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端着汤药进来的时候,屋子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什么人。
“皇上?”丫鬟小心地唤道,确定没有人,这才端了药进了内室。
床帏没有拉下来,床上的女子靠在墙上,脸色红的很不自然。
“哎呀主子,您怎么起来了!快躺下,病人最需要休息了。”那丫鬟急道,“休息不好病重了怎么办?”
慕容烟咳了几声,看清了眼前的丫鬟,叹口气,没有出声,身子却躺了下来。
丫鬟端了药,用汤匙搅了搅,端到了床边。
楚扬抱着慕容烟进来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看清楚,此刻看清了,不觉赞叹。
这女子虽在病重,却也是别有一番清丽的美,尤其是那双眼睛,平日里肯定灵气的很。
“娘娘喝药吧。”丫鬟将药放到床边的矮柜上,恭敬道,“奴婢伺候娘娘。”
“别叫我娘娘。”慕容烟咳了声,“我不是。”
丫鬟立刻换了语气道:“奴婢还没见过皇上对谁这么在乎过,就连月妃病了,皇上也没有这样担心过。”
“那是他的事。”慕容烟闭了眼睛,顿了顿,努力撑着坐了起来。
不管楚扬会怎样对自己,至少自己要先好起来,至于楚扬的话,慕容烟暗道,信与不信都是一样的,云洛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只是他到底在哪?还是要好好找找才是。
“主子以后要入了宫,肯定最得宠爱了。”丫鬟舀了一勺药,递了过来。
慕容烟一怔,心知肚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尤其是在皇宫这个地方,有个好主子,奴才的地位也会上升不少。因此,这丫头显然是在巴结自己,以备有朝一日,自己平步青云,也好拉她一把。
只是,她打错了算盘。
慕容烟没有接那药,而是从被子里伸出胳膊,直接接过了那药碗,吹了吹,一口灌了下去。
喝完了,那汤匙里的药仍举在那里,未动分毫。
“你打错主意了。”慕容烟将碗递了回去,“我不会入宫,如果世上只有一个人憎恨你家主子,也就是当今皇上的话,那那个人一定是我!”
那丫鬟一怔,接过了碗,有些搞不清状况地走了。
门外,不远处,一个衣着华贵宫装的女子亭亭而立。
“朱砂。”眼见着那丫鬟端着药碗出来,掩好了房门,那女子淡淡开口道,声音不大,却刚好让她听得见。
朱砂回头,这才看见眼前的女子,忙跪在地上,行礼道:“月妃娘娘吉祥。”
那女子身后倒是没有跟着别的人,显然是自己来的,缓缓走了过来,拍拍朱砂的脑袋,笑道:“起来吧。”
朱砂谢了恩,刚起来,就听月妃又道:“有了新主子,立刻就看不到我这个旧主子,你说,你该不该罚呢?”
朱砂一惊,忙又扑倒在地上,叩头道:“娘娘开恩,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我都说让你起来了,你又跪下,我的话已经不用听了是么?”月妃瞄一眼朱砂,眯起了眼睛,“你的胆子倒真是不小啊!”
“娘娘开恩。”朱砂连连叩头,伏在地上,也不知道该怎样做了。
“好了,不和你说了。”月妃瞟一眼朱砂,冷哼道,“我进去看看妹妹,你别和皇上说,懂么?”
朱砂连连点头,此刻保住了命比什么都要紧,眼见着月妃进了屋子,这才松了口气,已出了一身冷汗。
这药是有些安神的作用的,慕容烟本就身子虚弱,这会儿更是昏昏沉沉,只是闭上眼睛,半梦半醒间,脑子里全是云洛的影子,云洛伏在血泊中的样子。殷红的血液侵染的梦境,越发揪心。
朦胧间,吱呀一声,似乎有人进来,只是眼皮沉得很,分不清是真是幻。
“妹妹倒真是漂亮。”月妃缓缓走到床边,本以为床上人醒着,因此这步子走得极尽优雅,只是待走过去,才发现床上人虽然侧躺着,眼睛却是紧闭的。
月妃咬咬牙,辛苦经营的炫耀意味落了个自讨没趣,无人应和,必然是会很不爽的。
“妹妹倒真是漂亮啊,只是真的睡着了么?”月妃又说了一遍,走到了床边,伸手拍了拍慕容烟的脸颊。
慕容烟只觉得很压抑,脑袋嗡嗡响个不停,这会儿有人拍在自己脸上,唤着妹妹,更是不爽,索性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一言不发。
真的是倦了,慕容烟的头疼得像要炸开,再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意识又渐渐抽离了。
只是月妃显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原本过得好好的,皇上即使不冷不热,好歹宫里也只有自己一个妃子,并没什么竞争,还是从王爷时带过来的,那时候的贺王妃,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月妃,地位高升,自然更是目中无人。
只是突然听到多了个女人,貌似还是不同于自己,备受宠爱的女子,甚至是被皇上亲自抱进了寝宫的女子,自然更是来气。
尤其是自己生病时只是派人送了些补品,这个女人生病竟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更是嫉妒,强烈的不安压抑了很久,终于偷偷跑了过来,一睹这个“新人”的模样。
可偏偏,在这里还碰了个钉子。
月妃来了气,猛地抓过慕容烟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后者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却还是紧紧闭着,似乎对自己的动作格外的不屑。
“不过是个还没名分的小蹄子,倒是好大的架子!”
