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冕把保进知道的消息套出口后,转身扔下众人进了县衙。
没多久,黄浮甩着肥偌大袖,轻快的从萧蔷走出来,一身黑色的缁麻衣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显得分外肃穆。
县衙外怒火中烧的妇孺、老人们,本来正在气势汹汹的咒骂着已经烂成一滩泥般的保进,见到黄浮出来,众人的骂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愕之色。
便县其实很小,县令舒隽经常会巡视县城,大部分的人都认识他,大多数的人都没想到县衙内会出来这么个陌生面孔。
黄浮清了清嗓音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道:“诸位乡亲,我乃征南校尉麾下军司马黄浮,晚间这事,虽是保进造的孽,也是我等失误,我家校尉已经入内向陛下写请罪奏折去了,至于晚间对各家各户造成的损失,我们加倍赔偿。”
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声从人群里传出来:“我家那口子被你杀了怎么办?家里还有孩子要养,难不成让我们讨饭吧?”
“就是就是!”人群里响起了附和声。
“老夫正要向诸位说此事,请诸位放心,各家未满十三者,我征南校尉府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吃穿住行我们一视同仁,年过十三的,我们现在正缺劳力,明天可以到县衙这来报名,不白干活,每天给工钱,管饭!至于妇人,我们也招!”
黄浮摆出一副悲伤之色:“毕竟……今天这事,虽说我们是剿匪,但我依然相信里面被杀的人肯定有无辜,有道是:豺虎贪虐,群物无辜,以害为利,殒性亡驱。所以我与校尉商量了一下,如今正值清闲时节,山中果物也都该成熟的差不多了,妇人们闲暇的时候,去山中采果,我们出钱买,定然不会亏了尔等。”
“你家校尉呢?你说话算不算数?”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里冷不丁冒出一声质问的声音。
黄浮有些不高兴的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看去,在灯笼照不到的昏暗地方,一个骨骼不高,长相吕显不大协调的汉子大声嚷嚷着。
本来已经平静的人群,瞬间便被汉子的质问声再次煽动起来。
黄浮左手抚着胡须,右手轻轻压了压:“诸位,且听老夫说完,你们要找征南校尉,明日且赶早,这会校尉应该睡了,毕竟今天我们经历了许多事,你们先回家将亲人安葬,事情办完后,来县衙这,我们会给诸位安排活计的。”
对于人群中的大多数人来说,本来幸福的家,突然被这群人破坏掉了,这群人还都是正儿八经的兵士,最让他们接受不了的是往日间看起来很慈眉善目的保进,会向官兵举发他们是反贼,一时间这种消息让他们接受不了。
阮甲见人群有些躁动,手下意识的握紧了腰刀。
黄浮见人群依然没有平静的意思,低头瞧了眼靠在首级堆的保进,保进这会就像一只放了气的皮球,双目无神的看向漆黑的夜空。
“阮甲,让他们进来吧,天色不早了,你招呼着,至于保进嘛,他没有活的必要了,如今民愤甚怨,把他交给你了,稍后让兵士们护送这些乡亲回家,顺带把棺材买上。”黄浮揉着鬓角,边想边说道。
阮甲听后,连忙跑过来,低声快语道:“黄公,公子说只要他把话说出来,就饶他一命的。”
“饶他?那这些枉死者怎么办?难道你用你自己偿命吗?别忘了我们此行来是做什么的?去!按老夫说的办,公子那边我自然去给解释。”
阮甲缩着脖子退下来,向兵士们传令道:“让开路,让乡亲们进来,不得干预!”
兵士们可不管命令对于不对,直接听令而行,迅速收起兵刃,退向空地的两侧,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些眼中满是怒火与悲伤的人群。
这些妇人、老人们扔下丢下身边的后辈,这一刻所有的人都是杀红了眼的战士,疯狂的扑向一脸绝望的保进。
保进仰头望着空荡荡的夜空,面如死灰,似乎早已经看透了生死,任凭这些已经魔怔的人群在自己的身上撕咬、抽打,渐渐的保进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眼睛无神的看着这群这群依然没有收手打算的人们,一丝清晰的血迹从嘴角滑下来,脖子就像支撑不了脑袋的重量,整个头瞬间向后倒了去。
黄浮见保进没了动静,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对阮甲使了一个眼色后,缓缓退入了县衙。
阮甲没有见过黔首发怒的模样,如今见到这一幕,身体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本来抬头想向黄浮求助,但看到黄浮向自己使眼色,连忙轻手轻脚的饶过暴怒的人群跟了上去。
“黄公,这怎么回事?刚才那些人看起来挺温顺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我们怎么办?”阮甲一走进县衙,若倒豆一般,噼噼啪啪的说起来。
“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今日之事,若不给黔首一个交代,我们在此绝对待不长久!足寒伤心,民怨伤国真至理之言啊!”
阮甲被黄浮的话说的脊背发凉,忍不住结结巴巴的问道:“我……我该怎么办?”
黄浮面沉似水的说:“现在已夜半了,你带兵士上街,凡在街上胡乱走动者,杀!若有夜半走街串户者,诛!若敢手持兵刃者,灭族!当此危难之际,我等可要齐力同心,不可再生出事端来。”
“这有些……似乎有些太严厉了吧?”阮甲弓着腰,抬头问。
黄浮指着衙门外:“值此时,只能严刑约束黔首,方不至生乱,若有处心积虑者,用此以鼓民怨,我等当如何?难道施惠泽以弭民怨尔?别忘了,桂阳此地民怨之盛,为天下之最,别以为此癣疥之疾,如今乃我等心腹之大患!洪此人如今在燕窝山狼顾而待,我们稍有差池,如何向朝廷交代?”
“是……是!小人定当办好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