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光放明,七人队外原本不停跃动的小鬼们突然停止不动了,鬼阵中摩摩挲挲的声响随即从各个方向传来,大批空手无物的小鬼们从草鬼之间走出,有的更是恨恨的拉下鬼面具,脸孔上显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秋昆的…..他们……居然杀了……咱们团长……”有人不信道。
“他们为了过阵居然杀了团长!”立刻有人大声吼叫起来。
“cāo,跟他们拼了,这还到底讲不讲理?”一群人沙弥脱了蓑衣,露出内中的青sè僧服,当中有些都是七人相识的老面孔,却都是和尚六院后,那些虚字辈中的后进翘楚。
场上气氛一点也没有因为草鬼的停滞而变得舒缓,在那些立定不动的假人之间,一会儿陆陆续续的走出近百人,他们把七人围成一团,剑拔弩张,一些良人熟识的下属已经准备扑上来玩命了。
“我就说这样能破?”习二回头笑吟吟的看着小海。
“那我也没说这样不能破啊?”小海也同样的表情回看着他。
两人此时稍稍移动身形,沙弥们的愤怒立即烟消云散,只见天罗和草鱼正四只手臂死死的摁住仍在挣扎的三名沙弥的口鼻,包括我本良人在内的沙弥们一看到视野中的情形,皆都不再挣扎了,而天罗和草鱼随即松开手掌,三人都是连连喘息。
“啊!”天罗蹲在地上笑着怪叫,刚才那个良人临死的声音正是他装出来的。
“娘的,差点被闷死!没想到就这么破阵,算你们厉害。”我本良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双手笼着袖口走进沙弥人群中去。
“都还愣着干么?这回丢人丢大发了,一队失败没道理可讲,都死回去跟我交任务去!”他骂骂咧咧道。
所有沙弥们心有不甘的都只得跟着他回转,有几个满心不服的沙弥还yu待留下说点什么,也都被良人几个头皮打的跌跌撞撞的跟着走,失了控制之后,借物**无以为继,于是满山遍野之中,横七扭八的满是倾倒和站立的草鬼。
“这得扎多少时ri才做的出这么许多假人?”此时沙尘既收,牛蛋看着成千上万的草人不由得伸了伸舌头。
“喂,你们也不收了草人回去?注意点环保行不?”沙弥们还未走远,习二自后大声提醒道。
“谁爱要谁拿去,烧柴火缺草钱了怎么?我们特么怎么拿的动?”走在最后的一个沙弥嘟囔着,转眼和他们的同伴们消失在众人眼前。
……
经过此役,七人团既知晓了这一成千成万的草鬼的秘密,草芥借物的障眼之惑就已显得毫不稀奇,皿谷由阔转狭,沿途又接连相遇的草鬼大军与之前的那拨相比,虽势头不减,层层叠叠似是无穷无尽,但既知是假对己无害,一干人就都完全不怕,谈谈说说的在这尘雾遮面,凄风黄沙的幻境里无事人一般的辗转而过。
cāo鬼的那帮少年辈的沙弥们虽不明就理,躲在阵后暗自奇怪,甚至还有些放弃吟咒结伴上前放对意yu拦截的,却终因武技等级天差地远,七人组里只牛蛋一人出马就几乎可以都拿的下,粗豪扮相的他刚刚既受了一连串的失意打击,此时正好要把场面给找回几分来,于是把那些不自量的晚辈沙弥们用大金刚拳的威猛手法,接上手后就是毫不留情的尽全力相对,一个个都给崩的老远。他这么做伤是伤不到人什么,却也虎虎生势,往往一经开打就人影乱分的,沙弥们草鬼们都被他舞的满天乱飞,阵脚大乱,于是有的被掷到小溪里,有的被舞到山岗下,让一干还yu待拦阻的低阶僧众乍舌止步,不敢再行造次。
