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侃本来还打算发火,可当一看到张磐站在身边,略显慌张的站起来,一本一眼的行礼道:“哎呀!府君在此,幸会幸会!”
“你是郭林宗高徒?郭林宗如此失礼否?”张磐面带愠色的说。
“哦?子石公认为何为有礼?何为无礼?”
“失礼不失为无礼否?”
“庄周有言,人情险于山川,以其动静可识,而沈阻难征,故深厚之性,诡于情貌,岂在于言语?”王侃反驳道。
张磐冷哼一声,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布袋,直接扔给王侃:“我曾听奂城令王奂说:荆棘之林非鸾凤所居,百里非大贤之路,此信你送到西河石楼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们这太原太小了,容不下你,还望你好自为之。”
张磐说完话对身后的小吏吩咐道:“去给季然先生准备路上的吃穿用度。”
“回主公的话,东西早都准备好了。”
“哦?”张磐看了眼身边的小吏,眼神中带着笑意说:“我还有事要忙,你替我送上一送。”张磐说完,甩了下衣袖,大步流星的走回刺史府。
“真……真……气煞人也!”王侃忿忿不平的转过身,一脸怒色的离开了。
小吏赶忙追上去:“季然先生,错了,马车在东边,你这在是去南边的。”
王侃怔了怔,冷哼一声,跟着小吏走到马车边,怏怏不乐的登上马车,用力甩了下马鞭,马匹吃痛的往官道上狂奔起来。
一出太原,王侃瞬间露出了本来面目,拿着刺史府给的那点赐金吃喝玩乐起来,顺道还雇了几个乐伎,真是享足甘酒嗜音的腐败日子。
本来快马三天的路,王侃足足走了一个半月,当他一脚踏进石楼城的时候,当即被四处的景象震惊了,城池两边稍有空隙的地方都有木棚的存在,人们虽然穿的衣衫褴褛,但这些人都发自自己的笑着。
王侃寻了一处简易的客栈安顿好乐伎,换了身干净的儒装,带上张磐的书信,面带笑意的往县衙去。
王侃本来以为县衙很好找,了当沿着城中整整转了大半晌午才找到破破烂烂的县衙时,顿时有些失望起来。
佟曼一直在等着认命文书下来好走人,本来想着也就几天的事儿,可这一等不要紧,整整等了一个多月,这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徐幢等人完成了入山剿匪的最后任务,足足带回来几百户人家,一下让着原本捉襟见肘的资源顿时短缺起来。
在数次对窦冕求爷爷告奶奶之后,窦冕终于答应给拨了点钱粮,可就那么点钱粮真要干起事来真做不了太多的事,于是在这个时候,窦冕就提出以工代赈的做法,他们掏钱,官府出力,所得分成五五开,佟曼本来不答应,可窦冕手中有人、有钱、有粮,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签了份很不平等的协议。
正好协议签下来不久,凉州传来消息,窦冕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将维持秩序的一千多人全部拉走了,这下可就真算捅破天了,佟曼本来已经够忙了,这下又得维持治安,又得搞建设,不到半个月时间,佟曼的头发白了一多半。
王侃站在破旧的县衙边数次求见,衙役数次入内禀告,每次出来都是一句话“县长在忙着,还稍后”,直到王侃将手中张磐的书信拿出来,衙役才喏喏的将他带入了府衙。
在外面看只是有些震惊,进到府里面,王侃算是长了见识,心道:“这哪是府衙啊,这连集市都比这强,这些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还在那颐指气使的对人命令,真是哪里来的底气?吵也就算了,这整堆麻袋扔这又算怎么回事?”
正当王侃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衙役已经将他带进了人群中间,只听衙役禀告道:“县长,刺史府的客人来了。”
“这个就是?”
王侃听见一声沙哑的疑问声,仔细看向这个人,只见此人未着冠,头发黑发相见甚是刺眼,一身不知道缝缝补补了多少次的长衫穿在身上与问话的口气完全不符。
佟曼来不及看王侃一眼,直接对衙役吩咐道:“你先带明府信使去用茶,我把这里的事情安排好就来。”
衙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向王侃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王侃进了客厅,一进客厅,王侃瞬间被厅中摆放的家具所吸引,好奇的走上前仔细打量起来,转过头刚要问,缺见衙役已经出了院子。
王侃也不做作,直接拿起水壶道了碗茶,直接往口中送,刚喝一口,王侃忍不住吐了出来:“这茶怎么一股药味?真是见了鬼了,这里怎么处处透着邪性?”
大约过了有半个时辰,佟曼将事情交代完毕,一脸憔悴的走进屋:“让明府使者久侯,真是罪过罪过!”
“你是本地县长?”
“不是,我是本地权县长佟曼,县长去年遇害了。”佟曼一脸平静的说。
“县长为何穿这么旧?还有那些破衣烂衫的黔首有事怎么回事?怎么都那么粗鲁,连礼都不讲?”
佟曼走到桌边倒一壶茶,大口灌下去,拿起衣袖擦掉胡子上的水珠坐下,缓缓开口说:“仁兄可感觉此动作粗鲁否?”
“不错,是挺粗鲁的,完全看不出书生的样子。”王侃皱眉评价道。
“哈哈……这就对了!”
“对了?如何说?”
“这里的民众大都是不识字,原来还有一部分人当过山匪,那如果是你,你怎样坐在这个位子上来展示自己的威望呢?”
“赫然亲行,人心大震,临之以名分,威之以天下之全力,自然济以恩,临以威,恩威并施,赏善罚恶,如是而已。”
佟曼一听此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您这做法根本行不通,这些流民,说的难听一点,命是捡来的,若他们不能归心,入山为匪那是迟早的事。”
“难道你这做法还有什么秘诀不成?”王侃好奇的问。
“我曾听过一句话,我们不是他们的父母,我们只是他们的仆人!”佟曼一脸笑意的指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