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被凤姐扶住之后,眼光犹自只盯着雪雁霜华素绢彩绫,黛玉的这几个丫头个顶个的相貌出众,通身气度比那些大家小姐还强,这些个丫头们都是各旗旗主王爷特意选了自己的女孩儿送到林家来的,对于她们来说,能伺候总旗主的嫡小姐,可是比参加选秀还体面的事情。宝玉哪里能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这几个丫头都极出挑,只想将这些姐姐妹妹都揽到自己身边整日伴着自己,便跑到王夫人身边摇着王夫人的衣袖叫道:“太太,这四个姐姐妹妹都是好的,求太太赏给宝玉吧。”
王夫人心中一滞,低头看看宝玉,她最怕的就是宝玉被那些狐媚子外道的丫头带坏了,可是又瞧着宝玉那陪小心的可怜模样儿,王夫人不由又心软了,只想着不过是几个奴才秧子也翻不过天去,便软语道:“好,只要宝玉喜欢,娘都依你。”
黛玉听了这话真的动了气,看也不看王夫人,只冷冷道:“素绢彩绫雪雁霜华,我们回府。”四个丫头齐齐应了一声,黛玉又向刑夫人做揖道:“大舅母,林石告辞了。”
刑夫人轻轻点头,黛玉带着丫环便往外走,还未到门口便见两个小丫环扶着贾母走了过来,黛玉只淡淡说道:“老太太,家中正忙乱着,林石还得回去看着收拾,便不打扰了,这就家去。”
宝玉忽的蹿上前来,直扭着老太太,如同扭股糖儿一般的撒娇道:“老祖宗,好老祖宗,宝玉求您把这四个姐妹留下来吧,宝玉要她们陪着方才觉得心里清爽。”
老太太最宠的就是宝玉,听了宝玉的话如何能不答应,便对黛玉说道:“林石,你宝玉哥哥难得瞧上个人,你便送给他吧。回头我再挑好的给你。”
黛玉面色一沉,淡淡道:“老太太有所不知,她们四个都是在旗的,自我大清开国以来,从来没有旗人主子去伺候奴才的,看在先母的份上,今儿这话我只当没有听过,老太太休要再提。”
黛玉将老太太噎的说不出话来,王夫人本就瞧着这叫林石的小子不顺眼,便上前讥讽道:“这便是诗书世家出来的哥儿,当真有知礼的紧,连外祖母都敢顶撞,我倒是要问问姑奶奶和姑爷是怎么教养的孩子!”
黛玉大怒,瞪着王夫人喝道:“好一位贤德的二太太,当今万岁亲笔御封的定国公和一品贞静夫人也是你能诽谤的,素绢,持爹爹的贴子到大理寺去,请程大人公断,我倒要瞧瞧这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该怎么发落。”
贾母眼神一暗,双眉紧紧皱起,她万没想到这林石果然是人如其名,强硬的如石头一般,竟是一丝一毫的脸面都不留,到底是收养的,和贾家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人就是个祸害,万万留不得。贾母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便换了笑脸说道:“石儿呀,你二舅母不过是一时失言,外祖母一定责罚于她,这大年下的,就不要惊动程大人了,否则到吃年酒的时候,大家面子都过不去,你初进京城,好些关系还不甚清楚的。”对黛玉说完,贾母又向王夫人喝道:“还不快向你外甥道歉,你是做舅母的,外甥纵然说几句过头话,你也不该那般说话,敏儿是我亲自教养的,难道你还想说我教女无方么?”
