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一直睡到晌午才起来,还是被饿醒的。王爷肯派人守着芙蓉院,并且愿意违逆了老夫人护着两个孩子,她总算是放心了,所以也睡得十分安稳。
玉叶和红鲤都过来向她请安道贺,阿九瞧着她俩面色苍白的模样,心里微微一酸。特别是玉叶,似乎连站着都有些不稳。
“红鲤,快扶着玉叶坐下。”阿九连忙吩咐红鲤扶着她,看着两人依然有些狼狈的模样,眼眶跟着一红。
“主子,快莫哭!免得伤了眼睛,奴婢们罪过就大了。”玉叶看着她,连忙轻声劝慰,却是自己先流出了眼泪。
刚才她也跟着两位嬷嬷后面,去瞧了两个小主子。再次见到主子安然地坐在床上,玉叶心底那股子委屈似乎才涌上来。
“嘴里劝着主子别哭,你自己倒哭得欢快。昨晚上打人那厉害劲儿呢?”花聆恰好带人端着热粥进来,瞧见玉叶已经哭了,阿九要哭不哭的模样,不免调侃了几句。
果然玉叶想起自己昨晚不管不顾地发泄了一通,哪里有往日规矩的模样,早就羞红了脸。立马拿出锦帕擦干净眼泪,却是低着头不敢再看花聆。
“好姐姐,昨晚上我闹得也厉害,府上是不是传什么不好听的了?”红鲤毕竟年纪小,拉着花聆的衣摆,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
昨晚上她和玉叶,算是把舒兴阁的所有人都得罪了。估计那夏至被打得半死不活,日后也没个好前程。若不是夏至太嚣张急赶着要欺负主子,她俩也不会下那样的狠手。
“说你俩厉害呗,听说昨个儿回去,王妃就把夏至交给手下的婆子。让今个儿夏至的父母来,领着她回去呢!”花聆盛了一碗热粥,小心地吹着热气。
“若是外面传出难听的,恐会影响主子的名声。到时候主子就把奴婢和红鲤调去洗衣房吧!”玉叶连忙开口,她在王府里待得久,自然知道流言的厉害。
照着她和红鲤昨晚那样的闹法,最起码苛刻不饶人是逃不了。
“玉叶!”阿九轻声喝止,脸上也露出不高兴的神色。
“呵,往日瞧你是个明白的,现如今怎么糊涂了。如今得势的是我们主子,那些流言敢往芙蓉院泼脏水?除非连着雅姬和秀姬一块儿得罪。外面传得都是夸你俩的,忠心护主。还有好些婆子开玩笑,说要讨了你们其中一位,回家镇住那淘气的小子呢!”花聆连忙替阿九顺着气,轻声调侃着。
果然坐在一边的两个人听到最后,都红了脸,手脚好似没处放一般。
“主子,总算让奴婢得胜一回。”花聆瞧着她们那害羞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小心翼翼地喂着阿九吃粥。
阿九也跟着笑,眼眸里充满了欣慰。
“以后莫要再说这种戳心窝子的话,昨晚的事儿,花聆已经跟我说了。就如秀姬说的,你们俩可是大功臣,日后骄姐儿和安哥儿还指望你们搭把手带呢!”阿九摆了摆手,接过碗和勺子,自己吃起来。
那两人听阿九把话说得这么认真,又连忙站起身行礼,阿九使了个眼色,花聆连忙按住她们。
“往日在主子面前都放开得很,今个儿怎么装起了小姐。莫不是你们瞧着我昨个儿没替主子守门儿,现在来臊我呢?”花聆的话里有些愤愤不平,那两人瞪了她一眼,才又坐了下来。
“主子,下回让花聆姐姐去露脸,她定是瞧上了哪家的小子,想要镇住人家呢!”红鲤想起方才花聆嘲笑她的话,不由得拿过来反讽回去。果然闹得花聆大红脸,主仆四人又笑开了。
下午王爷回来的时候,顺便就带回了皇上的口谕。说是安哥儿的名字定下了,叫赵书宇。
两人正依偎着说话,外头通传清祥阁派来了小丫头,说是老夫人病了,让王爷现在过去一趟。
阿九的身子一僵,眸光也跟着一暗。老夫人竟是立马就出手了,一刻都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
王爷明显察觉到怀中女子的不安,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阿九只有无言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男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阿九的手却慢慢紧握成拳,她一再的忍让,却只是惹来他人的紧紧相逼。
王爷不知和老夫人说了什么,总之王妃没再来抱孩子。只是老夫人的病却没有要好的意思,依然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
