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89年,夏历三月下旬,刚过春分,中原西部边陲,洛水以东,渭水南畔,墨色旌旗,如雨如云,秦国倾国之力,五十万大军,陈兵于此,浩浩荡荡,威压魏国阴晋。
说是秦国倾国之力,对也不对,对的地方是,此次秦君率军亲征,宗室与卿贵大臣确实已经拿出了大部分力量,就单说如今秦之国库,已经空空如也了,皆被秦君从国都雍城调往到了前线,此刻不是在路途之上,就是在军营之内。
而不对的地方则是,宗室与卿贵所有的奴隶,却依旧待在各族封地之内,后勤服兵役的徒人,依旧是那些穷苦的秦国平民,当然这种事情,在列国,皆是如此。
秦军攻势极其猛烈,直到此刻,已经连续攻打阴晋长达两旬之久,只是,阴晋此地,毕竟乃是魏国西河防线的首要之地,一直以来,都与秦国洛水防线的武城之处,互相对峙,自然,吴起将之修建的城高墙厚,秦军虽有五十万之众,可直到此刻,依旧未能将此城夺下。
秦君一脸急色的眺望着眼前这座魏国雄城,嘴中怒道:“区区一座城塞而已,就阻挡了我五十万大秦勇士,长达近月之久!”秦君猛一回头,指着眼前的阴晋城,朝着身后诸将吼道:“但有能破此城者,本君分土以赏!”
秦君之语,不可谓不厚,可是,阴晋之地,乃魏国西河郡守吴起长年驻扎之地,此城之内的魏军,皆乃精锐中的精锐,加上阴晋城池之利,想要攻下此处,可没那么容易,不然,早就被攻破了,也拖不到此刻。
等了许久,秦君见依旧无人该接下此命,心中一阵失落与不甘,而就在这时,一旁的大庶长甘菌改,却忽然拱手上前,欲要禀告。
秦君见状,心中高兴不已,甘菌改能当上大庶长,那可是秦君费了极大的功夫,与宗室斡旋之下,方才得成的,因此,甘菌改乃是秦君之亲信,如今,其他诸将皆不敢言,可自己提拔的亲信,大庶长甘菌改,却出言禀告,秦君自然满意之急。
扫视了一圈其他宗室卿贵诸将,秦君眉头一挑,得意的说道:“大庶长有话,直言便是,本君非那心胸狭窄之人,还能听进谏言!”秦君拿眼睛刮了周围一干将领之后,继续复言道:“切莫像妇孺之态,闭口不言!”
秦君之语,甚是刺耳,一干宗室与卿贵将领,皆是眉头微皱,朝着甘菌改脸色不善的左右打量,而正欲禀告的大庶长甘菌改,听完君上之言,又感受到其他诸将颇为不善的视线,心里暗自苦涩。
天可怜见,他甘菌改也与其他诸将一样,觉得阴晋难以攻取,君上是从哪里看出,他甘菌改有成算,能够远迈他人的?竟然还用那等言语,折辱诸将,甘菌改真是无话可说了……
不过,毕竟自己乃是身为此役之副将,又贵为总领朝政的大庶长,军情之事,甘菌改亦是不敢隐瞒,唯恐让战事受挫,只能硬着头皮,拱手言道:“启禀君上,方才通卒来报,魏候击以及那魏将吴起,率领数千援军,进入到了阴晋城内。”
人的名,树的影,吴起担任西河郡守,已有数十载,他人生的一大半,都战斗在这片秦国祖地之上,大站小站,数不胜数,他的绝世名将之名,可是吴起一次次,一岁岁,浴血奋战之下,一点点打出来的。
甘菌改此言一出,秦国诸将得知那名将吴起赶来,立刻脸色更难看起来,大多数人心中,都立刻冒出了谏言君上撤军的打算,对于诸将的心绪,与吴起多次交手的甘菌改,自然能猜想得到,可他却并不怪罪诸将。
吴起何许人也,自其出世以来,南征北战,率军与列国大战数十次,可胜战之役,却十之**,如此战神,谁人不惧,何人不怕。
只是,此次出征,秦国基本上已经拿出了全部的底子,假如就这样撤军,不用魏国再度攻打,单是此次空耗之国力,就能压垮整个秦国!
“国君,万年!国君,万年……”
此起彼伏的震撼声,从阴晋城头之上响彻,秦君转过身子,朝着远处眺望,身后的甘菌改却只是凝神思忖,对于阴晋城头之变故,却是充耳不闻。
结合通卒所报,阴晋城头之变故,很明显乃是魏候击正在激励魏军,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事,甘菌改此时,哪有心情关注。
甘菌改不关注,可自有人对此事,记挂在心,只见阴晋城墙之上,吴起亦步亦趋的尾随着君上魏候击,将此刻守护在城墙之上的魏军兵卒,一个个,都挨个的勉励了几句。
随后,魏候击与吴起,就回到了城塞之内,两人刚刚坐定,吴起就立刻拱手下拜道:“让君上千金之体,冒然来此,臣愧对君上!”
魏候击对军务之事,倒是十分擅长,吴起之话刚落,魏候击就立刻摆手,笑言:“上将军过谦了,西河之地,事关国策,断不容失!”说到这里,魏候击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沉默片刻之后,方才谦言道:“西河精锐,被本候瓜分殆尽,方致使戎秦来犯,此本候之责也!”
君上魏候击能说出此言,这是吴起想都不敢想的,吴起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面色不显的拱手谦言道:“君上言过了,调离西河精锐之事,乃臣下之谋,与君上何关!”
随后,吴起朝着门外,秦军之方向一指,复言道:“阴晋之地,易守难攻,戎秦虽众,却根本铺展不开,君上还请宽心数日,不久之后,臣下必定让城外戎秦,尽皆烟消云散!”
别说说起此话,魏击肯定命卫士,将此狂言之徒,乱棍打出,要知道,阴晋之处,魏军连伤兵都算上,加上之前,魏击自己与臣下吴起带来的援军,也不过六万余兵马罢了,可阴晋城外,戎秦五十万大军,正严阵以待!
但是此刻,说出此等妄言的却是吴起,这名魏国战神,魏击心中的忧虑,立刻一扫而空,满脸笑容的拱手拜道:“吴子有此等雄心,那本候就拭目以待了,魏国就拜托给吴子了!”
吴起眼中一片闪亮,拱手回道:“诺!谨遵君上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