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一整天,累得人都弯腰驼背快要直不起腰,但沈攀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因为出通讯公司出来,辛辛苦苦的把几大口袋的通讯记录扔进越野车的后备箱的时候,周珊说话了:“也别顾着休息了,案子要紧。今晚去我那里吧,我那还算宽敞,我们争取今晚把这些搞完,你要是困了可以睡沙发,我那里水也不缺,饿了也有东西吃,方便。”
这一刻,沈攀简直要泪流满面,他觉得一定是昨晚向着漫天神佛做的祈祷起作用了,一定是某个过路的神仙听到了他的祈求,从而施展了大法力在女孩的脑子里轻轻地拨动了一下某个神秘的开关,所以周珊今天才会善心大发,让他听到了这句如天籁之音的美妙话语。
“不累,我不累,今晚继续查,我们一定要把这里全部查完,免得耽误时间。”沈攀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瞬间他就像被充气的轮胎那样,恨不得在地上跑了几千公里来证实自己的结实有力。不过,这家伙脑子里一道灵光闪现,转眼笑得贼兮兮的建议道:“我们先去吃个饭,我知道有家的牛排蛮不错的,一定适合你的口味,吃饱了晚上加班才有劲嘛。”
五秒钟之后,沈攀就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周珊本来都要准备答应下来的,突然狐疑的看了看他,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牛排?在我的记忆中我可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也没有和任何人一起去吃过牛排?”
周珊的确喜欢吃牛排,这还是才踏出校门进入刑侦大队的时候某一天两个人值夜班,沈攀去买了两碗馄饨当做宵夜的时候周珊自己说的。沈攀还记得,女孩当时用筷子夹着碗里那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馄饨,叹息着说道:“唉,现在的东西越做越假了,都只能闻到一点肉末的香气,咀嚼起来是半点肉都吃不到嘴里,我好想念那一块块油滋滋厚实的牛排吖,沈攀,啥时候你请老娘去吃一顿牛排,老娘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的求婚,好不好啊?”
牛排?求婚?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这女人也能扯到一起,沈攀是目瞪口呆的从碗里抬起头瞪着她,心里好似被一万匹猛兽践踏而过:这女人就为了一顿牛排就把自己卖了?嗯,沈爷我也不会上套来着,工作重要,这是第一前提。
现在想起,沈攀心里却半是痛楚半是快乐。痛的是,当初自己要是答应下来,想来周珊也不会遇到后面的危险。对这个,沈攀有自己的解释,人的一生都由命运决定,没人能够预测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但是倒回去看的话,假如当初人生的某个环节有所改变,那后来所有发生的一切也会不会随之变化呢?
他快乐的则是周珊当初最自己的一往情深。或许就是因为当初太过一往情深,所以在失忆之后周珊反而对他时刻有了提防之心,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物极必反,沈攀只能是这样认为。
思维闪烁之间已经行过万水千山,沈攀讪笑一下,一边慢吞吞的拖延着解释,一边脑子里飞快的用功寻找更合适的理由:“那个,你看你这么瘦,我觉得牛排又香又嫩,大抵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嗯,牛肉和其他肉类不同,女孩子吃了牛排不长胖的,对不对啊… …”
好吧,周珊勉强接受了这个口不对心的解释,她自然看得出沈攀的口是心非,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也就没太在意。不过嘛,周珊咽了咽口水,手一挥:“走吧,你说的那家店在哪里,带路,咱们吃牛排去。先说好,你请客啊,别想骗着老娘掏钱,我没钱。”
沈攀笑了笑,大声答应下来,越野车开出市局,沈攀扭头望向街边,女孩没发现他眼里那一颗反射着光芒的晶莹液体… …女孩果然还是女孩,哪怕是失去了部分最重要的记忆,她还是没变。沈攀忽然想明白了,女孩失去的记忆大半和他有关,也许就是当初自己太过伤了女孩纯净的心灵,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和报应吧!
