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何天遥近似疯狂的计划,唐君荷立即阻止道:“不行!太冒险了!他们本就打算以傲雪和凌霜当人质逼你就范,你如此不是自投罗网么?若是不小心被他们抓住,你定性命难保!”
“不会的,我自有办法脱身。之前因为不知两个孩子被何人掳走、掳到何处,我又不想在青龙宗的地盘上肆意乱闯横生事端,这才来拜托师姐发动关系寻人的。一直在着急,我倒是忘记了,现在目标已经明确。所以没有必要再畏畏缩缩了。”何天遥胸有成竹,“我要主动出击!即便被他们发现,哼哼,想留住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师弟,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虽然我知道你这三十多年来修为境界一定大有进步,可毕竟只有一个人啊。倘若被发现,仅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与诸多赤日脉的高手抗衡。你要是也被抓住,那可真是穷途末路了!”唐君荷焦急地劝道。
“师姐,我问你,赤日脉如今境界最高的是何人?什么境界?”
“大乘以上的修仙者都进入天成山域了,剩下的当然以寂灭后期最高了。据我所知,赤日脉的大长老、四长老和五长老都是寂灭后期,除了三长老钱丘遂是洞虚后期之外,其他几位长老也都是寂灭境界。”唐君荷道,“另外,说不定赤日脉中也有不愿当长老的高人。不管其他高手们与卓清风、钱丘遂他们是否是一路,但你夜闯赤日峰可是大罪,被谁抓住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都是寂灭境界那就没问题了。”何天遥微微一笑,“我若想逃,他们肯定是抓不住我的。”
“你这么有信心?”唐君荷犹疑,“赤日宗的手段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多年隐修之后,究竟达到什么境界了?”
何天遥附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什么!”唐君荷难以置信地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又惊又喜,“难怪你那么胸有成竹呢!”
何天遥将左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捻在一块儿:“退一步讲,即便我倒霉,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概率到被他们给逮住,我也不怕。有师尊的名号在那里镇着,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的确,我刚才忘记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任谁都得给蒋剑仙面子,哪里还敢杀你。不过还有一个关键问题,赤日山域如此之大,你要上哪里去找?”
“盲目乱找肯定是不行的,到时有必要耍一点手段了,师姐放心,我已有计划。”
“那好,我同意了!但还是不要大意,能少一分危险就绝不要冒险。可惜师姐境界低微,这条右腿的下半截又是假肢,所以无法陪你一同前去,只好在这里静候你的佳音了!”唐君荷道。
“境界低微还不至于吧?我的天才师姐!哈!”何天遥开着玩笑,“不过我还真需要你帮忙。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直接把傲雪和凌霜给救出来,毕竟她们在赤日脉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到时你不必和我一起行动,只需藏身在山路上接应即可。若有人追来,我负责抵挡,你赶紧带着两个孩子逃走。”
“这……好吧。”不知为何,唐君荷竟显得有些犹豫。
何天遥稍一思索,猜测唐君荷或许是担心身份败露而影响自己在青龙宗的未来,于是安慰道:“师姐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能救则救,不能则退。有人追来时,待我们打起来之后,你再带着孩子逃跑,穿着夜行衣应该不会被认出来的。以后就算他们猜到是你,也没有证据。”
“嗯。”唐君荷点了点头。
一切就等天黑了。
似乎老天也要相助二人,从黄昏酉时开始,零零星星飘起了雨点,待得戌时入夜,天色迅速黑透,月亮与星辰都被乌云遮蔽。如此黯淡的夜晚,正好方便行事。
按照计划,唐君荷藏在了赤日峰半山腰的草丛之中。何天遥独自上到了山顶。
大约估算了下时辰,此时已近子时。两个守门弟子躲在大门的外檐下避雨,一边闲聊着。围墙上每隔两丈就有一根火把,将大门前附近的空地照得一片明亮。既然只有大门有人看守,那说明其他荒僻之处的围墙内必定有法阵,随意翻墙越入无疑是自投罗网。要想从大门进去也简单,只需略施小计引开守门弟子就行了。
何天遥伏下身子,摸起地上的几块石子,慢慢挪移到靠近大门的草丛边缘,对准对面远处的一棵树枝将一粒石子弹了出去,“咔嚓”,树枝应声而断,“哗啦啦”飘下了许多即将凋落的黄叶。
“是谁!”两个守门弟子立即抽出仙剑在手。
何天遥又分别往对面草丛中弹出几个石子,每一个石子的方向都稍许不同,草叶在石子的撞击下左右摇曳,造成一种有人在草中移动的假象。其中一名弟子立即大喝一声飞奔过去。另外一个仍然守在门口。
“还挺警觉。既然调虎离山不成,那就声东击西!”何天遥心道。他站起身来,向着前一位弟子的背影冲了过去,门前的弟子吓了一大跳,立即赶去增援并大声喊道:“当心背后!”
前一位弟子心头一惊,连忙转头看,却只看见同伴呆呆地立在不远处。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前一位弟子埋怨道。
另外那人难以置信,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分明有团黑影向你冲过来的,然后突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嘁,怎么可能!夜色昏暗你看花眼了吧?”前一位弟子对着草丛胡乱砍了几剑。
“是真的!我真的看见了!”
