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冕将药给众兵士每人熬制了一小碗后,而后将昨天下午剩的猪下水之类给热了热。虽然饭食有些少,但对于这些担惊受怕了一夜的汉子们来说,只要有口吃的,那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慰藉了。
正当窦冕出门要去给兵士们采购下午食材的时候,远处的街道传来一阵喧嚣声,窦冕驻足望去,只见几名兵士背上扛着猪肉,有说有笑的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窦冕快步走过去,挡在这几人身前,阴着脸问:“我不是告诫过你们不让抢东西吗?怎么如此没记性?”
走在前面的兵士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不是……公子,您误会了,这是我们昨夜去的那家仓库里放的肉,公伯将军说这东西放在仓库糟蹋了,让兄弟们抬回来,您也好做饭。”
窦冕瞧着这些肉很是新鲜,不像陈肉,心中高兴的差点叫了出来:“这不是昨天胖子杀的猪嘛,俞家还说要去劳军,没想到最后这东西真要进军队肚子了。”
“行!跟我来,反正你们也没啥事,帮忙盘下锅灶,不然若是后面谁再回来,咱们就别指望有啥吃的。”窦冕转过身兴奋的走回了屋子。
这些兵士将整扇肉小心翼翼的给铺在地上,然后在窦冕一通指导下,跑进厨房里拆掉原有的灶台,之后众人大略的分了一下工,跑去和泥的和泥,找秸秆的去找秸秆。
窦冕则将县衙内的可用铜器,一股脑的让奚固利提到了铁匠铺,铁匠铺的匠人们听到窦冕要做一口行军锅,都面露难色,因为行军锅锅需要的重量轻,重量轻意味着薄,手艺稍差些的,根本就做不成功,因为稍微有一两个气孔,整口锅就变成了残次品。
匠人一通话将窦冕绕的云里雾里,窦冕听这人说了大半天,哪能不知道什么意思,随手掏出两块小铜锭放到了汉子的手心里,根本不多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窦冕带着奚固利走进俞府,俞府内悄无声息,屋檐下站立的兵士一动不动,见到窦冕来,只是微微的点点头,身体绷的紧直,像泥塑一般。
阿颜纳不知脑袋何时从偏房的窗子伸了出来,眨巴着眼睛,胆怯的望着窦冕,单手托着下巴,似是沉思,又似遐想。
窦冕扫视院子的时候,看见了阿颜纳,大声招呼道:“阿颜纳,过来!”
阿颜纳被窦冕的话一惊,慌张的抬起头,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窗扇上。
“哎呀!”阿颜纳龇着嘴,捂着头从房间里跑出来,慌乱的回道:“公子,可是有事吩咐小人?小人这就去给您办。”
“行了,行啦!一天到晚搞什么幺蛾子?”窦冕见阿颜纳把自己摆的如此低,不适应的摆摆手,低声问起来:“公伯胜人呢?”
“奥!在那里。”阿颜纳指着后院。
“事情处理怎么样了?”
阿颜纳听见此话,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深深地弯着腰道:“回公子的话,俞家……那几个壮丁自制罪孽深重,刚刚都吞金自尽了,至于跟着甲阖的那几位,由于害怕朝廷追究,也就自杀了,现在存活的只有俞府未满十三的小孩子还俞老头,另外那个甲阖一直不想死,他想让公伯将军给您传话,愿意为奴。”
“府中妇人可有打扰?”
“没有,妇人……小人听说俞老头全部送走了,好像……好像是不相信韦仇。”阿颜纳低眉顺眼的回道,生怕窦冕会发怒。
“哈哈哈……”窦冕忍不住大笑起来:“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这话听起来多么的刺耳,竟然还会有人步其后尘,真是可笑啊。”
阿颜纳缩着脖子,静静地听窦冕讲完。
“你去转告公伯胜,洪恂不要杀,我要留着他祭奠将士的,至于别的嘛……”窦冕对着脖子划了下,转身离开了。
阿颜纳对窦冕如此冷冰冰的命令一时间有些不适,他是杀过人,可大多数那都是战斗杀的,而窦冕对堂堂的三老竟然说杀就杀。
当年阿颜纳在安平王府,也见过刘续做决断,仅仅一个不足百石的小吏,刘续足足商量了几天也没下杀手。
与刘续相比,窦冕更加心狠,更加有决断,阿颜纳心中如是想道。
公伯胜此时正坐在俞老头的房间内,苦口婆心的劝着俞老头自尽,俞老头犟着脖子,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对公伯胜根本不理,公伯胜又不想担上杀害耆老的罪名,于是两人就这么相持着。
突然,房门被用力推了开,公伯胜扭头看去,只见阿颜纳手提长刀站在门口。
“何事?”公伯胜下意识的抓住刀柄。
“公伯将军!”阿颜纳面带焦急之色,看了眼俞老头,而后快步跑到了公伯胜身边,凑近公伯胜耳旁:“公子等不住了。”
“公子可还有别的命令?”
“有!活捉洪恂,祭奠英灵。”
公伯胜面沉似水般点了点头,哽咽的说道:“都怪我吓了眼呐,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你转告公子,小人定会事情办利索咯。”
“小人要去取下甲阖的头颅。”
公伯胜愣了下:“甲阖不是想入为奴籍自赎吗?”
阿颜纳一脸疲惫的说:“卖主求荣之人,自当有卖主求荣的死法,毕竟我听着公子的语气有些不高兴啊。”
“那……那你去吧,带几个人顺道追上洪恂,将洪恂抓回来。”
“公伯将军,洪恂回去哪?”
“盖!”
公伯胜这句话一出口,俞老头整个人像是抽空的气球,手举着被子不受控制的掉在了桌案上,崭新的衣袍胸口,瞬间被茶水所污。
“盖县?”阿颜纳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这不是公子认命的县令嘛,我这就派人去。”
“等等!”公伯胜叫住正要转身离去的阿颜纳。
“不知公伯将军还有何事?”
公伯胜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你……你去的时候,不要告诉别人此次兵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