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郑之战,景平攻占了郑国的岸门、长社,三珪联军,拓土开疆,战事之后,自然可以受赏封地,而如此一来,这封地之事,景平可就大有可为了。
岸门、长社之地,北有洧水以养,南有颖水以润,土地肥沃,能开垦之地,数以百里,如此膏腴之地,景平想来,昭鲁与屈阳皆不会轻易放过。
既然如此,二桃杀三士的古老计策,就正是可用之时了!
景平亦是久居族长之位,族长之要,心中自明,首要之关键,乃是让族人跟随自己之后,能够一起得利,一起繁盛,如此,方可族人信服,自己的族长之位,才能够坚挺稳固。
昭鲁与屈阳,或许会因为要对付景氏,所以彼此克制,在没有将景氏击败之前,不会互相争斗,可昭、屈两族之人,何止百千,其中或有见识广博,能够顾忌族利,而轻忽私利之辈,可更多的,却是那种只顾私利,着眼于眼前的庸人。
将岸门与长社这新占据之地,抛出来作为诱饵,景平坚信,用不了多久,昭、屈两族之人,自会彼此争斗起来,彼时,昭鲁与屈阳,不管控族人尚无事,可一旦采取强压之法,隐藏于暗处的火焰,必将会如燎原野火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到了那时,任凭昭鲁与屈阳两人,再如何老谋深算,族人心中仇恨的火焰,亦会将两人之谋划,给烧成灰烬!
而实行这个计谋的难事,却并不在昭鲁与屈阳等外部敌人之处,反而在景氏族内,以族长之要,阴于昭鲁与屈阳,景平自然能想到,自己要是将岸门、长社等如此膏腴之地,无缘无故之下,放弃景氏该得之地,反而贡献给昭、屈两族,景氏一族之人,定会群情激愤,生出祸乱。
而这点,在公子马归顺臣服于自己之后,景平总算是找到了解决的方法。
景平所想到的方法及其简单,既然族人要利,那给他们就好了,眼下,楚军连战连胜,区区千百里土地,景平身为前线统帅,三珪联军中的上将军,想要解决此事,乃是易事尔。
三晋联军集结于伊水河畔,自己之大军西进攻南梁,三晋之兵马,自然无暇他顾,此时,公子马率领麾下郑军,攻占韩之负黍,定可马到功成,郑国贫弱,与韩有宿仇,能依靠之国,只有楚国。
如此一来,负黍之地,虽会被郑国所占,可此地每岁所得,公子马却早有承诺,将会全数献上,虚咬十口,不如实咬一次,岸门与长社那片方圆,虽广,却争夺颇多,分配之下,昭、屈两族之人,得不了几何。
可负黍之地,却不同了,地缘、经济、战略地位等姑且不说,仅按分配来说,负黍之地,景氏一族所分,可岸门与长社那片方圆,却是昭鲁与屈阳两族之人共分,这中间的差别,可就是天壤之别了。
如今,听完近卫将官的回报,景平确定了公子马这颗棋子,已开始起作用后,将思绪一转,想到了莫傲嬴荡的身上,继续问询道:“公子马之情,本将军已知,那莫傲嬴荡,情况又是如何了?”
听到上将军景平问起莫傲嬴荡之事,近卫将官皱了皱眉,有些担忧的回禀道:“回禀上将军,莫傲如今,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依旧率领麾下骑军,驻扎在黄池之处,只不过……”
嗯?!
近卫将官正在回禀,声音却犹豫了起来,景平凝眉侧望,疑惑道:“只不过什么?别吞吞吐吐的,这里是军伍之中,你乃本将军之麾下,如此瞻前顾后的胆怯之辈,如何能为本将军立功效力!”
景平之言,甚是严酷,换做平日,景平从不会如此,可此刻,景平心中怒气挤压,近卫将官如此撩拨之下,景平如何能压下,只能任由怒火从胸中喷发而出,大肆发泄。
近卫将官乃是景平身边随侍的老人,多年来,早已将景平的脾性与习惯,给摸得万分透彻,一清二楚,景平之怒言,并未对其造成任何影响,依旧拱手礼拜,继续禀告道:“只不过根据景监之回报,旬月以来,公子马麾下的通卒,经常往来于新郑与黄池之间,景监估计,乃是公子马欲要与莫傲结盟之缘故。”
呼……还以为何事呢……
景平深沉叹息一下,将刚才胸中郁结之气呼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皱眉也渐渐抚平,双手挥摆几下,不在意的说道:“两人只是想互相自保罢了,不用太过关注。”
算计昭、屈两族计策的极好进展,让景平对自己所为之谋划,极是看重,也更加自信起来,以景平自己思来,公子马与嬴荡,断不敢,更无法叛逆自己,既然如此,两人联络,自己又何必重视?只要知晓有这么一回事,也就罢了。
公子马需要借助自己之力,压服郑国卿贵,方能得以掌权,必不敢叛,而嬴荡,就更加简单了,昭鲁与屈阳,对嬴荡的态度,可皆是鄙夷蔑视,嬴荡如想在楚国安稳度日,只能与自己联合,如与自己做对的话,对其无利,只会沦为炮灰,所以,嬴荡无法叛逆自己,因为,投靠自己,对其更加有利!
“上将军,那公子马如今,已然把持郑国权利,而莫傲嬴荡之麾下,亦有数千精锐骑军,两人一旦串联,将军欲为之事,恐会出现纰漏与变故啊!望上将军慎重行事……”
与景平所思不同,近卫将官却对公子马与莫傲嬴荡,频发接触之事,甚是担忧,见上将军景平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后,赶忙谏言了起来。
三家分晋,才刚过去几岁罢了,手下串联,架空主上权利的下克上之事,近卫将官可是见的多了,不说别人,眼前自己的族长,上将军景平,不也是同样之行事吗!近卫将官怎能放心。
身边将官有疑惑,而且忠心谏言,景平无法等闲视之,双手往车轼上一扶,身子往后一靠,伸展了下有些麻木的双足,在身子舒爽之后,慵懒随意的笑道:“尔无须如此紧张,公子马乃外臣降将,身家性命,掌控之权,皆需依靠本将军,其与莫傲嬴荡频繁接触,无非是想要官官相护,亲亲而善罢了……”
见近卫将官并未被说服,依旧张口欲言,景平右臂一挥,继续说道:“况且,那莫傲嬴荡,几岁之内,就将离楚归秦,就算两人勾搭串联,狼狈为奸,可依旧会无疾而终的,你记住,莫傲嬴荡的根,不在这里,不在咱们的楚国,而是在西垂,在秦国。”
景平的话语,将近卫将官说的哑口无言,羞愧之下,将官拱手而拜,垂首遮面,敬佩万分的高呼了一声。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