻草亦会死死抓住,而那女子竟不让自己去救她?
萧然没有理会女子的呼喊,右足在石壁上狠狠一蹬,不知蹬落了多少碎石,他直觉自己化作了一道利剑,迎着凛风,往那女子冲去。
轰咔咔——
崩落的雪层愈落愈快,积雪里似乎还夹着一同滚落的巨石,只需几息的时辰,那女子便会被掩埋在深深雪底。
“不要过来啊!”
女子的声音近乎在哭泣,萧然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唏嘘不已,这女子竟似忘了自身的安危一般,嘶声力竭地呼喊,只求自己不去救她?
滔滔雪山即将临时,那女子没有去看一眼,而是一脸焦急地看着萧然。
萧然借着一踏之力,直接落到了雪坡中间,使出重力玄奥卸去足下的力道,他毫无迟钝,在雪坡上疾奔起来。
在崩雪到来的前一息,他终于赶到了女子的身旁,二话不说,他抱起女子,疾速地飞了起来。
“你不要……”女子还想阻止萧然过来,不料眨眼间他便到了眼前,就在她为萧然焦急不已的时候,她便感觉腰间蓦然一紧,身子一轻。
飞身起来,萧然这才看了怀中女子一眼,这女子小脸小鼻杏眼浅眉,不如何貌美,却有一种安静到了极致的气质。她看了看身下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崩雪,仰起一张病白的脸,看着萧然,震惊道:“你……你能飞?”
崩落的雪峰轰隆隆地从雪坡上碾过,滚起一个巨大的雪球,渐起无数飞雪。
“如你所见。”萧然笑着说道,觉察到心神有所不支,便缓缓往下落去。
女子再次看了看身下十多丈远的雪坡,脸上惊sè未褪,喃喃道:“叫你不要过来,你为何还要救我?”
萧然抱着女子落到了一片狼藉的雪坡上,他松开揽住女子腰肢的手,道:“因为我能飞啊。”忽而,他看着女子问道:“倒是你,为何不让我来救你?”
或许是因为被一个陌生男子抱了腰肢,女子病白的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只是那红晕看起来也不如何健康,她看了萧然一眼,忽而低头看着自己的足尖,右手指捏着左手指,淡淡地说道:“我本是将死之人,若是连累了你,等若是平添一桩罪孽。”
萧然看着女子的脸sè,似是明白了什么,不过他没有细问,自己与她萍水相逢,救了她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女子见萧然沉默,忽而说道:“你与那群人一样,也是想要争那神兵?”
萧然闻言,挑了挑眉,道:“是啊,那群人到了多久了?”
“他们昨rì便到了。”
女子目光微微闪烁着,似是在思量着什么,她说道:“此间离村子还有段距离,我带你过去吧。”
萧然点头,欣然道:“有劳姑娘了。”
“我叫凌雪。”
凌雪走在前方,缓缓地朝着雪坡下方行去,萧然看着她娇弱的身影,感觉这山风若是再强一点,便能将她吹走。
“我叫萧然。”
凌雪的身姿顿了顿,也不回头,问道:“是萧然世外的萧然么?”
萧然原以为自己声名在外,不料这女子就不识得自己,他自嘲着笑了笑,说道:“算是吧。”
“看来你也有许多无奈。其实,人生苦短,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便好。”
凌雪沉吟片刻,又问道:“你很想要那柄神兵么?”
萧然看着她仿佛摇摇yù坠的身姿,道:“能得到自然是好的。”
“哦。”女子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弱不可闻。
(不好意思,这几rì实在是没有时间,有时间的时候又是醉醺醺的,也写不出什么,让诸位久等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