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叔走后,黄牧带着窦冕走进了这间所谓的房屋,整间屋子透着股霉味和粪臭味暂且不说,只说这屋子脏兮兮的程度在窦冕记忆中也算独一份来了,黑黝黝的席子,窦冕随手一搓竟然能滚出一个圆球形的泥垢来。
黄牧就像没看到这一切一样,直接大剌剌盘腿坐下,瞧得窦冕满身都起鸡皮疙瘩。
“这地方是不是很脏?”黄牧明知故问道。
窦冕心里嘀咕起来:“你这不废话嘛,我家里猪圈每天都还得打扫几遍,你这连猪圈都比不上。”
不过窦冕可没敢这么说,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地儿,他能活这么久已经真的很不错了。”
“唉!胡叔当年也算部落中好汉,可前些年为了和岸尾部争夺放牧地把腿伤了,人也就那么废了。”
窦冕很是好奇的问:“羌人作战,我听说不都是骑兵吗?怎么还用腿?”
黄牧满脸苦涩的笑了笑:“哪有那么多草原啊,我们羌人里面也就沈氐、安定先零还有就是北部当煎以马多著称,我们这些人要马还得和人家买。”
窦冕听到此言,忍不住说了句:“北部当煎可能马上就要消失了。”
“什么?”黄牧一脸震惊看着窦冕:“你怎么知道?”
“之前下雪的时候,我和叔叔去护羌校尉那里做生意听到的啊。”
黄牧听后有些焦急的说:“您在这等我一下,我要去见首领。”
黄牧说完急急忙忙从地上爬起来,弓身走出了房子,大步流星的跑进了漆黑色夜色中,空荡荡的屋外只留下时不时会吼上两声的牛群。
黄牧走了没一会,胡叔牵着一头山羊步履艰难地从栅栏方向走过来,口中说道:“小伙儿啊!我给你找了头,不过我看这牙口,也就一岁多不到两岁,这几年啊,我们这缺衣少食的,能有这样子也算不错了。”
窦冕从草房里钻出来,心中有些感激的谢说:“多谢胡叔了。”
“谢甚呢!这是你那钱买的。”
窦冕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回道:“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哈哈……没想到你这小小年纪看的倒是挺开,我这老头子可比不了啊!”胡叔说着话将牵羊的绳递给窦冕:“给!”
窦冕接过羊,看了眼北风吹过的河岸,河上冰面的落雪被风吹的四散飞舞,窦冕见到如此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窦冕埋着头,故作怯懦的说:“这……外面好冷,要不您送送我?”
胡叔有些诧异的看向窦冕,指着自己,带着口吃问:“让……让我送你?”
“您也看到了,外面雪这么厚不说,周边还有你们的守卫的人,我若一不小心闯进去没了怎么办?我叔叔还得等我的肉下锅。”窦冕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近乎乞求的说。
胡叔见窦冕一副惨兮兮的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咳!你等等,我先去找个人给我帮忙看下牛圈,等我把你送回去。”
窦冕心中一阵窃喜,脸上不动声色的说:“多谢胡叔体谅。”
“诶!”胡叔拿起自己之前脱下蓑衣披在身上,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走出栅栏,窦冕则牵着羊轻步跟出了栅栏。
胡叔一来一去不过也就一刻钟左右,待回来之后,拉过窦冕牵的羊,步履蹒跚的带着窦冕往前方走。
不知道是这些瞧不起人还是警戒太过放松,两个人直到走出营外,除了路上遇到的两股巡逻的牧民奴隶再也没有遇见别的人,哪怕就连简单的盘问都没有。
在没有月色的情况下赶路,对于窦冕和胡叔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路滑雪深暂且不说,就牵着的这头羊来说,黑夜间他们这一残一少根本就不是这山羊的对手,山羊要不脑袋低下头不走,要么撒气腿狂跑,直让窦冕都感觉自己憋了一肚子火。
好不容易过了拐弯处,窦冕远远瞧见了冰上的自家队伍,心中顿时升出了些暖意。
胡叔牵着羊眺望了一眼前方密密麻麻的雪橇和岸边一簇簇的火堆,心中震惊的嘴张开的老大,好半天胡叔才下意识的拉了拉身边的山羊,蹲下身,伸出自己脏兮兮的手放在羊脖子处,一股熟悉的暖意从他手指间传送到了心里。
“前面……前面那是……”胡叔伸出牵着绳子的手,瞠目结舍的问。
窦冕一脸人畜无害的笑起来,指着车队驴头不对马嘴的回道:“雪橇,拉东西的。”
“您的?”胡叔蹲在地上,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窦冕走上前拉起胡叔,嘴上胡诌道:“都到这了,也不差那一两步,一起进去坐坐。”
“我这样能成?”胡叔低下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有些自卑的说。
“哪有那么多讲究?人靠衣服嘛,走了,我们赶紧去烤烤火,别等会又被风吹出好歹来。”
胡叔听窦冕这话中一惊一乍的,顿时蹲不住了,赶忙扶着山羊站起来,话语中有些慌乱的回道:“诶!我这就来,这就来。”
窦冕轻快地走在前面,胡叔则战战兢兢的跟着窦冕,生怕自己因为不小心而闯了祸,当走到车队近前时,胡叔见着这做工精美的雪橇瞬间被迷住了。
窦冕带着胡叔直接走进了中间,打算往火堆方向走,忽然窦冕感觉身后没人跟来,急忙转过头在车队里寻起来,只见胡叔站在刚才路过的雪橇身边,空着的右手轻轻的放在雪橇上抚摸着,口中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
“胡叔,赶紧过去烤火吧,别发愣了。”窦冕走近前小声提醒道。
正在陷入自己思绪的胡叔忽然听见窦冕的声音,有些慌乱的从自己的世界回到了现实,面色有些发窘的指着雪橇解释道:“这东西做工可真漂亮,我活这么些年都没见过,汉人的木匠活就是好。”
“这算啥啊,我这就是随便找了几个工匠拼凑的,哪有那么好?胡叔,赶紧得,跟我一起去前面做饭那,他们搞不好还在等这肉下锅。”
胡叔小心的拱着手说:“好!好!我这就来,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