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缇骑将窦冕围在中间,一直走到北门外数里地,在即将入北邙山的路上,有一处小石城,石城两侧各有一处军营,军营用高大的圆;:圆木头圈成营地,几名身着戎装的兵士整齐地站在营门处一动不动。
窦冕本来以为这些人会把自己送进军营,没成想,这群缇骑在两座军营中间的栏马桩前,摆明身份,将坐骑交给了这些站岗的兵士,而后带着窦冕走向石城。
这群人本来的言语就很少,当行到距离石城有数十步远处,石城上值夜的兵士,从城墙上用竹篮吊下来一盏灯笼,大声喊道:“来者何人?此乃军旅重地,报明来意!”
走在最前面的兵士去下铭牌放在竹框内,大声回道:“我们乃奉缇骑中尉楚缙大人之令,押解朝廷钦犯至此!”
灯笼被城墙上缓缓拉了上去,这名汉子从垛口把竹篮搬入里面,随即喊道:“我们北军狱乃是关押朝廷将军与官员的,你这带回去吧,廷尉狱才是你们去的地方。”
“此人年纪甚小,除了掖庭监狱与此处能关押,关押别处需要陛下钦诏,楚缙大人已经连夜入宫了。”
“那你等等,我去问问狱史!”
窦冕站在人群里,望着黑漆漆的城墙,好奇的拽了拽盛充的衣角:“此地便是监狱?长这么大第一次见,想我在沂源的时候,我都没去监狱看过。”
“天下狱二千余所,属雒阳的有二十六座,你年纪太小,见不到那些共工狱、上林诏狱、司空狱之类的官员监狱,那些监狱可都是大人物,尤其是雒阳西边最大的诏狱,关的都是外戚,之前犯事的邓皇后家人,现在都还在里面关着。”
窦冕撇着嘴,反驳一声:“盛大哥是说我不够资格吗?那没事,大不了等我出去,我再给你闹点事。”
盛充尴尬的笑了笑:“你年纪还小,何必呢?”
“年纪还小,又有何益?如今我也即将身处囹圄。”窦冕指着石城,笑呵呵摇头说道。
身边的这些人见窦冕对监狱的事情如此不放在心中,心中很是同情,毕竟这些人可是与抓人入狱打搅道德,自然知道其中的恐怖。
正当缇骑刚刚安静下来,石城的城门,自下而上打开了,一排跳动的火把有序地插在城门的墙壁上,直接通向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里面。
缇骑呼啦啦分散开,盛充轻轻推了推窦冕,窦冕本来正在观察里面的样子,被盛充一推,便明白过来,这是打算让自己入狱啊,于是窦冕心情放松的走到闸门处。
“你是犯人?所犯何事?报上名来!哪里人士?籍贯!”站在通道处的两名身着铠甲的兵士,见到盛充身前的窦冕,两人不由得愣了一下,左边的汉子挺着胸膛问道。
窦冕第一次见到入狱的盘问方式,乖巧的拱着手:“罪人窦冕,长安平陵人,延熹二年生,至于年龄嘛,我也不知道几岁,大人问我犯什么罪嘛,其实我也想不到自己犯了什么罪,只是做了些不该做的事罢了。”
右边的汉子左手按刀:“说说吧,犯了何事?”
“小子……噢!不是,罪人只是带了一群有志为国纾难的羽林卫去剿匪而已,虽然兵败,但如今也算千人的队伍,让我来看,朝廷抓我,乃是陷害忠良,我不服,我要申诉!”窦冕边说边向内大声嚷嚷着。
窦冕的声音本来不算大,可如今在夜里,监狱内本来很是安静,窦冕声音传进来后,这些因罪下狱而还没睡着的人,从门口处大声传进了里面:“本官冤枉啊!末将冤枉啊!”
两位迎接窦冕的兵士,听见监狱内瞬间而起的吵闹声,脸顿时沉了起来,左边的汉子对盛充摆摆手:“人你送到了,去找狱曹要个回执,这会里面有些乱,就不与你多交代了。”
盛充拱手道:“两位自去忙,我这就去办交接。”
“窦小弟,你在此好好待着,千万别闹事,等陛下哪天不生气了,自然会放你出去。”盛充低下身轻声交代道。
“放我出去?我凭本事进来的,自然会凭本事出去,盛大哥就不要在意了,自从出生到现在,足足颠沛了好几年,现在也该安静下来,做做学问了。”
窦冕说完,丢下满脸惊愕的盛充,走进了过道。
两名兵士看了眼窦冕身上并无刑具,便走过来带着窦冕走向了监狱内,身后定位闸门咯吱咯吱的落了下来,随着“哐当”一声传来,窦冕知道而今已于外界割断了联系。
监狱内烟熏缭绕,每个十来步墙壁上就会有一个油碗,碗内跳跃的火光噼噼啪啪的响着,仿佛燃烧着什么。
浑浊的空气中带着分潮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臭味,靠在中间过道处的狱栏杆上,稀稀落落扒着一些衣着邋里邋遢的汉子,这些人见到狱兵到来后,刚刚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瞬间变成了低眉顺眼,摇头叹气的返回到了墙角。
窦冕面带嘲弄之色,大声吟唱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刚刚安静下来的监狱,被窦冕一声长吟顿时打破了,躺在地面干草垛上假睡的那些人,被窦冕抑扬顿挫吟诵声惊的没了睡意。
那些本来打算乖乖听话的囚犯们,听到窦冕的话语,顿时找到了目标,一群群人就像发疯了一般,抓着隔离犯人的木栏杆,大声吼叫着,仿佛要发泄着什么。
押解窦冕的两人,见到如此情况,紧张之感涌上头,右手下意识的伸向腰间的环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