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冕听见这书生对自己依然不依不饶,当即怒从心中起,往前迈上一步,怒极而笑道:“想让我跪?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天下能受我此跪者,唯我长辈与陛下而已,你家又算什么东西?也敢受我一跪?欺我三百年之窦家没落了不成?”
“你……”书生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再如何往下说,一双圆睁的怒目一动不动的望着窦冕,眼中满地红色,上颚紧咬嘴唇,眼瞅着血从嘴唇边滴了下来。
周汤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用力丢开扶着自己胳膊的手,阴着脸呵斥道:“滚下去!在此丢人现眼!来人!扶济儿下去休息,没我命令,不得放他出房间半步!”
靠近周汤身边的两名护卫闻令迎了上来,其中一人走进周济身前,抱拳说:“还清济公子不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
周济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两名护卫,狠狠地甩着衣袖大步转身离开了,两名护卫生怕周济有失,急忙追了上去。
周汤目送着周济进入后宅后,转过身,旁若无人一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好一会,周汤冷若冰霜的看向窦冕,拱手问道:“不知我的杀孙仇人所为何来?”
窦冕见周汤如此做作,心中很是不屑,不过脸上并没有将心中的情绪表现出来,而是故作轻松的大笑回应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所来者不为其他,但为利尔!”
“哦?何利?”周汤站在门口,犹如老迈的雄虎一样,用自己有些浑浊的眼睛望着窦冕,眼神中冒着与自己年龄并不相符的精光。
“史记货殖列传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於有而废於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益彰,失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不知周老欲得何利?”
周汤听后犹如发疯一般,一手扯开自己的头巾,满头银丝瞬间落在地上,周汤整个人伸开双臂,仰天大笑:“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啊!老夫四十有余方知史记文章,今竟遇一黄口小儿,只口便来,何其可笑?来吧!小子,随我入内!”
周汤说完,疯疯癫癫的转入了院子,站在下人们生怕周汤脚下不稳,顾不得门口,快速跟了进去。
“这……窦公子……您……”胡偃有些难为情的看着窦冕。
“不就一本史记而已,会如此让人觉得荒谬?”
胡偃抓着自己的胡须点点头,一脸郑重的说:“史记作前后殆以一有五年,书成之后,并未明传,奈何?先以司马迁史书为朝事之,时其官名为太史令,本为宗纪事、典籍之文,以史中会书大者内阴事,不得为他人知,故史书成,唯供御览并存,并不显传。”
“难道你没见过吗?”窦冕歪着脑袋,满是不信的样子。
“据传武帝谓司马迁作《史记》颇不平,尤谓其二篇及上其,《孝景本纪第十一》、《今上本纪第十二》,其以迁于己有损,因而大怒,毁之书此二篇之策,自此方有遗册流于世间。”
“难道没有人见过全貌?”窦冕疑惑的问。
胡偃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据我师言,《史记》乃煌煌巨著,共五十二万言,具用竹简书写,岂是一般人所能观之?我怎会见识其面貌?”
“要不……随我进去看看?”窦冕摸着下巴,满是自信的神色。
胡偃一个劲的摇头道:“此事还需公子自去,我还是在门外等候得了,如此之事,自当知道的越少越好。”
“哈哈……有意思,着实有趣!”窦冕有些感激的向胡偃拱了拱手:“此事若得平息,小弟我定当登门拜访!”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你还不赶紧去?等会那老头子改变主意,我看你到时候哭都没地儿了。”
“好咧!承蒙关爱,小弟去也!”
窦冕说完,若春轻筇一般走进了大门。
一进府院窦冕随意的扫了眼院中装扮,无意间看到了前屋院中刚刚盛开的几支腊梅,心中顿时感觉到些许不妙,但自己一时半会又有些说不清楚。
正当窦冕看着腊梅发愣的时候,站在客房外的檀奴见到了这一幕,檀奴心中满是疑惑的嘀咕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一到正院就愣住了?难道是小公子的魂魄将他们勾住了不成?”
忽然一声“檀奴!去把客人请进来!”唤醒了还在纳闷的窦冕,窦冕看向站着护卫的房间,还没等檀奴过来,自己走到了门口。
“晚辈窦冕,见过周前辈!”
“不敢当尊者如此称呼,请尊者自己进来吧,老头子茶已斟好,还望贵人不要嫌老头子为人粗鄙啊!”
窦冕见周汤如此说,心中那根有些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了下来。
窦冕大摇大摆的越过门口的两名护卫,直接推开了房门,谈笑风生道:“周老乃大智慧之人,如此选择真非常人所能为也!”
“哦?那你认为我要怎么做?”周汤手执茶盏,犹如小孩一般,眼睛一眨一眨的好看着窦冕,好奇的追问道。
“应当怒火中烧,拔剑而起,悬赏我项上人头!”窦冕走到桌案前,拿起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汤送进口中。
“那下来呢?”
“自当不报此仇,不共戴天啊。”窦冕就像说着与己无关的话一样,闭上眼睛,仔细的砸吧着嘴,细细回味着茶中的苦味。
“是不是打算拼个你死我活啊?”
“那是!不然怎么会显得恨之入骨呢?”窦冕看了眼这个一脸平静的老头,举起茶盏:“苦尽甘来,好查啊!”
“我别的没有,茶树倒有几颗,你先喜欢这种,走的时候拿点,算是心意吧。”周汤说完,低着头继续饮茶。
“看来你比我想象强大太多了,不简单呐,不简单!”窦冕说完,感慨的提起襦裙,跪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