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皖晚是认得这块玉的,早上出门的时候,这块玉就挂在孟飞扬的衣服上,因为这玉的形状独特,她还特意多看了几眼,绝不会认错。但是孟飞扬的勾玉怎么会在床上出现呢……
陆皖晚想到了一种可能,却也不敢深思,索性先不想了,只把勾玉收了起来。
陆皖晚站起身来,正准备出门打水洗漱,房门却正好被人推开,孟飞扬穿戴整洁地从外面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盆散发着热气的脸盆,他看到站在床边的陆皖晚,立即笑着说道:“你醒啦,过来洗脸吧。”
陆皖晚愣了半晌,怎么都想不到孟飞扬竟会帮她打洗脸水,或许是太过惊讶了,便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了?”孟飞扬将脸盆放在桌上,看陆皖晚一直不动,便疑惑地出声问道。
陆皖晚这才醒过神来,立即应了一声,低头走到桌边,绞了帕子洗脸。
陆皖晚洗漱完毕之后,孟飞扬似是要把水拿出去倒掉,被陆皖晚眼疾手快地抢过,神情闪烁地说道:“还是我来吧。”这般说完便逃也似地离开了房间。只留下孟飞扬站在那里,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陆皖晚拿着脸盆走到外面,神情有些懊恼,她不知道方才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或许是因为昨晚那古怪的梦,或许是她被孟飞扬那过分的“体贴”给吓到了。
陆皖晚倒了水,也不急着回房,而是去了厨房,他准备亲自做些吃食给平安做早餐,算是安抚他昨日没吃上丸子。
陆皖晚进到厨房的时候,橙儿和几个厨娘早就在里面忙活开了,今日毕竟是大年初一,吃食也是要准备丰盛的。
橙儿看到陆皖晚进来,立即过来与她福了一礼,满脸带笑地说着喜庆话,“陆姑娘新年大吉,您起的可真早,是有什么想吃的吗,奴婢立马帮您做。”
“你也新年好!”陆皖晚笑着回道,然后在厨房看了一圈,才又开口道:“我想自己做些吃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个多余的灶?”
“当然可以,陆姑娘您尽管用就是了,有什么需要唤奴婢一声就好了。”橙儿爽快地应道。
“那你去忙吧,我自己行的。”陆皖晚这般说完,便朝着角落里一个空的灶台走了过去。
陆皖晚稍稍思忖了一下,便想好了要做什么,她当初在教坊的时候,珍儿经常会做烤馒头片给她吃,据她自己说,是儿时在家常吃,进了教坊之后也改不过来,只是越做越讲究了——在家时是一个馒头切成四五片,烤至焦黄涂点酱就心满意足。而后来喜欢的吃法,是将馒头片在加了盐和葱花的蛋液里泡一泡,裹上一层鸡蛋后再上火烤。出来之后外面的葱花蛋很像,里头的馒头却不显干硬,好吃许多。陆皖晚尝了几次之后也爱上了,还跟珍儿学了怎么做,做了几次给珍儿尝,珍儿都说她又天赋,快做的比她还好了。
这手艺陆皖晚现在也没拉下,熟练地切了馒头片,不消一会儿就烤了满满一碟子的馒头片,每一片都金黄喷香,上面还撒了些糖霜,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陆皖晚自己尝了一块,觉得手艺越发精进了,想着一会儿平安定是爱吃。
因为过年,所以橙儿和厨娘们做了许多年糕在厨房备着,陆皖晚便顺手取了一些,准备再烤些年糕,过年吗,总是要吃年糕的。
她将整块的年糕切成小指厚的片,放在火上烤,烤到筷子能顺利戳过差不多就是正好外焦里嫩的时候。她做了一半咸口,一半甜口,她想着平安喜欢吃甜的,而她自己则喜欢咸的多一些,其实咸口甜口都好吃,吃咸的就自己调喜欢的酱来,吃甜的就撒白糖。
陆皖晚觉得这两个差不多了,但想着屋里还有一个大男人要一起吃早饭,便又从橙儿那里要了两碗粥和几碟糕点,看看也差不多了。
橙儿看到陆皖晚做的那些吃食,夸赞地说道:“姑娘您心思真巧,我都不知道馒头还可以这样吃的,光闻着就香的不得了。”
陆皖晚得了夸奖,心里也是很高兴,回道:“其实简单的很,我把法子交给你,你自己也可以做。”
橙儿闻言细细问了做法,准备一会儿也做一些,让府上的孩子们尝尝鲜。
陆皖晚将做好的东西一一放在食盒里,趁着菜肴都还没凉,便拎着食盒匆匆回了房间,等她到了房间的时候,平安已经醒过来了,正坐在孟飞扬腿上跟他说话呢。