“行了行了,就算你看见了吧,我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刚才那阵动静估计是什么山猫野鼠之类的无意踩断了树枝,现在已经逃了。我们回去吧,白白挨雨淋了一遭,真晦气!”
“可是……刚才我真的看见了!”
“好啦!你真啰嗦……”
两个小弟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到了大门前,却不知何天遥早已借刚才的机会越入围墙之内了。
院中大殿内此时依然灯火通明,刻着“曦和殿”的金字牌匾在亮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座‘曦和殿’并非从前那座‘曦和殿’,此时‘赤日宗’也不是彼时那个‘赤日宗’了。若是赤阳剑仙路怀焰知道如今赤日宗已是乌烟瘴气,并且沦落到为权势所小人掌控的地步,恐怕连肺都会被气炸吧?”何天遥心中慨叹。
他小心翼翼地穿过场院,绕过了曦和殿,来到了后山。正如同唐君荷所言,后山密密麻麻的都是楼房,每一间房屋都亮着灯,各种嘈杂的话语声比比皆是。
“这到底是宗门还是客栈?如此多的修仙者都住在这里,如何能静心修仙?白天见太清峰上亦是如此,难怪师姐会选择没人愿意去的山沟里住。”何天遥连连摇头。
在这么繁乱的地方找傲雪和凌霜无疑是大海捞针,按何天遥拟定的计划,得先抓一个人问问。
说来也巧,正好有一位弟子打着油伞、挑着灯笼,沿着漆黑的山道走了过来,看样子似乎是去大门处替岗的。由于刚才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泥坑,弄脏了鞋和裤子,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抱怨着。
风雨越发大了起来,那弟子将伞放低前倾,挡着斜飘来的雨点。何天遥没躲没藏,但那弟子只顾低头走路,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路旁的大岩石上站着一个人。
等他经过岩石的时候,何天遥从上面轻轻跃下,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弟子冷不丁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摔倒在泥泞中,连伞也掉在了一旁:“谁、是谁?你、你要干什么?”
何天遥头戴着斗笠,脸蒙着黑布,蹲下身一把掐住了那位弟子的脖颈,压低嗓音凶巴巴地威胁:“你要是识相就别喊别叫,要是咋呼一声,我就把你剁成肉酱!听懂没有!”
那弟子像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何天遥松开了手:“我问你,赤日峰专门关押人的监牢在哪里?”
弟子连连摇头摆手:“大、大侠,我不、不知道啊!”
“哼,还敢在我面前撒谎!看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再挖出你的眼睛!”何天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匕首。
弟子立马跪地磕头求饶:“大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入宗修炼好些年了,从没听说过赤日峰有监牢啊!修仙宗派要监牢有什么用?你若不信可以再抓个人问问!”
“那‘千秋岁’的住处在哪里?”
“钱长老的房间就在曦和殿后面……”还没等那弟子说完,何天遥就一掌将其打昏,然后拖到了岩石后面的草丛中。油伞和灯笼也被他藏好。
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何天遥又悄悄向着曦和殿的方向原路返回。
到了曦和殿附近就得愈加小心,这里是赤日宗众长老经常出没之处。
在曦和殿后方大约几十丈的地方,有一排砌筑典雅精美的房屋。房屋后墙接着峭壁,峭壁下面就是深不可见的峡谷。院墙沿着峭壁边缘垒砌,一直连到曦和殿,将整块地圈在其中,使得此处像是曦和殿的后院一般。
想从两侧的峭壁攀爬进入是不可能的。若在宗内随意御剑飞起不但容易被别人看见,引起的灵力波动还会引起高手的警觉。因此只有翻越曦和殿才是唯一接近那排房屋的方法。
何天遥从曦和殿一侧纵身一跃,轻轻翻到二层的屋檐上,猫下腰向殿后走去。好在天在下雨,雨滴落在瓦片的声音掩盖住了踏脚的声响,他顺利地沿着廊檐绕到了殿后。
从屋檐落地后,何天遥贴着墙角蹑手蹑脚地向前挪步。这一段路十分空旷,没有任何遮蔽,他还得时刻留意不被身后曦和殿中的人发现。不过区区五十余丈的距离,却是最危险的一段路。
正在何天遥准备赶紧远离曦和殿之时,殿中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何天遥连忙匍匐趴地,侧翻贴在墙上,屏息凝视着曦和殿后门,手握在背后的剑柄上。
所幸,殿里的人并不是朝后门来的,两人交谈的声音又越来越远,终不可闻。
何天遥赶紧从地上爬起,躬身一溜小跑前进。雨夜视线不佳,离得远了就相对安全一些。
不过另一方面,离曦和殿越远,离那排房屋也就越近,于是他又恢复了匍匐的姿势前进。
此时
距离房屋仅有二十来丈了。那排房屋大约有七、八间,所有窗户里通通亮着灯。由于院墙是个弧形,如果沿墙角过去,近角的两个房间中的人是无法看到何天遥的,只需提防不让远端几个房间中的人发现就行了。
忽而,东头第二个窗户后面闪过一个人影,接着一旁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房里的人走了出来。何天遥惊出一身冷汗,趴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好在那人似乎有急事,并没有留意场院内,而是行色匆匆地走进了西首第一间房内。
何天遥松了口气,还好那人不是去曦和殿,要是经过场院,那肯定就会被发现了。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何天遥虽然刚才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但看其身影轮廓似曾相识,“白衣,束发,应该就是那个钱丘遂没错!”