事毕了牛蛋撒欢了举着大脚板高昂着头,施施然走在队伍最前,他一路嘴里骂骂咧咧、牛皮哄哄的聒噪,一众队友都跟在后面偷乐,只有雷霆眉头紧锁忍着怒气不好发作,习二小海却一旁插腔助势,把个武技最弱的牛蛋几乎捧到天上。
如此举动则更涨了胖大和尚的士气,他挺胸拔肚势头更劲,差点就把自己当作了统领十万天军的天蓬,当真是威风八面,给个钉耙就敢驾祥云上广寒宫了。
众人出了皿谷,前方再无草鬼阻拦,于是都重新揪着心思,预备下一轮挑战。而此时离终点路途才将将到了一半,所有人都不知道珈蓝院的那些变态长老们还安排了什么鬼怪在前面阻着吓人。
此时雨方落尽,正是乌云盖ri天sèyin沉,虽至晌午,周遭也还是灰蒙蒙的将将可见十步之路,这样出了山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已现官道,一条宽大笔直的石板路面就着两旁高耸的云杉,却正是管城与登封之间的必经之路。而这样的时晌,原本正应是商旅贩卒、周边山民们往来行走最多的时点,但眼见树摇风动,林间凄静,整条官道上竟再见不到一个人影。
走了一路见众人无聊,牛蛋便道:“昨天那飞机就在我家门口降落的。”
“啥飞机”草鱼问。
“就那飞机啊,雷霆不让在游戏里说这些,所以咱也不明言了。”
“在你家门口降落,吹得好大的牛皮。”
“可不是么,一帮人还在里头抽大麻喝花酒,几百个都开开心心的。”
“还有几个老的唱让我再活五百年呢!”
“都颠了,颠的很!”牛蛋连连摇头。
“机长后来偷偷说,不联起来搞大马个几十亿,这趟就算白来!”
“所有人都表示机长英明神武,还有人吹口哨叫好呢。”
“后来呢?”草鱼笑着问。
“后来就都上飞机飞走了。”
“就这么飞走了?”
“恩,直上直下飞的,像直升机,还隐形呢!”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牛蛋瞪着眼。
“飞机飞走后来呢?”天罗忍不住问。
“不知道。”牛蛋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后来我醒了......”他最后老实道。
“外面的话题都别给我在这儿说!牛蛋,你小子这是最后一次jing告!”雷霆发怒道。
一路无话.......
“方丈院好大的势力,这路显是被提前告之不宜通行,说来也真够厉害的,这些行来过往讨生活的竟能对此全都应允?少林乃宗教盛地,又担不得扰民的重责,我看非得是白花花的银两大把的散了下去,这又散财又安抚人心的,才不致让开封府出面抵制,就一破校际运动会里的马拉松障碍赛,他们居然能搞得出这么大的排场!”牛蛋说笑话归说笑话,这会的威风劲早已收起,灰溜溜的又滞在队伍之中,习二仍旧走在最前,看到此景,就禁不住大发感叹。
“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少室山周边村庄绝大多数民众ri常cāo持的田地营生,都是寺里千年积攒下的庙产,算起来就都算是少林的人,而这百十里地的寻常商贩又有哪个不是烧少林香火的路数?眼下盗贼四起,百门耸立,领域外的闲人们整ri打打杀杀,也只有佛爷和僧侣们才能保着方圆百里所有人的平安,依我看寺里也只需积善堂负责香火的和尚们瞒着咱们给外面送一则消息,这一天的空档大伙就总要给卖足了面子,这就跟在伦敦大桥拍二十八天之后全员清场一样,佛爷的黄历说今朝百事犯忌不宜出行,又有谁还敢非逆着xing子硬来。”小海听了习二的话,自然有他的解释。
“出了谷到现在,十几里地再无动静,眼看行程过了大半,方丈院难道真的以为派出几队新人蛋子就能阻着我们去登封?”
