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忍着断腿的疼痛,咬紧牙关,从斜坡上的乱石堆,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由于月亮的早早退去,能见度着实有些低,不足百米的山坡,娃足足行了有大半个时辰,衣服被刮烂不说,左腿就为了走这一截路,小腿上布满了被石子划伤的伤口。
孙渑本来以为蔡与席婺会在夜间动手火并,没成想这一夜竟然安静的过来了,当别处院子中的鸡鸣声响起时,曾岸当先从席上爬起来,摸着黑将角落的灯点着。
“将军,该起床了!”曾岸轻声喊道。
孙渑摇头拒绝道:“不行,眼睛跳的厉害,等天亮了再去。”
曾岸作为一个随从,前几天还是一个犯人,自然也知道主官的话不容反驳,埋头整理起床铺来。
孙渑则靠在墙壁,眯着眼仔细的回想着为何席婺与蔡两人没在夜间动手的原因。
忽然房门外传来用力拍打门板的声音。
曾岸正坐在席上发楞,忽听声响,急忙站起来,快步跑着要去开门。
“等等!”孙渑忽然睁开眼,沉声叫住曾岸。
曾岸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孙渑,只见孙渑脸色很不好,有些苍白。
“将军,您……怎么了?”曾岸用着仅屋中能听到的声音问。
孙渑有些慌张、有些急不可耐,但更多的是担心,仅仅几息的工夫,孙渑心中已经天人鏖战了无数次。
“看来……胜负以分!”孙渑面色渐渐缓和下来,长吐一声浊气,暗暗道。
“将军,您没事吧?”曾岸有些焦急的跑过来,低声问起来。
“没事,你帮我来把衣服穿上,我亲自迎接。”孙渑牙齿咯咯作响,身体下意识的颤抖着。
曾岸哪里见过孙渑这样,轻手轻脚的给孙渑将长袍穿好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孙渑站起来。
孙渑这会就像中风了一般,走路都不太利索,当一瘸一拐走到门口后,孙渑轻轻抖了抖手臂,曾岸知趣的松开松开自己的手,往后小退一两步,双手垂在身前,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
孙渑也就在这一会时间内,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作为朝廷的人,即便是蔡胜了,也并不能拿自己如何,因为自己是他们和沂源唯一的一个传声器。
娃好不容易爬到了房子处,单腿站起来,用力拍打着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门。
大约过了有半柱香时间,屋中依然没有动静,娃焦急的都快喷出火来了,由于右腿被踩断,左腿被刮伤的伤口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并不感觉比右腿疼多少,可这会心情放松下来后,外面的伤口比右腿的骨伤更能让人感到疼痛。
正当娃有些失望的转过身离开时,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孙渑本来以为会有很多人到来,哪成想打开门,一个走路都不灵便的弱小汉子站在门外,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你是何人?为何这个时辰来我这啊?”孙渑稍稍一想就知道此人不是蔡或者席婺派来的,心中长舒一口,不知不觉间捡起了自己的威严。
娃听到孙渑的声音,扭头一瞧,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请将军大人救小人一命,小人……小人实在无处可去了。”
孙渑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悦:“我乃奉公子令前来招安的,又不认识你,为何要救你?”
娃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全在眼前的这个红衣服官员,于是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噼啪啪像孙渑说了起来。
曾岸站在屋中越听越觉得娃命大,阚子那么好的杀人灭口机会,竟然无缘无故的放弃了,着实有些让人想不透。
孙渑听后,眉头舒展开来,摸着下巴才生出不久的黄须,质疑道:“阚子是谁?”
“小人……小人之前没见过,不过我听蔡首领和他谈话,似曾认识。”
孙渑低头想了想,猛然想到昨天白日厅堂方向发生的事,那个杀人的汉子,自己隐约听到了他介绍自己叫阚子,但那个人看起来好生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起来进屋谈!”孙渑转身往屋内走。
孙渑坐好后,发现娃没有跟来,顿时拉下脸向曾岸吩咐道:“去!看看他咋回事。”
曾岸见孙渑这脸犹如春季的天,阴晴不定的,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低头走到门口扶起娃来,这一扶着实让曾岸惊到了。
“将军,他腿断了。”
孙渑一听这句话,当时就坐不住了,快步跑到门口与曾岸将娃扶起来,过真见到娃的右小腿已经不受控制了,直接吊在地上。
“将军,您能治吗?”曾岸苦着脸,小声问。
“我……我不会这,不过……我家公子能治。”
娃一听自己还没到残废的地步,惊讶的问起来:“将军,你家公子在哪?”
孙渑伸到怀中摸了摸,掏出一块铁质铭牌,一手扶着娃,一手将铭牌递给曾岸:“你背他迅速下山,山下有牛车,一路不停歇的话,夜间就能到。”
“这……”曾岸见孙渑一脸焦急的模样,愣了愣,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拿着,别嗦,比起我来,公子更需要他的消息。”
曾岸接过铭牌,小心揣进怀里,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带着娃进城,不负孙渑的期望。
“将军,您呢?您怎么办?”曾岸负起娃,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孙渑摇头,感慨万千的道:“你不用管我,既然席婺将蔡杀了,那我就是安全的,你一定要把消息带回去,公子自有主见。”
“那……那小人趁着天还早,这就出发。”
“去吧!”孙渑一挥手,不自觉的直起了腰板,脸上挂着自得的笑容:“我也该是时候和席婺摊牌了。”
娃见孙渑一个朝廷当官的,竟然将自己一条破命如此放在心上,激动的抹着眼泪:“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小子以后定当结草衔环报答您。”
“我可不用你的报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