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青含而不露的爱意沈攀能感受到,可惜他无法接受这个外表妖孽堪称爆表内在单纯质朴性格温柔直爽的女人,也许在遇到周珊之前沈攀会动心,那也仅仅是也许。
摆摆手不让左青青继续往深里倾诉,沈攀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以免左青青误会到双方一致纠缠下去就没有意思了。再说了,凭左青青的条件她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一个真心爱她的男人,何必在自己这棵树上吊死呢,沈攀承担不起她的这份情义。
而且,这几天沈攀沉浸在一种懊恼的情绪中,没能抓住狼哥和付豪这两个主要凶手,他心里很难过。在沈攀的意识中,如果他能够早点离开蓝色海洋,或者是在狼哥和付豪前后脚跟上去,也许这俩个混账东西就落入了法网,他也可以让自己妻子安心沉眠,哪里还至于让他们逃出警方的包围圈。
事后沈攀调取了那一段路的交通监控视频,在视频里,他很清晰的看到狼哥与付豪跳车之后又从巷子口冒出头来大摇大摆消失在夜色里,这才是最刺激沈攀神经的一幕,让他深深的后悔自己没及时赶到现场。
对那两个跟丢人的侦查员,沈攀没有责备的意图,不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沈攀都不会责怪他们。哪一个警察都有跟丢人的时候,这不足为奇,历来逃跑的都比跟踪的更加掌握主动性,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实。
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念头,沈攀脸上为难的挤出一点勉强的笑容,虽然决定了要这么去做,但沈攀着实不想伤害一个像左青青这样的女人:“左青青,你听我说,好不好?”
左青青眼里闪过一丝惶恐,她在沈攀的笑容里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温情,有的只是无可奈何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她双手交叉紧紧地握在一起,指骨因为太用力捏得有些发白,嘴唇的红润在迅速的褪去,可即便是这样,左青青也一言不发的望着沈攀,静待他即将说出的话,在左青青心里,还隐隐约约抱着那么丁点的希冀吧……
“左青青,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好男人,真的,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我要说一声抱歉。”沈攀低垂着眼皮,凝视着面前的小碟子,好似那小小的不到巴掌大的碟盘上那朵漆花精美绝伦到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样:“你和我接触少,人嘛,都是远香近臭,所以你不了解我的缺点,我不会照顾人、不会关心伴侣,很多时候忙于工作甚至会忘了回家……所以,我衷心祝愿你在离开张宇以后能找到一份真爱,但那不是我。”
结束了漫长的袒露心怀的述说,随着回忆的加深,沈攀仿佛回到了和周珊在一起的日子。想着那女孩一只脚蹬在车轮上,细长而粗糙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烟气袅袅的香烟,正对自己瞪着眼:“沈攀,你小子给老娘听仔细了,这一次任务搞砸了看老娘收拾你!”
那是一个多么令他憧憬向往做梦都想回去的日子啊……可惜,世上是没有时光倒流的,否则沈攀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却交换一次这个机会!
“你,你,沈攀,你能不能别忙着拒绝我。”正因为左青青单纯,所以她一旦认定了目标就不会轻易放手。哪怕眼角两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哪怕左青青已经瘪起了嘴角眼看着就要大哭,可她终究还是坚持着没有掉下泪来的哀求道:“沈攀,你给我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咱们接触接触试试,要真的我们不合适我不会缠着你的,好不好?”
沈攀一阵头大,左青青似哭非哭的模样可怜到极点出动到沈攀硬起的心肠下那最柔嫩的一个位置,他不由得想起当初周珊受伤失去记忆自己重新苦苦追求女孩的日子。犹豫再三,沈攀长长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给你打电话,你不能给我打电话,好吗?”
实在是做不到面对面的给左青青一个无情的结果,沈攀决定拖着吧,或许等自己长时间不给左青青打电话她自然也就淡忘了这件事。而且沈攀相信,左青青的父母肯定不会乐于见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单身下去,说不定后面一段日子里左青青将要面临强大的无可抵御的相亲岁月,等她遇到一个适合她的男人也就好了。
人总是习惯把很多事情想象得会符合自己心意那样去发展,网络上对此有种说法叫“你想得很美”,但沈攀完全忘了左青青的看法却是和他背道而驰截然不同的。看到沈攀无可奈何的点下头,左青青瞬间破涕而笑,眼角的那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刹那间不知了去向,左青青笑得比阳光还要刺眼的猛个劲的垂点着盘着发髻的脑袋,回答道:“可以,当然可以,不过你必须答应最少一个星期要给我打一次电话,那不然你拖着一个月不给我打电话我就要去你办公室找你了。”
哎,这都是些什么事呀。沈攀一阵头痛!谁说的单纯的女人就没有智商,左青青这不就得寸进尺了吗!