“娘,你回来啦!”平安看到陆皖晚,眼睛就是一亮,立即从孟飞扬的腿上爬下来,小跑到了陆皖晚面前。
陆皖晚立即放下食盒接住他,担忧地说道:“跑慢些,你这才刚会走多久啊,就跑的那么快,一会儿摔了你又该哭鼻子了。”
平安装疯卖傻地笑了笑,立即转移话题,指着桌子上那食盒问道:“娘,这里面是什么啊?好香啊,平安饿了。”
“小馋猫,鼻子还真是灵啊。”陆皖晚边笑说着,便将他抱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打开了食盒,将那些吃食一叠叠地拿了出来。
平安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那些点心,眼神放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吸溜了一口口水,就伸出小胖爪,想去拿力他最近的那个馒头片。
陆皖晚立马轻轻拍了他的手一下,神情严肃地说道:“先洗手,洗了手再吃。”
平安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胖手,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陆皖晚仔细地给平安洗了手,这才夹了一块馒头片到他面前的碟子里,笑着说道:“好了,现在可以吃了。”
平安得到指令,立即迫不及待地抓起那馒头片,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陆皖晚看他吃的喷香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然后她又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孟飞扬,有些别扭地开口问道:“我做了挺多东西,你要不要一起过来吃?”
孟飞扬似就是等着陆皖晚问这句话,施施然站起身,面上带着笑说道:“好啊,我也是饿了,而且我也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陆皖晚不吭声,自顾自地盛了碗粥喝,见平安已经开始吃第三块馒头片了,便与他盛了碗粥说道:“慢些吃,小心噎着,没人跟你抢。”
平安嘴巴里塞地鼓鼓囊囊的,自然也没空闲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孟飞扬笑着走到桌边,自己盛了碗粥,也夹了块馒头片吃了起来,他看着虽然吃得很斯文,其实吃的很快,一块馒头片几乎两口就没了。
孟飞扬又尝了块年糕,他选的是咸口的,吃完一块之后,又紧接着夹了一块,看来这年糕更合他的胃口。
陆皖晚看孟飞扬准备吃第三块年糕的时候,忍不住开口道:“年糕这东西不怎么容易消化,还是少吃一点的好。”
孟飞扬正准备夹年糕的手顿了一下,转而去夹了一块糕点,放到碟子里说道:“都怪绾绾你做的太好吃了,我竟是停不下来了。”
陆皖晚闻言,唇角忍不住微微弯了一下,然后立即轻咳一声,继续保持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一抹浅笑只是错觉。
孟飞扬的心情似是甚好,吃下了大半点心和粥,便和平安一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消食。
陆皖晚看着他们父子两人这模样,又是一阵忍俊不禁,收拾了碗筷,就准备抱着平安去活动一下,顺便消消食。
此时宅子外头的大街上,各家各户的门口都聚集了许多孩子,等着抢哑鞭。鞭炮声“噼啪”一阵子过后,硝烟尚未散尽,孩子们便借着熹微的阳光,弯腰躬背从一地碎鞭炮纸中寻找哑鞭,像抢钱似的。一阵子忙乱之后,又朝下一家门口跑去。这些哑鞭炮如果还有信子的,可能也十分短小了,有的仅仅露个头罢了,有的连个头也见不着。
抢到了哑鞭的孩子,便聚在一起准备燃放,燃放这种哑鞭是十分需要胆量的,有胆子小的不敢直接点燃,而是用一根长香来点燃,还有些实在点燃不着了,就把鞭炮扒开,用火柴点燃火药,只听“嗤!”的一声,便是一声爆响,周围围观的孩子们便发出一声欢呼声。有的孩子手上没有火柴,便用块石块或者斧头砸哑鞭,也能听到一声爆响。