“保不准这条道就走不顺,不然组织方也不会花心思清人让路。”天罗插言道。
“照你这么一说,再走不上几步就得出状况了?”牛蛋赶忙抢着发言。
俗话说衰人开声衰事傍身,他这话音还没落,前方就开始絮絮索索的传出动静,只是因为天sè昏昏再加上参天大树更添荫暗,众人在此还瞧不出那里的情形,而在雷霆狠狠的给了牛蛋一记头皮之后,七人队长不由对大家低声喝道:“不管前面来的是什么,七人一心必可无碍,重要的是不能慌,更不能逃,记住我们是一个整体,少一个都过不了关,关键时候要保住同伴。”
他这番让习二笑掉大牙的战前动员刚刚做完,那阵既像脚步又像马蹄的声音就已近在众人眼前,只见由官道前方此时不紧不慢的缓缓踱来三条人影。
这三人看上去让在场众人一目了然瞧的倒也相当熟悉,只见三人中当先一人乘马,另两人步行,骑马那人相较之下是个大众面向,只是麻布短衫却系一开敞的绿sè长袍,头顶扎一方巾,面sè却尤显慈和,左边站着个大胡子则是凶顽毕厉,面皮上麻麻赖赖,生了褶子似的,一对铜铃大眼,厚唇大嘴,须发如铁,一根根的从肉皮里钻将出来。
而右边的这位就更显得好认,却正是脸如重枣,一缕长髯,细长的一对丹凤眼,看见七人目光呆滞的愣在道前,就只把脸孔偏过,斜眼瞥向众人,目光如炬,却似是看了个通透。
这特么是桃园三公结伴穿越打从汉末到大明年间巡游了还是怎么着?也没见个三国粉找身衣服挂个胡子就能给扮的这么像的啊,如果这会是实打实的搞特型演员的手笔,那么可比那后世国家队的演义剧可强了不知多少,这玩儿活脱脱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那三位古人,如真如幻,如假包换!
“这仨恐怕是冲着咱们这场比赛来的?”牛蛋福至心灵,惊诧之余,倒是第一个说出了小海们要说的话。
“说起来老家伙们也确实很有一套,草扎个鬼就能跑能跳,浩浩荡荡的装百万大军,而这回倒好,刀圭药浸整的三副绝好的面皮,这是想着要重夺天下还是怎地?”习二低声道。
“这到底是个什么典故?”他用肘撞撞小海,期待博学长老的徒弟能给个正确的解释,而后者此时却一脸傻笑的看着眼前三人,直眼咧嘴不理不睬,竟是瞧得痴了。
“丫地是实实在在的三国迷,早年因岛国光荣给他置下的老大的一拨xx志的梦遗,他困在那系列里执着多年,那些让人不齿的呆毛病光我记得的不下十桩。”牛蛋一看小海的架势当即就明白了。
“嘿,我倒把这茬给忘了。”习二一拍脑门,随即点头连连低笑。
“搞得倒好像你也知道似的。”天罗则翻起眼珠。
“那也不能两相这么互相瞅着发愣啊,是个啥也得拉出点场面话是不。”牛蛋说完大大咧咧疾步上前,动作之迅速居然连他身后的雷霆都没给拉住。
他这一出击,立刻把人那边的大胡子也给惊动,然后人居然也虎着脸的迎上前来。
“是要弄个比武让路的玩法是?”牛蛋闭着眼睛点着头一脸的了然于胸。“让你们家老刘跟我打一场,赢了就放我们过去。”他的算盘珠子自然拨的是又快又亮。
张飞显然也没料到这胖货突然整出这么句话,原来大剌剌放步直行的也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又扭着脖子跟身后两位大哥对看,实是不知道怎么接下面的话茬。
“他是说各位旅途劳顿……”习二上前一把推开牛蛋,满脸堆笑连打哈哈。
“咱们萍水相逢的点头之交,互相这么欣赏几眼也就各自别过。”说完双手抱拳率先让过一边,他把手臂笔直展开一条直线,又用眼神示意队友们闪开去路,二胖们不知他用意,只得随着手势各自退后,把身后的那条官道完全展在这三个古人眼前。
“哥哥,你说如何?”那张飞见到习二如此,扭头询问那马上的刘备,他开口发声且嗓音粗哑,但中气十足,言语中的调门却着实透着古怪,平恹语调高低不分,完全不像是在正经说话。
“出门遇客皆是我等的缘分,不能交过朋友也算遗憾,二弟三弟,你们需得和这几个小兄弟们好好亲近亲近。”那刘备手抚短髯,笑意盈然,一段文从嘴里溜出来的yin阳分错,尽显章法,听得众人浑身起栗,麻皮褶子从手皮一路传进心坎里。