手下的人脸色白的几乎透明,越发难看,喷到手上的气息都是灼热的厉害,月妃忽的有些怕了,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慕容烟的脸颊。
“你别是快死了吧。”月妃晃了晃慕容烟,后者依旧没什么反应,连脑袋也因这一晃歪向了左边。
月妃也不气了,没来由的有些害怕,猛地将手上的人推回床上,转身就要往外面跑,谁知却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不在翠环宫呆着,来这里做什么?”楚扬的声音冷冷的,心情明显不好。
“臣妾。”月妃一惊,挪开一些距离,扬起脸来,对上楚扬微愠的双眸。
“臣妾听说陛下的美人病了,特来探望。”月妃忙垂下脸,袖中的双手握紧了衣裳,语气越来越低。
“那样的话,你也见过了,回去吧。”楚扬不再理她,绕过她,走到床边,将慕容烟的身子扶好,盖好,道,“最好别有下一次。”
月妃咽了口口水,忙道声“告退”,匆匆掩门出去了。
楚扬那一刻的眼神,凌厉地让人心寒。
方才自己的动作,究竟被看到了多少!
月妃咬咬唇,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这一睡,又睡了整整一天。
翠环宫的夜晚并不像以往一样安逸。
月妃半倚在暖榻上,抱着暖和的小手炉,坐了好久。
“娘娘,您别多想了。”贴身丫鬟心儿重沏了杯茶端过来,劝慰道,“自古帝王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娘娘您呀,把心放宽,您可是从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跟着王爷的,怎么现在倒跟那些后进宫的小丫头生起气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总觉得,这个女人不好,别是这个,随便哪个我都不会这样的反应。”月妃叹口气,幽幽道。
“我的娘娘哎,您呀,就是口是心非,不管来的是谁,您呀,都会是这个反应。”心儿说着便笑了出来道,“我看啊,皇上也就是图个新鲜,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月妃想了想,今天只是听说皇上的反应有多离谱,本来还不大相信,后来自己去看了,才发现真的不是一般的担心,越想方才的事情,越是心急,忙拉了心儿道:“你去,把我额娘喊来,我有事要商量。”
“这都快半夜了,夫人肯定也睡了啊。”心儿撇撇嘴,哄道,“小姐您别多想了,明天早上我就去找夫人,行么?”
“不好!”月妃猛地将手里的暖炉丢了过来,嚷道,“你现在就去!就说他要是不来帮我想想办法,我这位子就要被抢了!说不定下次见我我就进了冷宫,再回不来了!”
心儿吓了一跳,忙捡起了炉子,放回桌子上,不再多言,跑出去了。
最郁闷的事情便是碰到一个不讲理的主子,而月妃,显然就是这样的主子。
心儿叹口气,夜里出宫本来就困难,按理说都要请示的,只是月妃向来恋家,皇上也不怎么管,因此只跟侍卫说了几声,倒也不算太困难。
夫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若不是心儿连哭带喊加油添醋,喊得夫人越发心疼女儿,只怕也是不会这个时候进宫的。
“额娘。”月妃立刻扑进母亲的怀抱,哭喊道,“额娘,爹是吏部的人,我要查查那个女人的身份!”
夫人一怔,已经听心儿说了大概,知道宫里进了一个女人,被皇上宝贝的不得了,只是没想到竟这么严重,本想安慰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摸摸月妃的脑袋,柔声道,“好了,额娘回去就查。”
月妃这才稍稍安了心,乖巧地点了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