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的脸色瞬间惨白,躺在地面上的那支金钗反射着光线,像是在嘲弄地笑着。
月妃弯了身子,拾起了那支金钗,想了想,忽的开口笑道:“这钗子真好看,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偷的呢?”
朱砂一惊,连连磕头,求道:“娘娘明察!奴婢没有偷东西!这钗子是早上醒来时在房门前找到的!奴婢没有偷!”
“这么好的钗子,一看就是上等的货色,你说丢在你的门前,说出去,谁会相信呢?”月妃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朱砂。
朱砂只觉得一股子寒气从头皮上传了下来,直凉到了脚底板。
月妃昨天做了那种事,今天肯定正是兴头上,来耀武扬威的,朱砂并不知道这事情终究要怎样结尾,但凭直觉来说,慕容烟当中被戳穿和别的男人有染,只怕是地位再上不去了,月妃今儿早上来,想就是恨人不死,来耀武扬威了。
主子出了事,做奴才的也是必定会被牵连的。
朱砂咬咬唇,心一沉,暗道这次的事情,自己必定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娘娘明察。”朱砂只是垂着首,其他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月妃却并没再进一步,相反的,忽地伸出手来,像是要扶朱砂起来,笑道:“我和你家主子是姐妹,这种事,怎么会说出去呢!”
言下之意,便是认定朱砂偷了东西,只是暂时不揭发罢了。
宫里面对下人们的规矩极多极严,对于盗窃主子财物的下人,轻则打断手丢出宫去,重则就要没了性命。
朱砂咬咬唇,心里战战兢兢,忽的像是有一丝清明了,月妃抓着这事情不放,却又不发火,莫非是有什么目的不成?
想着,偷偷抬了抬头,瞟了一眼,却正对上月妃明亮的眼睛。
月妃扶着,也不能不起来,朱砂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站了起来,听候处置。
“你家主子去了哪里?”月妃收回手,看看自己纤细的手指,笑道。
“回娘娘,奴婢不知。”朱砂小声道。
“哦。”月妃点点头,似乎站的累了,寻了张椅子坐下,缓缓道,“那你和我说说,你家主子昨儿个回来了,去了哪里?”
“回娘娘,主子昨儿个回来就一直在屋子里,只说是倦了,没再出去过。”朱砂想了想,不敢怠慢。
“没出去?我看,是和男人跑了吧!”月妃忽地加重了语气,朱砂一惊。扑通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知。”朱砂跪得猛了,膝盖都有些疼,只是这会儿却顾不上其他,心里七上八下,只求今日能平安度过了。
“怎么说一两句你又跪下了。”月妃啧啧两声,摇摇头,探手再次扶朱砂起来,笑道,“你家主子的事情和你怎么会有关系呢!”
朱砂站起来,一怔,隐隐约约似乎知道月妃的意思了。
“你也知道。”月妃笑道,“昨夜的事情实在是无心之举,慕容姐姐出了这事,做妹妹的我也觉得惋惜,只是。”话音一转道,“皇上那边疼惜姐姐,怕是不愿相信,只是这事情传的太广,若是姐姐不受些惩戒,只怕难以服众,对谁都不好,你说是么?”
朱砂不敢抬头,只觉得莫名的心寒。
月妃顿了顿,挥挥手,示意心儿去沏壶茶,换了个姿势,继续道:“本来打算找姐姐商量下,可是看现在的样子,姐姐似乎是逃走了,良禽择木而栖,你说,你是不是应该来帮帮我呢!”
“娘娘是想……”
“你家主子偷人,你是早就见过的。”心儿已经将茶端了上来,斟好茶,月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姐姐画那张画,你也是见到的,昨夜的事,我实在是无心之举,你也能作证的吧。”
朱砂一怔,终于明白了月妃的算计。
看来今天来这边,月妃道真不是耀武扬威,落井下石了,而是不知怎的,皇上怕是并未相信她的话,害人的同时,连她自己也被拖下水,这会儿是过来补救了。
蓦地,又想起今早留在门外的金钗,登时又是一个想法袭上脑海。
这金钗现在想想,分明是故意丢在那里的,这钗子看模样也是慕容烟的东西,这样一来,莫非是慕容烟真的逃出了宫里?念及旧情,留了个簪子给自己?
“你说呢?”念头还没转完,就听月妃又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总能记起来的,没错吧。”
朱砂只觉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这事情显然只能站在一方,若是不帮着月妃,那自己显然没有好下场,若是帮了月妃,那……
月妃的下场一定会很好么?
朱砂怔了下,忽地抬起头,道:“娘娘明察,那簪子是慕容主子留在奴婢门外的,确实不是奴婢偷走的。”
月妃一怔,“啪”地拍在桌子上,还未开口,就听门外有人唤道:“娘娘,娘娘!皇上在翠环宫,着您快些回去!”