再次长叹一声,沈攀苦笑着问道:“左青青,你说你就看上我哪一点了,我改还不成嘛!”
“嘿嘿……”左青青笑得很傻乎乎很可爱,笑毕,左青青好似拨浪鼓一般的摇着头,说道:“现在我才知道,真正的爱情不需要理由,你就是莫名其妙的就喜欢上他,真的没有理由。像以前那样,觉得自己喜欢他说话的风格、喜欢他做事的踏实、喜欢听他的甜言蜜语,其实那都不是爱情,或者更准备一些的说,那叫经过筛选的符合自己预期的好感度,仅此而已。”
好吧,沈攀被打败了。他决定退兵不再纠缠,举了举茶杯,沈攀示意道:“来,咱们喝茶吃菜,得抓紧一点时间,不然待会儿有什么任务肚子还没有填饱呢。”左青青嫣然一笑,抬起手中的青瓷茶杯和沈攀轻轻一撞,说道:“嗯,下一次就该我请客了。”
刚放下茶杯提起筷子,沈攀正准备夹上一筷子刚就看好的红烧狮子头,那玩意量大肉多适合他的胃口,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就凑热闹的一个劲振动起来,他瞟了一眼,赶紧放下筷子拿起电话,神色也不自觉的渐渐严峻起来:“是,我离那边最近。我知道了,我马上赶去,应该不会超过十分钟。你让巡警和辖区派出所的民警暂时稳住人就行了,我到了会立即接手处理。”
挂了电话,沈攀带着遗憾的扫了一眼桌上还没怎么动过的几道菜,一边拎过挂在旁边椅子靠背上的外套往身上穿去,一边对左青青笑道:“看吧,我就是一个乌鸦嘴,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就任务来了。你慢慢吃,我结过账的,吃完你自己回去,我还有任务没法陪你了。”
左青青向来是少吃多餐的,就算是正点吃饭胃口也就和一只小花猫没有区别。沈攀站起来她也立即搁下筷子起身:“我差不多饱了,不吃了,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我保证不说话不干扰你,就是想要看看你平时究竟是怎么工作的,好奇嘛。”
想了想,沈攀答应了下来,让左青青自己看着自己有多忙可比嘴里说个三五次效果更好,说不定还能就此打消她脑袋瓜里那些冒出来的奇怪念头,嗯,有这种可能。
两人都开了车,左青青倒是好办,车钥匙扔在饭馆吧台上,吩咐道:“帮我把车看好,待会儿有司机来开走,会给你保管费的哟。”左青青的一辆低调豪华的讴歌越野,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女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大家伙,沈攀摇摇头,不去管她,自顾的把自己的陈年老越野从停车位倒出来,还主动的俯身推开车门,招呼道:“走了。”
上了车,左青青给自己店铺里打去电话安排好人来接车,她自己则是左右前后到处看了看,瘪着嘴嘲讽道:“你们市局对刑侦大队也太抠门了,你看看,你屁股下面的皮革都破了,小心扎破裤子就好笑了哦。你怎么不向队里提出来换一辆车,至少换一辆内饰完好的,自己坐着开着也舒服一点啊?”