如果这真的是冥冥中某个存在给沈攀当初忽略轻待了女孩一片真心而做出的惩罚的话,显然沈攀受到的惩罚还不少:才到西餐厅坐下没几分钟,周珊就笑得很是羞涩的去店门外接了一个人进来,沈攀一看,竟然就是那被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沈山,五百年前和他一家人的那个商山大学年轻的男教师。
这顿饭吃得沈攀是各种不自在,看着对面挨着很近坐着的那对男帅女靓的男女,沈攀好些次都差点把装牛排的托盘直接往那沈山脑门上扣过去。他如坐针毡的等着晚餐好不容易结束,匆匆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买单。”
“对不起,先生,你对面的那位先生已经买了单了。”服务员彬彬有礼的拒绝了沈攀递过去的几张大钞,毕恭毕敬慌乱做了解释。沈攀一赌气憋在心里没办法发泄出来,还饿面对对面男人那温文尔雅的微笑和周珊骄傲得好似小孔雀开屏般的炫耀:“看你这两天跑案子也辛苦,这餐就我们请客了,你那几个小工资留着自己花吧。”
要是其他人这样说话,沈攀保准一巴掌扇过去,可周珊这么说,他就只能是咬着牙生受下来。让他喘了口大气的是,饭后,周珊拒绝了沈山的陪同加班的建议,对沈山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请缨,女孩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案子是有保密原则的,你不适合去,以后有机会再说。等我办完这个案子再请你去我家里了,你回去吧,不要再婆婆妈妈的,别学沈攀那么娘,知道吗?”
高兴的同时沈攀内心在吐血,自己什么时候娘娘腔了,以前你可都是觉得沈爷太过刚烈来着,怎么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就全部乱套了啊… …幸好那男教师被赶回去了,否则沈攀不认为自己今晚还能正常工作,这算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吧。
踏进这套熟悉的住宅,沈攀抬眼四处打量,火烧过的痕迹早已看不见丝毫,屋子里的风格也大变了样,这是整个重新装修了一遍。家具也换了,以前他在上面睡了无数次的沙发也更换成了时尚的布艺款,没有以前的宽大厚实,想来主人就没想过会让人在这里过夜。
“茶几下面有条烟,冰箱里有饮料和一些糕点,饿了就自己去拿。嗯,还有就是把窗户全部打开,免得抽烟多了烟气好多天都不散开,难闻得很。”周珊拖了一口袋通讯记录进卧室,然后走出来站在卧室门口吩咐着:“你要实在困了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下,有点窄,没办法,自己克服了。找到有线索立即叫我,这才是我们今晚加班的重点,知道吧,沈攀?”
周珊一如既往的强势让沈攀喘着气连连点头,那么多的通讯记录他一个人扛上来还是有点辛苦。
“没问题,我知道了。”装修再是变化,房屋整体结构是不会变的,沈攀一边答应着一边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把脸手洗干净,周珊有些惊讶的望着他忙碌的身影,这家伙对自己屋里怎么会这么熟悉?她确定自己回来之后是没人来过的,难道真的如同这家伙所说自己以前和他不是一般的熟悉吗,女孩有点迷茫了。
甩甩头,抛开杂念,周珊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又在茶几下拿了一盒烟回到卧室。“砰”的一声,卧室门紧闭,沈攀苦笑,这是担心自己闯进去还是怎么,有必要关门啊。
得,工作吧,看了看堆放在餐桌旁快要和餐桌等高的通讯记录,沈攀不再多想,儿女私情有儿女私情的时间,现在是加班不是追女孩子的时候。
夜色渐渐深沉,沈攀坐在台灯下,手里夹着的半支烟明灭不定,烟灰缸也早已倒了好几次,虽说是窗户大开,屋子里依然弥漫着呛人的烟味。桌面上铺满了一张张的通讯记录,他时而用笔在其中勾勒数下,时而在手边的本子上记录下某个号码和通话时间等信息。
卧室里也是同样的情景,唯一不同的是周珊盘腿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床上没有可以落脚的空隙,密密麻麻的通讯记录占据了大床所有的空间。
两个人的眼里全是血丝,沈攀更是不停的揉着眼睛。这几天他体内本就上火,加上这半宿烟没断过,水又喝得少,又是熬夜,眼角干裂得有些难受。而且,长时间的一动不动,他的腰和脖子都僵硬了,沈攀甚至没敢起来伸个懒腰,他害怕一旦松懈下来不知不觉睡着了那必然是完不成任务…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陈倩那边又一天比一天催得紧,容不得他有丝毫的懈怠。
远处的天空慢慢的现出一丝淡淡的晨光,灰黑的云朵瞬间沾染上一层金黄和橘红的混杂色,光亮穿过洞开的窗户照射到桌面上。沈攀怔了怔,困惑的抬起头扭动脖子,伴随着一阵“咔咔”的关节声和沈攀略显痛苦的面色,窗外的晨曦终于映照进他的眼眸。
“天亮了。”沈攀喃喃自语道,他麻木的看着桌面,昨晚堆满的通讯记录已经全部被扒拉到地上到处飘落着。这些都是检查过没有问题的,沈攀也懒得收拾就顺手从桌子上推下去了事,他期待的看着卧室的房门,女孩是睡着了还是在继续工作?