一句话压得王夫人再再抬不起头,只得心不甘情愿的向着贾母跪下,连声道:“媳妇绝无此意。媳妇失言,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冷声道:“还快去祠堂跪着,向祖宗请罪,没有我的话不许起来。”
王夫人紧攥着双拳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贾母冷冷道:“鸳鸯,送二太太进祠堂,将我的话吩咐下去。”
鸳鸯只得上前将王夫人扶起来,向她行了礼,方才引了王夫人走了。刑夫人见王夫人吃瘪,心中畅快不已,连带着看黛玉越发顺眼了,只是碍着老太太在场,不敢表示出来罢了。
黛玉只在一旁冷冷看了,一句话也不说。老太太处置完王夫人后方才对黛玉淡淡说道:“石儿,我已经发落了二太太,你也不要再生气,到底是一家子至亲骨肉,又是大年下的,别惹得上下都不自在。”
黛玉双眉微挑,淡笑道:“老太太既然已经发落了,林石自也不当再挑理,只不过林石素来有个不好的脾性,那便是护短,爹爹先母和妹妹都是林石要护着的。”
贾母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只点头笑道:“难得你一个收养的孩子也能这般诚心,倒是我那女儿女婿外孙女儿的福气了。”
黛玉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林石也当回府,老太太,林石告辞。”
贾母也没心思留客,便对身边的丫头说道:“琥珀,送表少爷出去。”
黛玉嘴角勾起,讥诮道:“不必了,这位姐姐还是留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老太太随意打发个嬷嬷婆子引路,便是给林石的脸面了。”
贾母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却是存心落林石的面子,也好出口暗气,那晓得这林石竟是一丝亏也不肯吃的,看来是得快些动手了。有了这个念头,贾母便笑道:“是外祖母想的不周全,琏儿媳妇,宝玉,你们两个送石儿出去。”
宝玉也不知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的,到了这会儿还看不清形势,只是不依的叫道:“老太太,宝玉要这四个丫头。”
黛玉简直要被宝玉气乐了,还真没见过这样没眼力劲儿的,她只去看老太太,老太太知道今儿必是不能从黛玉这里要到人的,只得搂了宝玉哄道:“宝玉听话,回头我必给你选四个好的,那原是你林姑夫家的下人,怎么能来伺候你。”
宝玉自是不肯依,凤姐见了便走过来笑道:“宝兄弟,你只歪缠着老祖宗,回头让老爷知道了,又要罚你。”不得不说凤姐一语正中靶心,宝玉最怕的便是他的父亲贾政,想到父亲那黑沉的脸,宝玉果然不敢再闹,只委屈的苦着小脸,自然,他这会只把黛玉当仇人,再是不肯相送的,最后只得由凤姐将黛玉送到二门以外。
上了自家的车子,霜华犹自气鼓鼓的嘟囔道:“爷,难道我们就这样吃亏不成?”
黛玉敲了霜华一下,笑言道:“我的霜华小姑奶奶,今儿到底是谁吃亏了?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说吧,刚才给那破石头下了什么暗手儿?”
雪雁扑哧一笑道:“到底还是爷厉害,最是知道霜华的性子,刚才我可是瞧的真真的,霜华将那贾宝玉甩开的时候在他的手腕上拂了一下,我记得小少爷曾拿了好些稀奇古怪的药面子给霜华,霜华,你刚才用的是哪一种?”
霜华也笑了,只说道:“又不是什么要性命的东西,两个时辰之后药性才发,不过是叫那贾宝玉不能亲近涂脂抹粉的女子罢了。”
瞧着霜华那得意的小模样儿,黛玉先是一怔,接着便笑了起来,她只靠在素绢的身上笑道:“霜华,你果然了得,不能亲近脂粉,岂不是生生要了那贾宝玉的命!”
彩绫捏了捏霜华嫩嫩的小脸蛋儿,笑骂道:“霜华你这个小促狭鬼,偏有一肚子的鬼主意。”
雪雁却笑嘻嘻的叫道:“好霜华,小少爷还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分我一半吧!”
听着马车里的笑闹声,赶车的甄恪脸上浮起开怀的笑容,自从跟了主子,甄恪觉得每一天自己都过得无比的快乐,这种快乐,是他在头十年的生命里从来不曾有过的!
果然在两个时辰之后,荣国府内宅大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