“他们是在唱戏,这仨古人居然是一拨唱京剧的!”牛蛋听音辩味,立刻明白了趟儿,张着嘴巴率先大叫。
“我刚才就觉着荒郊野地的不该窜出队汉室宗亲,这倒好,原来在这地界居然也兴星光大道那套噱头!怪不得扮得这般相似,要不说高手尽在民间么。”天罗哈哈大笑。
“不过你还真别说,光哥仨这套扮相就绝对可入甭管哪路模仿秀的三甲之列,真是直入jing髓,直入jing髓啊。”习二摸着脑袋自旁帮腔。
“大哥,他们说我们是唱戏的。”那关羽云长手扶长髯,摆足了架势,本来威严万分的扮相却偏逢说话带个戏音,顿时让人觉得不伦不类,牛蛋听到这会儿早已被这三人给逗的前仰后合,雷霆组的其余人等如今也是脸上挂笑,心中都颇觉有趣,就只有小海还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关云长,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自个捣腾个啥。
“这几人如此无礼,不如我替大哥好好教训教训他们。”那张飞看了众人的神情不由得大怒。
“这也并无不妥,三弟,出手要带些分寸。”那刘备虽仍然骑在马上,脸上却是笑吟吟的,似乎早已料到接下来的放对场面。
“打就打好了,磨磨唧唧的又做个什么,走了一路半条鬼影子也见不到,这三个唱戏的分明是长老们又设下的局,我就说搞什么半吊子的马拉松长跑啊,下雨啊,满天满际的小鬼啊,马的直接一开始就放对开杀,输赢那都是一拍两瞪眼的事,痛快无比!你,就你!那什么张飞,老子陪你来打。”牛蛋双拳对击着径直上前。
得,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份上,两方好歹都是心照不宣的念想,扮戏子假装不明白人巧遇蒙人的也好,假劫道是真假难辨莫名其妙的也罢,总之锣鼓开场边花齐展的,这出戏从一开场小厮牵马白脸逗场搞得暖场褶子也都演的差不多去了,此时就应该是到了花脸和旦角们上台着力卖唱点的工夫,两边都是心知肚明,那么再装下去恐怕就都没啥意思。
雷霆跨上一步,伸出手去想拉牛蛋,却被一旁的突然又一脸jing明相的小海用眼sè制止。
“先验验货。”刚才那一脸呆傻的三国达人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他那标志xing的懒散表情,抱着手臂笑吟吟的看着牛蛋牛皮哄哄的上前。
“你要怎么打?”待牛蛋在身前站定,那张飞声如洪钟,面如鬼王,而牛蛋却显得一点也不害怕。
“干倒了算完呗。”胖和尚从嘴角里嗤出一声笑来,说一出口就猛往上扑。
牛蛋说来就来的出手作派委实与他的糙脾气一般,那是点卯与人不对付,就立刻不计后果的疯狂蠢动的道理,要说他这脾气倒真很合了一句‘跳梁小丑’的成语,但你不得不说,与之稍有区别的是,他莽撞是莽撞的彻彻底底的,却也颇为难得的还识得几分大势,比如眼前有口死井的这么一路狂奔着过去,也终究知道要错着步子的避让。
而此时的牛蛋就居然知道,到了这会儿甭看这三个唱戏看上去是一副有形无实摆明无害的扮相,那方丈院一帮算计鬼既然拧巴拧巴的派人在这堵着他们,还不无托大的只摆三瓶老抽对付,仔细想想就总归没啥便宜能占的不磕牙口顺顺当当。
牛蛋脸上神sè虽显轻松,前扑而去的姿势也带了几分婀娜曼妙,看似没半分正经迎敌的模样,可暗地里却是筋肉紧绷,把那那一身吓人的牛力毫无保留的用到了极处。
他既是率先发难,再吐气开声,把一式大金刚拳中的烈火锥急急袭出,居然一出手就是他自个最为得意的绝技杀招。
那拳头明显带着风势,显得虎虎生威,而其身形胖大,怒颜sè厉,招法就此展开倒也倍儿有些气势。众人一眼看去,只见那光顶僧袍的清字辈胖僧竟似变成一尊发了狂的小型弥勒,把那全身的劲力,膘肉的重量都寄在这一拳之中,向着那假张飞狠狠的猛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