他一直匍匐至房屋墙根处,一跃上了房顶,趴在屋脊后檐的瓦上。有了屋脊遮挡,即便有人在院中也无法发现他了,他的心总算放宽了些。
何天遥附耳瓦上,从房中隐约传来了模糊的说话声,可是在一片风雨声中什么也听不清。他可不敢轻易揭去瓦片,对感观敏锐的修仙者来说,那种巨大的异动势必会被发现。于是,他慢慢将匕首插入瓦片的缝隙中,稍稍撬起一点,凑上去细听。他的心思十分缜密,为了不让雨水顺缝隙流入房中,还用衣袖垫在缝隙旁。
虽然声音依然不大,但总算能听清了。
房中有两人正在交谈。
“如何了?”一人问道。
“刚接到传讯密报,的确是去了太清脉。”答话的正是钱丘遂的声音!
“很好,一切都在按我的预计发展。”问话的人十分满意。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传来的茶杯盖碰撞声说明两人正在喝茶。
“‘去了太清脉’……难道是在说我么?”何天遥思索着,忽而下面又传来了说话声。
“我总有些担心,不会有问题吧?”这回是钱丘遂先说话。
“放心吧,那个老东西肯定已经离开了。”另外一人道。
“不仅是这个。我派去的几人实力都不弱,其中两人是洞虚后期,还有一个已是寂灭前期了,可还是徒劳无功,这未免有点太出乎意料了。”钱丘遂又道。这下何天遥可以确定,两人说的就是自己,因为之前被他杀死的几个恶人,正符合钱丘遂的描述:两个洞虚后期,一个寂灭前期。
“这还不明白?那个臭小子在扮猪吃老虎!三十多年前就是空冥后期了,被剑仙调教了这么久,才是洞虚前期?连鬼都不会相信。”顿了一顿,那人又道,“你且说说那三人身死的情形。”
“三人一模一样,都是腹部被捅穿了死的,相聚不过数尺,分别倒向三个方向。”钱丘遂答道。
“看来那三人起先是围住了他,而后却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并消灭了。估计那小子的《一气三元》身法已经大有所成。”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得到剑仙传授绝顶身法,那个家伙还真是好运气!”钱丘遂的语气充满了嫉妒。
“唔……《一气三元》么,呵,我倒不是十分惧他,不过打斗起来的确挺麻烦。”
“我都没见识过《一气三元》,不知其究竟有多么奥妙。”钱丘遂道。
“除了当年闻名遐迩的‘无影盗神’与‘千手盗圣’贝氏兄弟,还没有其他人展露过这等绝妙的身法。我也只是有所耳闻,听说施展身法后会在瞬间变幻成三个身影,根本无从判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不仅是身法,我们还不知道剑仙究竟传给他什么剑法呢,光是太清宗的《源影》就够难对付了。”
“这点你不必担心。那个姓蒋的老家伙是出身于天云宗的,他怎么可能将本宗的绝妙剑法传给外宗之人?”那人说完,又悠哉喝起了茶。
何天遥听了暗自好笑,难道剑仙就只会本宗的剑法么?跟随蒋承栋修炼期间,何天遥不仅修习了《一气三元》身法,还修练了蒋承栋自创的《疾光》剑法以及由昭越剑仙熊杰武所创的《怀然》剑法。加之原本就会的《源影》,他如今可是掌握了三套由剑仙创出的精妙剑法。
说起《怀然》剑法,就不得不提一提蒋承栋的经历。当初蒋承栋的义弟,也就是贝氏兄弟的师父将藏巨阙剑的地点告诉他时,也将《一气三元》身法典籍交给了他。可以说是蒋承栋与巨阙剑有缘,他在渡劫后最终练成了熊杰武这一脉徒子徒孙始终无人企及的“实三元”层次。
当蒋承栋在天孤山的岩洞中以“实三元”身法避过法阵机关取得巨阙剑时,旁边还有一卷熊杰武创著的《怀然剑籍》。这套剑法也正是贝氏兄弟使用的剑法。蒋承栋自己虽然没有修习,但出于对义弟的缅怀以及对熊杰武的尊重,他让继承了巨阙剑的何天遥修炼《怀然》剑法。如此一来,巨阙剑、《怀然》剑法、《一气三元》身法汇集在同一人身上,蒋承栋等于变相地为原本已随贝氏兄弟逝去而灭绝的熊杰武一脉塑造了一个新的优秀传人。
艺多不压身,何天遥可以称得上是如今青龙大陆新辈修仙者中的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