平安在陆皖晚怀里,小手捂着耳朵,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些放炮的孩子们,明明心里有些怕,却又忍不住要看,那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娘,我也想放炮。”平安转过头,很是羡慕地与陆皖晚说道。
陆皖晚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平安乖,不要着急,等你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像哥哥姐姐一样放鞭炮了。”
平安扁了扁嘴,显然有些沮丧,但他向来懂事,也没缠着陆皖晚一定要放炮,只是依然羡慕地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放炮。
陆皖晚又是抱着平安在门口站着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孟飞扬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陆皖晚也没多在意,想着他可能有什么事走开了。又是站了一会儿吗,她就抱着平安回了宅子。
陆皖晚抱着平安,径自去了诗诗的卧房。
诗诗住的地方,在小院的最后面,中间有一片挺开阔平台,旁边围了栏杆,正好可以迎风眺望山下景色,诗诗平时闲着无聊,就时常栏杆边凭风而立,——自我感觉十分惬意。
陆皖晚抱着怕平安过去的时候,她正和秦琴坐在栏杆边喝茶,见着陆皖晚进来,立即招呼道:“我干儿子来啦,快过来给干娘我抱抱。”
陆皖晚笑着将平安递到了诗诗怀中,平安咯咯笑了一会儿,便与诗诗玩耍起来。
秦琴替陆皖晚倒了杯茶,递到她的面前,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今日会晚些起来呢。”
陆皖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嗔怪地看了秦琴一眼说道:“教习连您也笑话我吗。”
秦琴轻笑一声,回道:“我哪里是笑话你,我是替你高兴啊,我看出来了,那李三是真心实意对你的,你自己要珍惜。”
陆皖晚闻言顿时不说话了,神色颇有些复杂。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但夫妻俩哪里有隔夜仇,你就算是看在平安的面子上,原谅了他吧。”秦琴年岁大,眼力自然比诗诗她们厉害多了,也看出陆皖晚对着孟飞扬的时候有些别扭,便好言劝道。
“教习,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替我担心。”陆皖晚只能这样说,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茫然。
几人这聊天说着话呢,橙儿拿了铜盆去打水,片刻后空手而回,慌张进来说道:“姑娘您出去看看,有好多人往山上来了。”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什么人来”诗诗笑话她道:“你以前在京城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一面说,一面往栏杆外头看去——这一看,顿时便吓得魂飞魄散!
哪里是好多人?分明是一大群身着戎装兵丁杀了上来,仔细一看,前面的村中百姓落荒而逃,后面的人凶神恶煞穷追不舍!
陆皖晚也着实吓了一跳,脑子里第一个反应这些人是为了孟飞扬而来的,她当机立断地说道:“快!去把宅子里的人都聚集起来!”
橙儿的动作还算快,片刻之后宅子里的人都聚齐了,让人绝望的是,这里竟是没有一个男人,刘士安一大早就带着大虎和二丫去赶集了,说是要傍晚才会回来。
“怎么办?那些凶神是要杀人吗!”
有人哭了起来,哀怨道:“怎么会这样,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姑娘,我们快逃吧!”橙儿与陆皖晚几人说道。
逃?往哪里逃?!陆皖晚脑子飞转,心口却是止不住“砰砰”乱跳,她不知道孟飞扬此刻去了哪里,她有预感他此刻定是自顾不暇,不然不会把她和平安留在这里,难道她今日就要葬身此地?她们一群妇孺,只能等着被杀的份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