沈攀很无语,他自然是认得左青青的讴歌,那玩意起步价就超过八十万,哪里是自己这台原价不过十来万现价送人估计都没人接手的老牛破车能比得上的:“市局预算有限,下面的部门有多,肯定只能雨露均沾,各个部门撒一点,所以嘛……要换车,呵呵,耐心等着吧,等市局经济条件好了会想到我们刑侦大队的。”
任何城市的警察局里要说车最多的应该都是刑侦大队,几乎是人手一台车。这是工作性质决定的,局里其他部门也不可能有意见。只是,刑侦大队的车除开局里配置的那两三台以外,多数都是属于罚没的赃车,例如前些天从狼哥、付豪的贩毒团伙扣下来的车,那总不可能还退还给车主吧,自然就自动的并入到刑侦大队的公务用车了。
这种车有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车况好坏不一,谁拿到谁去修理,修理费队里给报销,但刑侦大队也好市局也好都有自己固定的维修点。而刑侦大队对车况只有一个要求:能开,能开动就行,不要将就减震、内饰等享受方面的设施,每个刑警都很清楚这一点。
沈攀这台车也是这样,十五年的使用时间,超过了二十万公里的行程,经过修理厂一番调试,要说完好的大概就是四条轮胎,发动机怠速情况下发抖厉害,传动系统或多或少有些毛病,减震面前能用,谈不上效果,。
所以,虽然跑在市区平坦的道路上,也就难怪左青青一脸紧张的抓住门上的扶手不肯丢开。至于说副驾驶的安全带,对不起了,那是奢侈配置,至少沈攀这台车上是只能看见一条断开的只剩下连接处还有点安全带的踪影。
要去的是商山新建没两年的一座斜拉索大桥,名字很高大上,叫做商山大桥,这也是商山现在的主干道的一个部分。报警中心接到办案,说是有一个男子站在大桥外沿露出的一小节桥墩上准备往下跳,报警中心已经调派了巡警通知了辖区派出所,刑侦大队同时也接到转报,沈攀外出赴左青青的宴请是打过招呼的,陈倩知道他这边离商山大桥近所以给他打电话。
一组和二组的全体刑警现在正忙着通缉狼哥和付豪的贩毒团伙以及最后的扫尾工作,刑侦大队能腾得出有空余时间的也就是沈攀和重新调回队里的正科级调研员李振铁同志,李振铁已经在去商山大桥的路上,他会和沈攀在现场汇合。
等沈攀载着左青青到达商山大桥的桥头二百米警戒线处,时间刚刚过去七分钟,他在路边停好车,又给李振铁打了一个电话,那位前任刑侦队长现任调研员还在市中心堵着车,没有一刻钟是过不来的。
叫了一声左青青,沈攀说道:“你跟在我后面,什么东西都别去碰,有什么好奇的也别问,等我办完事来说,没问题吧?”按照纪律沈攀其实是不能带左青青进入现场的,不过沈攀想到这次处理的是一起跳桥的案子,而且人还没有跳下去,他是想用这个方法来打消左青青对他的一些奇思妙想,所以才带她前来。
辖区派出所有民警守卫着警戒线,沈攀过去亮了亮证件,又指了指左青青,问道:“一起的,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
那民警好奇的看了一眼一身裙装脚蹬高跟鞋,手里握着一部最时髦新颖手机的左青青,这个女人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刑警?不过他没敢耽误,也没敢过多的盯着左青青瞧:“大桥两头已经隔离,正在引导车流转向。嗯,有一个年轻男子,在桥中间,不怎么说话,还没有跳下去,巡警正在那边劝解。”
新修的商山大桥很宽阔设计也很赶得上时代,中间钢栏的隔离带,相向而行的各三车道,两边是慢车道和人行道。一根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钢缆斜斜地拉在桥两边的桥墩上,依次有序的华表整齐的排列在整座桥上,让人看着就眼前一亮。
带着左青青沿着人行道快步走过去,隔得远远的沈攀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棕色过膝短裤,头发乱糟糟的男子颤巍巍站在桥的外侧,一只手按在身旁的桥墩上,一个身穿巡警制服的警察站在桥内侧不停地说着什么。
巡警沈攀是不可能认得全的,两人分属不同的部门,沈攀过去自我介绍道:“刑侦大队的,这是我的同伴,现在这里由我接手,你去忙吧。”那巡警脸上一喜,这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露嘛,他说得口干舌燥的那年轻人都是不听,他正在手足无措无计可施,刑侦大队终于是赶到了现场。
警种不一样,职责自然是有区别。巡警更多的训练的是街头应急的内容,像这种与人谈判做思想工作着实不是他们的专长,沈攀理解的拍了拍那涨红了脸的巡警,习惯性的问道:“怎么一回事?”
