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
密室的空间并不大,不到三十平米,以大块的大理岩石堆砌而成,密不透风。
石室中很是幽暗,只有壁角的油灯发出微弱的荧光,不时传来灯芯爆破的噼啪声响。
“五哥,都是我不好!若非我执意要来与表哥问个清楚明白,如今也不会……”
“素素,这不怨你!这主意还是我出的。只是咱们太大意了。”
素素叹息一声,是啊,他们太大意了,她总认为即便燕回当真是铜面人也不会伤害她,所以,便少了些谨慎。
素素躺在张翠山怀里心中千回百转,张翠山也不再说话,只闭目养神。
在昆仑与无忌相见之时,无忌便将自己的奇遇告诉了张翠山,也将九阳真经全册交给了他。后来张翠山回得武当,便将其献给了张三丰。张三丰这才明白何足道所谓的“经在油中”其实是“经在猴中”。
能够寻回先师遗失武学,张三丰自然万分欢喜欣慰,但九阳真经毕竟是少林之物,因而张三丰命门下弟子誊抄一份以纪念恩师之后,便想将原本楞伽经完璧归于少林,只是少林遭劫,这才耽搁了下来。
而誊抄下来的九阳真经,武当众人却是都看了的。均被其中深意,武学之浩瀚折服。张翠山自也不例外,虽然修习九阳时日尚短,但武当功夫追本溯源皆来自九阳,与九阳一脉相承,且张翠山悟性甚佳,如今倒已会的大半了。
现在困境之中,张翠山不自觉运起了九阳真经的武学,只是,这毒却也非同小可,静心凝神调息了大半天,才隐约感觉出体内升起了那么一丝内力,虽然极其微弱,但却也聊胜于无。
张翠山大喜,待再调息运气,却是不能得了。不免叹气。只得收手,将这一分内力输入素素体内。
素素所受幻阴指方才痊愈,便又奔波,且这番而来,一路心神不宁,后又得了确认燕回
便是铜面人,大受刺激,情绪不稳之下又再中毒,早已受不住有些昏沉。如今突感温润体息传来,原本倦怠的身子竟清爽了不少。
只是,张翠山将最后一丝内力传入之后便咳嗽了起来,咳嗽之声颇为低沉隐忍,似是不愿叫素素知晓,却按捺不住终是出了声。
素素担忧道:“五哥,若有机会,你便逃出来,不要管我!”
张翠山抱紧了素素,“我怎会弃你而去?你忘了,咱们当初在冰火岛一同遭遇雪崩时说的话吗?咱们能够相偎相守二十余年,实乃幸甚,如今便是一同死在这里也算不错。”
素素忙摇头道:“不!五哥,这次不一样!他们想要借咱们二人来逼迫杀害无忌,咱们不能让他们得逞!你若有机会,便逃出去,给无忌提个醒,莫要中了他们的计!”
张翠山顿时语塞,他不愿无忌因他们而中计遇难,却更不愿抛下素素不理,一时两相为难,只得紧了紧怀抱。但又觉此时想这些倒有些多余,自己拼了全力也只能保得二人能够稍做挪移动作,别的却是连剑都拿不起来,且这石室密封,石门沉重藏有机关,如何能逃出去!
吱——
沉重的声音响起,石门打开,迎面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手中端着摆放有食物的托盘。
素素与张翠山皆是一愣,同声道:“流光!”
流光粲然一下:“张五侠和张夫人当真好记性,没想到十年不见,竟还记得我!”
素素眉头微皱,如此看来,流光也是燕回的人,那么当初流光所作所为怕也是受了燕回之命。
素素不由苦笑,自她与张翠山回归中土之后,燕回虽然伤心难过,却没有表现出半分嫉妒不甘之意,素素如何会想到燕回竟在暗中做了这么多动作。
想起当初在赵家时,燕回对张翠山的杀意和凛冽的眼神,素素心中不觉战栗,如此看来,天鹰教时,半夜吹箫将她引去,怕也是他故意为之,想要叫张翠山误会,挑拨她二人关系。
索性,他们均未曾中计。
素素暗地里拉了拉张翠山的手,微微一笑,他们之间的情意怎是这等雕虫小技便能击破的。
流光将托盘放至二人面前,又从怀中掏出两颗药丸,道:“这药虽不能解你们身上的毒,却能叫你们好受些。”
素素与张翠山对视一眼,均不伸手相接。他们被人丢进石室之前便被搜了身,身上一应药物武器均被搜走。如今确实需要药丸,可却不能大意。
流光心中明了,也不强求,将药丸放在饭食一盘,道:“不知张五侠还记不记得,二十三年前,你途径陕西边境,遇一群马贼烧抢村子,你出手杀了马贼,救了村子里的人。只是,张五侠行侠仗义,所做好事太多,怕是已经不记得了。”
张翠山想了一阵,似乎却有此事,可却是当真记不真切了。
流光又续道:“可我却记得,这场灾祸,我父亲被杀,我母亲被□□致死。我自此沦为孤儿被他人收养,从而训练成一颗棋子。
我有时一直在想,如果当时,张五侠能早来一步,或许我父母就不会……可是……”
流光深吸一口气,努力缓和了一下悲痛的情绪,又道:“张五侠,你是好人,你虽没能来得及就我父母,却救了我,救了村子的百姓。我并不愿伤你,与你为难,只是,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素素听得心中一痛,没想到流光竟有这般惨痛得过往,想要开口安慰几句,流光却已转身离去,石门又重重关上。
素素望着药丸,道:“五哥,这药咱们吃是不吃?我瞧她说得真切,不似作假,何况,咱们如今已是内力全无,处处受制与人,她也没有必要再来害咱们!”
