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冕站起来,走到雀身边,紧紧抓着雀的手:“家中以后须仰仗你啊,多学点,我也能少受点罪。”
雀盈盈下拜道:“多谢夫君体谅。”
“不用谢我,咱们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先去休息吧,赶明儿,我要起早去拜访一下我父亲,你到时候随我一起去。”
“喏!妾身听说夫君您晚上要给两位贵客接风洗尘,妾身下去先安排妥当了,然后再去休息。”雀面露兴奋之色。
等雀离开后,窦冕烦躁的坐在桌案后,思考着如今纷纷杂杂的乱局,一切看似清明,但身处其中又觉得这一切仿若迷雾,从自己被抓到出狱,到经历了些什么,窦冕无从得知,只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买卖,价格已经被估好就看自己上不上道。
这一刻,窦冕产生出从没有过得无力感,在凉州之时,虽处敌营,然而身后有自己的数百匪徒,但如今的自己身处雒阳,却如芒在背,像一只进到了狼窝的羔羊。
不知过了有多久,窦冕听到书房外传来唤自己用饭的声音。
窦冕推开门,走出书房的那一刻,星空灿烂,一道漂亮的流星划过天空,微微而来的夜风,霎时间将窦冕心中积蓄了一晚上的烦躁,吹散的无影无踪。
“小主人,夫人说您对家中不熟,让奴婢前来带路。”
窦冕歪着头,看了眼说话的女孩,不正是刚才带自己到书房来的那个嘛。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之前没见过你。”窦冕审视着这女孩,只见这人长得还挺标志,要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有些事情矮,比自己才仅仅高出一个头。
“奴婢才来没几天,是杨家的家生子,太老爷那天能下地走的时候,奴就被夫人送了来。”
窦冕眉头蹙了下:“我外祖父下地了?不是说动不了了吗?我记得四月初,经过雒阳诛县的窦家商铺时,杨家的人都走完了。”
“奴就不知道了,反正太老爷确实是好了,奴婢是随老夫人一起来的。”女孩越说胆子越大,说到最后竟然有些犟嘴的感觉。
窦冕也懒得再嗦,摆摆手:“前面带路!”
女孩人看起来不大,小碎步迈的倒是挺利落,左弯右绕,大半圈后,女孩指着被灯火照得通亮的厅堂:“小主人,您进去吧,客人在里面等着,奴婢下去歇息去了。”
“去吧去吧。”窦冕话还没说完,大步跨过了门槛。
屋子里整体的设计算是中等,地面铺着一张自己不认识图案的花色地毯,正中心放着一张四方木桌,窦冕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石楼产的。
四面墙角放着四尊奇形怪状的灯柱,似首非首,两边靠墙的位置放着一排带着靠背的椅子。
“哎呀,黄先生,上官老兄,咱刚有些杂物处理,耽误了些时辰,咱们上桌吧,别等会炒的菜凉的,那就没味了。”窦冕一边说,一边拉起黄浮走到上席的位置。
方桌这玩意,虽然出来有一年有余,但在这信息并不发达的时候,想从河东传到雒阳还算有些难,能去年在长安见到,还是因为家里有个爱玩的小叔。
黄浮推辞一番,实在拗不过,就在主位上如坐针毡一般坐了下来,窦冕与上官康两人坐在下首作陪。
窦冕从桌上拿起酒壶,用手摸了下,发现是温的,有些生疏的将两人面前的酒樽斟满酒,而后招呼二人用饭。
待一番酒酣耳热之际,窦冕这时才去将房门关上,回到座位上,打开了话匣:“今天子乃百年一遇之圣主,蒙陛下器重,方得使我等三人逃脱囹圄,不知二位可想好以后的后路了?”
正在用心品尝桌上菜的黄浮停下箸,眉头不由的皱了皱,对于他而言,当今天子可不是明君,能放纵太监家属去为祸黔首的人,即便是明主,也不是可以报效之君。
“屁!窦公子,你就别拍马屁了,我进牢狱可没犯事,我进了当小吏的忠心,却陷牢狱好几年,黄叔可就更惨了,比我早进去三年多,这头发都被剃了。”上官康手没有停下来,一手夹着菜往口中送,一手端着酒樽往口中倒,唉声叹气的同时,动作没有停下来。
黄浮捋着胡须,面露难色:“你说陛下是百年之圣主我信,毕竟陛下能诛杀粱冀,但若是说陛下器重与你,我却不信,老夫听闻你是外戚,可是真的?”
“外戚?”窦冕摇摇头:“外戚倒是不假,不过我马上是外戚中最穷的那个了。”
“你如此大的宅院,怎么不会穷?”上官康满嘴塞着食物,吐词不清的说。
“怎么不会?我入狱几个月,世道变了,我老师入狱了,我必须舍弃这些才能救。”
“你老师是谁?”黄浮放下箸好奇的问。
“李元礼!”
“李元礼?”黄浮轻抚胡须,想了想:“可是当年杀野王县令张朔的那个司隶校尉?”
“对!”
“老夫为东海相时,就是听到这件事,才下定决心诛杀徐宣满门,想想当时是何等的爽快啊,为天下诛贼,真是老夫得意之作啊。”黄浮越说越得意,最后却摇头道:“不过老夫被罚左校时,听说有人被人上谏救出去了,没有见到他,真乃平生憾事啊。”
“你就别憾事了,我这老师自从我认识他的那时起,反正最不缺的就是受刑,第一次是我外祖父上书的,第二次是陈仲举了,这次也不知道他怎么折腾的,怎么会和冯绲那王八蛋又一起进去了。”窦冕满口脏话说道。
“看来陛下的打算学武帝啊,收权于上,操令于下,如此求贤,未尽其用者,辄罪之,以有限之士,恣无已之罪,恐天下贤才将尽矣!”黄浮感慨道。
“这点你就放心,我相信圣上有自知之明,不过有一点就不好说了。”
“什么事?”
窦冕不屑的说道:“敛天下之财,积无功之家,帑藏单尽,民物雕伤,卒有不虞,复当重赋,百姓怨叛既生,危敌可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