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96年,夏历(农历)十月中旬,甲戌之月,寒露之节气,阳夏之处的陈氏族人,在陈氏族长被嬴荡派遣出使齐国之后,全族的青壮就被景监指派,跟随着玛哈所部,前去运输粮草了。
对于如此过河拆桥之举,嬴荡并未阻止景监,亦是没有问询景监如此做之缘故,因为身为主上,嬴荡亦是有自己的考量。
陈氏族长既然定会被田氏杀以泄愤,那留守阳夏的陈氏族人可就是个极大的隐患了,如今,玛烦率领三千弓骑,正在围困陈都陈邑,而玛哈率领所部千骑,正在押运粮草辎重,此刻嬴荡的身边,刨除随陈氏族长使齐的五百矛骑,可就只有千余骑在近前卫戎了。
千余矛骑说起来也并不是个小数目,镇压阳夏此地的陈氏族人,还是绰绰有余了,毕竟,昔日桂陵之战也好,亦或近岁的伐郑之战也罢,嬴荡驰骋沙场的手中力量,亦只是两三千余而已,对付区区陈氏民众,绝对是够了。
可是,沙场厮杀毕竟与镇服压制不同,前者敌人已然明确,只要勇战无畏就好,而后者却不同了,自古屠戮民众之辈,皆受唾弃。
更何况,陈氏已然倒戈投楚,现如今已经是楚民了,嬴荡没有王命之下,肆意屠戮民众,谁知道楚王类会不会与那越王勾践一样,也来个鸟尽弓藏?毕竟,三珪之实力,眼看就将大削,楚王类掌权之日,已经是指日可待,如此紧要之时,嬴荡自然不愿多惹事端。
“报!启禀将军!出使齐国之士卒已返,随同前来的齐使求见。”
正在思考军粮之事的嬴荡,忽然听到帐外甲士的禀告,当即将思绪转回,整理了一番心绪,随后,高声说道:“准进!另外,去请谋士前来,就说齐使来到!”
“诺!”
见甲士领命下去,嬴荡手扶案几,静静的等候齐使的决断,自己之前那般高声下令,帐外之齐使定已闻听,如果其要是果真不知礼数,在己军谋士未来之前,就贸然觐见,那接下来的联盟大事,也不必再谈了!
国君理国,卿臣执政,此乃古制,亦是礼法,外臣觐见,虽说嬴荡如今只是舔为莫傲之职,可楚之莫傲,自设此职以来,就可代表楚王,齐使觐见嬴荡,亦如觐见楚王类一般。
楚、齐联盟,如此大事,自然要楚之君臣聚在,方才显得庄重,合乎礼法制度,齐使如果真不知进退,那就只能说明两个情况,一种是齐国使臣乃愚蠢骄纵之辈,第二种就是齐国根本并无联盟之诚意!
随陈氏族长同去齐国的骑军将官手中,可是携带着景监所写的联盟国书,其内已经将楚、齐联盟之利,联盟之必要性,皆已书明,齐国如果还是随意派遣庸碌之辈为使者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联盟之事,乃异想天开之思,断不可行之谋了。
时间如水,缓缓流过,约莫一刻之后,景监终于姗姗赶来,见到主帐之外,侧立等候的齐国使者,景监赶忙走上前来,拱手行礼,满脸歉意的说道:“劳齐使久候了,监之过也,还请速进,还请先行。”
一番推诿客套,齐使与景监先后步入军帐之内,景监扬手鞠身,将齐使往主上嬴荡下首让去之后,自己来到左边的木墩之上,静坐而待。
“外臣见过莫傲,我主田子让外臣谢将军赠礼之恩,我主言,其能为先祖了此恨事,皆将军之德也,联盟之事,乃齐、楚两国之幸事,两国之民,无不殷切期盼,各中详谈,我主已作国书,还请将军劳驾一阅。”
齐使说完,就躬身举手,双手托着国书,上呈于嬴荡案几之上,随后拱手谢礼,说道:“国书已呈,外臣舟车劳顿,甚是困乏,先请告退了,请将军见谅。”
齐使之态度,带着一种决然之色,其所表达之意,嬴荡已经领会,留之无用,所以也未饶舌多言,伸臂虚扶,点了点头:“齐使一路辛苦,本将军出征在外,只有军餐相待,还望齐使莫怪,他日还军,本将军定在国都大梁,备至飨宴,以候先生!”
虽说知晓此乃莫傲嬴荡客气推诿之言,可毕竟礼数还算周全,更何况此次,楚国莫傲先见礼于前,后联盟示好在后,来此之前,相国田子就已经有所交代,定要促成此次齐、楚之联盟,眼前这楚国莫傲又没多做饶舌,强留自己计较国书内情,自己已经进了一步,退一步又有何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齐使脸上立刻浮现一阵谦卑之色,拱手再拜,说道:“莫傲盛待,外臣愧不敢当,将军领军在外,全军上下,皆是酒饭军餐,外臣已然是无功受飨了,怎敢再劳将军操劳?外臣拜谢将军之德,先行告退!”
客套之举,有一就可,不能再二,嬴荡见齐使已经两次告退,当即知道火候已到,拱手还礼,准其告退,目送齐使离开军帐之后,嬴荡就将国书竹简摊开在案几之上,细细阅览之。
“主上,刚才之时,监得到手下通卒汇报,韩国在复取国都阳翟之后,稍作整顿,就起兵南侵,现如今,已与魏候击所率之魏军汇合,围困了武阳。”
仔细阅览齐之国书的嬴荡,连头都未抬起,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已然知晓,景监汇报之后,亦是坐回木墩之上,闭目等候起来。
主上嬴荡对自己这次的禀告如此的不在意,景监知晓其中缘故,三珪与韩、魏之战事,乃是主上一直关注之事,每天对于战事之进展,自己早已汇报与分析了无数次,之前自己所禀告之事,自己早已分析说道过无数次。
主上嬴荡新得齐国之国书,乃是未知之讯,自然更吸引主上的注意,不过,对于齐国会作何打算,其实,景监这段时日以来,亦是猜想论断过。
趁着此刻主上嬴荡阅览齐之国书,景监赶忙闭目思忖,将心中这段时间以来,对于齐国之论断整理一番,好方便之后主上嬴荡的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