张翠山沉思一阵,道:“她若想要害咱们,将药悄悄下在饭食之中岂不更好,何必多此一举。”
张翠山慢慢向前挪移一阵,缓缓伸手拿了药丸,先吃了一颗,未发现异常,这才将另一颗喂于素素。
这药丸却也有几分效用,二人吃下便觉好了许多,从能慢慢挪移到能够舒展番筋骨,均已没了那般撕裂痛楚,只是丹田依旧空空如也,没有劲力。
这般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张翠山百般努力,却是再无进展,想来阿荞说这是百越族秘药,却也有几分厉害。
二人虽心中担忧无忌,却也无可奈何。
流光倒是每日都来送饭食,且菜色均匀,品种繁复,可见费了番心思。
这日,素素方觉有些肚饿,想着流光应该快到了,便听闻石门打开之声,可回头望去,进来的却不是流光,而是燕回。
燕回进门便奔至素素身边,道:“素素,你可还好?”
张翠山皱眉伸手护了素素,素素只撇过头去,不愿理他,也是因为如今心中复杂的紧,不知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燕回神色一黯,苦笑着将一个瓷瓶交到素素手上,道:“这是解药,你们吃了之后便走吧,密室把守的人我已经都遣开了。
素素,我不愿伤你,可是,有些事情我却不能不去做。风四哥他们世代效忠我慕容家,就为这复国大业,我已叫他们失望多次,不能再让他们痛心了。
素素,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只愿我不要再生在慕容家,愿我们都是普通百姓,远离江湖庙堂,希望,那时,我还能再遇见你。”
素素望着他,一阵出神。
燕回灿然一笑,坚定道:“到时,我一定会抓住你,不会让你再被别人抢走!”最后一句却是对张翠山所说,眼中满是挑衅之意。
待得二人回过神来,石室中哪还有燕回的踪影,可石室的门却是开着。
张翠山拿过素素手中的药瓶,揭开,只见里面是晶莹玉露,还透着丝丝幽香,芬芳怡人。
张翠山道:“不论他是真是假,只要有一丝机会,咱们便不能错过。我先喝,若是无事,你再喝!”说完将药瓶凑近嘴边,仰头喝下一半。
素素笑着抢过瓶子,也将剩下一半吞入腹中,张翠山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五哥,你不是说咱们若死在一起也不错嘛,既是这般,不论是喝还是不喝,咱们总要一起。”
张翠山听了,也不再多说,泯然一笑。
二人两手相牵着,闭目凝神,静待结果。
但觉丹田之中冉冉升起一股温润之意,且随之慢慢游走全身,似是一川溪流泯泯流淌,冲破各处关卡阻碍,行过奇经八脉。
大略过了一刻钟,二人睁开双眼,均是大喜。运气施招均已无碍,乏力痛楚也已不见了踪影,只觉神清气爽。
欢喜地踏出石室,夏日的阳光颇有些强烈,加之久在黑暗之中,突然见得,不免有些刺眼,素素伸手抚额遮挡。
石室之外是一处庭院,假山曲石,池塘凉亭,奇花异草,还伴着几声蜿蜒回转的鸟儿的歌唱。
这般景致叫方脱困的二人心情越加愉悦,却也不多做停留,以免再遇变故,方要离去,却听得前方似有打斗之声,二人一惊,想起燕回方才所言,难道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无忌已经来了?
张翠山与素素对望一眼,点了点头,便朝打斗之处奔去,只是,奔至中途,突闻一阵悠扬悦耳的竹笛之声,倏地,不知从何处窜出一群人,将二人团团围住,来人均着黑衣,双目无神,面色泛着青绿色的幽光,彷如幽灵,甚是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