这个不需要去想,沈攀几乎是扶着餐桌勉强才能站起来,膝盖处的刺痛让他蜷缩一夜的双腿木讷得快要失去了知觉。好似罗圈腿重度患者那样,沈攀靠着墙一步一步的挪过去,他还没敲门,卧室门无声的拉开,带着洗不去的倦容和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满脸痘痘,女孩摇摇晃晃的看着他,说道:“我那边全部查了,一切正常,你呢?”
其实都不需要沈攀回答,周珊看着这家伙麻木的脸就知道了答案。她好歹查询的记录只有三分之一,人相对轻松些,女孩瞅了瞅沈攀缓慢摇动的脑袋,一下笑了:“我去放水,每人冲个澡,洗漱一番就精神了。对了,我有新牙刷,没开封的,我给你拿。”
半个小时之后,两个菜鸟精神抖擞的出现在楼下,虽然偶尔还会打上几个哈欠,但比起刚从通讯记录中抬头那会儿算是精神百倍了。
没说的,肯定是去吃早餐。上了车,坐在副驾驶的沈攀拿出烟盒示意了一下,周珊摇摇头:“算了,不抽了。抽了一晚上口腔完全没有感觉,神经完全麻痹了,你也少抽点吧,身体吃不消的。”熬夜就是伤神,可怜的沈攀竟然对来自女孩的关怀无动于衷,要搁在平时他恐怕早就跳上车顶欢呼了。
“我也不抽,但嘴里少了样东西不习惯,叼着过过瘾吧。”沈攀打开车窗,车里原本很温暖,一阵晨风灌进来让周珊都禁不住抖了抖,沈攀大口的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笑道:“千万别瞌睡,坚持一个多小时,最困倦的这个时间过去了人体也就适应了。那不然要一闭眼的话非得睡上一整天起不来,我有经验的哦。”
草草的吃了早餐,周珊抛玩着车钥匙,问对面还在喝着豆浆的搭档:“现在怎么办,通讯记录里面没有任何异常,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方向错了或者嫌疑人就不是滕世伦,我们是否需要调查四名死者的社会关系和亲戚朋友,万一还要另外的一个和四名死者都有交际的人存在呢?”
“不用,我考虑过,就算还有另外的人同时与四名死者有关系,但都没有滕世伦和四名死者的关系错综复杂。”沈攀仰头喝掉最后一口豆浆,擦了擦嘴,驳斥了女孩的意见,他反复考量这个案子的时间比女孩长得多,而女孩的性格就决定了她向来对于细节琢磨得少,这与失忆不失忆无关:“我还是坚持疑点就在滕世伦身上。其实很正常,就算是换一个人做案子,也不会使用自己的手机联系死者或者打听消息,所以我们还有一个切入点可以调查到他的行踪。”
这将是一个很复杂繁琐的方案,但在别无他法的时候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三角定位,这就是沈攀打算使用的办法,在不知道滕世伦是否使用了其他号码的前提下,对四名死者临死前的所在地点进行三角定位。
三角定位涉及到现代手机使用的原理,真的说穿了并不神秘:每台手机只要是开机状态,不管是不是在通话,它都会同时接收到附近三个信号塔的波段信号,这就是民间很具备神秘色彩的三角定位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