这下那巡警一张脸可以比得上关二爷的红面了,他摇摇头,有些尴尬的回答道:“不知道,我都说了有二十分钟了,他还是一言不发。不过他一直在喃喃自语,声音太小,我想听听清他究竟在嘀咕一些什么东西来着。”
好吧,沈攀挥手送走那名巡警,他正色打量了一下那个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六七岁的年龄,脸色苍白,全身有些发抖,嘴里如同那巡警所说的念念有词,桥上风大,“呜呜”的响个不停,盖过了那男子的低音。
颤抖很正常,商山大桥从桥面到水面的高度超过三十米,没经过训练的人站在桥边没有护栏保护的情况下双腿发软很正常。左青青还在人行道上抓着栏杆往桥下瞧了几眼都赶忙收回视线没敢再看,那男子有勇气站到桥的外侧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他仍然是紧紧地抠住桥墩的侧面。
左右看了看,沈攀缓慢的靠近栏杆,他必须接近那男子才能抓得住不让那人掉下去。可就算是在不停地嘀咕,那男子却还是注意到了沈攀的接近,他身体往外一侧,一只脚悬空,带着哭音喊道:“你,你别过来,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我说的真的啊,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往下跳了!”
沈攀立刻停下移动的步子,抬手叫道:“小兄弟,别冲动,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说。我可是告诉你,这么高的桥上跳下去,哪怕下面是流水,你也非得摔个稀巴烂,你不会想要看到自己摔成一团烂泥沉到水底的。真的,相信我,我没吓你,我是亲眼见到过这样摔死的人的。”
看什么站着没再往前走,那男子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点。沈攀这话很显然是刺激到了他,他转头望了望下面画片一般大小的驳船,浑身一个激灵,却又坚持着不肯去抓护栏,双方暂时处于一种僵持的状态,沈攀嘴里则是不停。
“小兄弟,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吧?来,说给当哥的听听,咱们没有过不去的坎,好不好?”沈攀并没有过多的“花言巧语和心灵鸡汤”,他的话很质朴,听得一旁的左青青眼里又在放光,这却是沈攀所预料不到和注意不到的:“说句难听的,就算你是犯了什么罪,你过来,给我好好说说,我可以给你算作自首,也可以减轻处罚的,真的。”
说着,沈攀摊开手,苦笑起来:“你看,我才结婚的老婆连蜜月都还没度就牺牲了我找谁说去,但你看我还不是活下来了,现在还能站在你面前,嗯?”
正常情况下,一个活得好好的人选择跳楼跳桥的自杀方式不外乎是两种原因:心里有了过不去的坎;身体有了翻不过的墙。
心里的原因多数是家庭、爱情和婚姻,也有工作因素的,这些沈攀就只能是力争把人救下来,然后交给局里新增设的心理辅导专家去解决;至于身体方面的原因,那多是违法犯罪之后的自省,自认为自己罪孽深重,想要一死了之那种。这种沈攀的做法一般就是帮助他们减轻罪行,毕竟能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人还是有可救之处的不是?
也许是沈攀的心里话引起了那男子的内心共鸣,那男子第一次抬起头正视着沈攀,还下意识的问道:“真的?你老婆怎么死的?”
“呵呵,抓捕罪犯的时候牺牲的,去年下半年的事情。”沈攀心中很拒绝对周珊使用“死”这个字眼,他笑得很苦涩。左青青看着沈攀的笑容,突然鼻头一酸,两颗泪珠滴落在桥面好似花瓣一般散开湮灭在尘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说吧,小兄弟。你看你肯定比我年龄小,所以呢,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什么必须要用死亡去面对的事情。再说了,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有什么不敢告诉我的吗?”沈攀用自己的事例鼓励着那个男子,脚下不动声色的往前一点一点的挪动,尽量的没发出丝毫声音。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你说我不从这里跳下去还能干嘛,呵呵……”那男子转过身正对着沈攀,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语来。这下沈攀是真的被震住了,左青青也一脸痴呆表情的望着那男子,半晌都不知道动作一下。
杀人肯定是大事,这没得说,这是刑侦大队的大案子。沈攀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发苦,好好的来解救一个轻生男子,这就摇身一变成了谋杀案,自己又不是柯南,走到哪里都能碰上杀人案!
一边说着话试图让那男子情绪放松,沈攀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男子的脸,这是一张木讷中有些呆痴苍白好似久了没见阳光的面孔,男子脸上的笑容是凄苦的,半点没有杀了人之后因为忏悔选择跳桥自杀的悔意?
“小兄弟,你怎么杀的人,能不能说说?”心里有了怀疑,沈攀试探着问道,他也想更清楚的了解事件的经过:“你杀了谁?在哪里杀的?把事情完完整整的都告诉我,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刑警,我可以帮助你,也只有我能够帮助你,请你相信我,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