心儿抖了一下,由心里忽的有些怕了。
“你!”月妃瞪一眼朱砂,恨恨道,“你跟着慕容烟,就等着死吧!”
说罢,再不敢停留,匆匆走了出去。
心儿饶是害怕,也不敢不跟,忙跟在月妃身后走了。
眼见着两人走出去,朱砂只觉得脚一软,跌到了地上。
这回的事情,天知道会怎样?孰胜孰负?
那钗子被月妃拍在了桌子上。
朱砂捏起来,抚了抚那上面金丝蝴蝶,忽的叹口气。
进宫这么久,头一次有点感动。
有哪个主子,临行,还记得一个小小的奴婢呢?
当然,这些感慨慕容烟是不知道的,行了一夜的路,终于在清晨到达了最近的一个城镇,置办了些东西,寻了家医馆好好收拾了下伤口。
云洛身上的伤不重,只有几处不算深的伤口,也已经结了血痂。
慕容烟手上也有些擦伤,并没怎么流血,但确是有些疼。
细心处理了下,寻了个茶楼喝点茶,要了些点心,慰藉下空虚的五脏庙。
“昨天倒也没有其他的人再追来。”慕容烟捏起一个花糕,送到嘴里,嚼了几下,咽下道,“白天总不能动手的,我看啊,咱们算是安全了。”
云洛点点头,喝口茶,缓缓道,“楚扬应该会处理的,即便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也会尽早处理好这些事的。”顿了顿,继续说,“回了江州,应该就能安稳了。”
“但愿。”慕容烟默默肚子,忽的又笑了,“时间过得这样快,再过几个月,我这孩子便能生出来了!你说到时候咱们再换个地方住怎样?”
正聊着,忽听一旁的桌子上新作吓得两个客人不大不小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我看啊,着轩国又要变天了。”
慕容烟一怔,也不回头,却住了口,仔细听起那边的话来。
“我看也是。”另一个男子叹道,“灾民不满,暴动起来,这会儿,皇上还不想着百姓,只顾着寻乐,也不检点些,你听说没?皇上最得宠的妃子,还和其他男子有染,多丢咱们选过的脸面!”
“小声些。”另一人看看四周,用筷子敲敲面前的盘子道,“少谈国事,这天下,谁都说不定!”
慕容烟回了神,看向云洛,后者也正看着自己。
“江东水灾不是治理的很好么?怎么还会有暴动?”慕容烟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
“惹事的不是江东。”云洛想了想,沾了水在桌子上划了几道线,“旱灾地本就难以治理,百姓不满也是难免,只是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凶,我看,应该是有人挑拨才是。”
“挑拨?”慕容烟咬了咬唇,不解道,“楚扬不是用了不少法子,你早先想要报复的时候,不都找不到几个不归心的么?”
“那要看是谁。”云洛想了想,又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圈,指点道,“那边的太守是董家的亲信,若不是昨夜的事情,我还没有想通,看样子,这次的暴动也是董太妃策划的。”
慕容烟一怔,一个窝在深宫的老女人,竟然不动声色便策划了这么大的祸事,看样子,楚扬这次是有麻烦了。
话分两头,翠环宫里,谁都不敢出声,只看坐在正中的那个一身明黄的男子板着一张脸,便没有谁再有胆子去打扰了。
“万岁爷,月妃娘娘回来了。”路公公一直站在外面,这会儿远远看到人影,忙走进来,小声道。
“恩,知道了。”楚扬放下手中的茶杯,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我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午膳一会儿你也去撤了,记得动静大一些,就说我气的厉害,饭也不要吃了。”
路公公忙应下,虽不知皇上这是要做什么,但总是有原因的,自己一个奴才也不能多问,安分守己才好。
这会儿,月妃已然盈盈走了进来,拜下行礼道:“皇上吉祥!”
“吉祥?”楚扬板起脸,冷哼一声,“你倒是真会耍心机!”
月妃一慌,也不敢起来,咬咬唇道,“臣妾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月妃说着,看一眼周围的丫鬟太监,这一屋子人面前,总是有些难看,便瞪了一眼,意思便是要众人退下。
“谁都别出去。”楚扬“啪”地打碎了一个茶杯,冷冷道,“你且说说昨天的事情,朕当真没有想过,你还有这样的心机!”
月妃心思数转,这会儿也只能咬住自己是无辜了,当即开口道,“皇上明察,臣妾昨夜却是无心之举,怎料姐姐会在灯笼里画图许愿,臣妾当真不知。”
“是么?”楚扬眯起了眼睛,声音大了几分,“照你的说法,慕容烟真的是个才女!”顿了顿,一字字道,“可惜,你不知道一点,慕容烟根本不会画图!”
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丢了过去。
月妃心下一寒,展开那张纸,正是那日见到楚扬认真揣摩的纸张!上面图画丑的不能再丑,登时心又沉了几分。
这竟然是出口成章的慕容烟所画!
这怎么可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