转眼到了三月份,郡主送过来了不少东西,阿九也曾写了一封书信过去。很快便到了摆满月酒的日子,阿九本打算只请了相熟的人来就罢了。
只是雅姬和秀姬赶过来,帮着她一起写帖子,倒是不仅萧王府和斐府,连相熟的府邸都下了帖子。最终就连郡主的回信里都要了帖子过去。
满月酒的那天,即使阿九想要低调一些,场面却还是异常的热闹。萧王妃身穿着大红正装过来,倒是帮了阿九许多忙,不少女眷之间的应酬萧王妃都替她挡去了不少。更有郡主早早地就来了,当场送了足金的长命锁。
“我知道这两个宝贝在府上,指不定得了多少这样的长命锁,但这是我和母亲一起去国安寺求的,还希望阿九姐姐莫要嫌弃!”长宁亲自递上去两个锦盒,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阿九连连点头,接过锦盒,轻声道:“你跟我说这话就是见外了,先前还多亏你。这两个孩子如今这样,我也不好求什么珍贵的长命锁,倒正好你送过来,带上去那些人也不敢乱嚼舌根子。”
恰好两位嬷嬷抱着孩子走过来,阿九当场就打开锦盒,亲自取了长命锁,递了一个给郡主,示意她帮着安哥儿带上。长宁也是头一回瞧见这样小的孩子,有些紧张却又小心翼翼地替他戴上。
“这孩子像谁?”长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襁褓里的安哥儿,甚至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孩子柔嫩的面颊。
“啧,安哥儿说起来不怎么像赵王,有几分像恒侧妃。”萧王妃走了过来,接过张嬷嬷怀里的安哥儿,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人人都说外甥像舅,我倒觉得安哥儿像时睿呢!”五王妃也凑了过来,轻声说了一句。
五王妃为了避讳,往日参宴常带的侧妃王箬玉,也没有跟着出来。本来恒侧妃虽生了龙凤胎,但是五王妃跟阿九并不算熟识,况且又有王家姐妹夹在中间,她并不想来,却是五皇子提醒她一定要来。
众人也都知道时家公子现如今的境况,阿九不想多谈处于战事的弟弟,就连忙岔开了话题。倒是长宁记在了心底,趁着人少的时候拉住了阿九的衣袖:“阿九姐姐,安哥儿真的长得像小时候的时睿?”
阿九刚听完,嘴角就忍不住上扬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打量着长宁。长宁被她看得脸色一红,性子上来了习惯性地瞪了她一眼,却又察觉面前的女子不是旁人是时阿九,有些不甘地把头偏到了一边,嘴里还轻声嘟哝着什么。
“阿睿若是看见安哥儿,也定会喜欢的。现在骄姐儿和安哥儿的舅舅不在这里,你就替他多疼疼他们两个。”阿九轻声哄了一句,面色的笑意带着些许的调侃。
“一定,我回去就让母亲找宝贝过来哄他们。”长宁连忙点头,刚想要迈开脚步去抱安哥儿,却看到了阿九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立马知道自己被耍了。
长宁不满地啐了她一口,才跑到嬷嬷那里,推开那些围着孩子的贵妇,从一个女子手里抢过安哥儿搂在怀里。
众人逗弄了一阵儿,王妃只是露个面就不管不顾了。心里却是愤愤不平,当初福哥儿满月酒的时候,这些人根本都不见人影,现如今却上赶着巴结恒侧妃。老夫人连面都没露,倒是后院里的姬妾来了不少。
这也是恒侧妃的龙凤胎,头一回在众人面前露脸。各个女子都凑到跟前瞧瞧这姐弟俩,夸赞的话当然是免不了。
正是热闹的时候,前厅却传来宫里的赏赐。皇后娘娘和公主都派人赏下了物什。布匹绸缎、金银玉串都是免不了的,来传旨的公公还带来皇上的口谕,正式宣布了为两个孩子赐名儿的事儿。
这下子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五王妃当时就愣住了。皇上赐名那是何等的荣耀,都怪她肚子不争气,不然这赐名儿的事儿如何也挨不到赵王府侧妃的孩子。
宫里头的赏赐都直接抬进了芙蓉院里,坐在宴席上的女子,免不了用各色的眼光打量着忙碌的时阿九。原本就是赵王的心头宝,这下子更是肚子争气,儿女双全,地位不可撼动,恐怕王妃见了都觉得矮她一头。
“哟,我就说龙凤双胎的待遇不同,当初我只得了位哥儿,那位可没赐名儿。”萧王妃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四周的人倒是不敢开口反驳。
龙凤胎可不是好生的,众人又暗恨没有恒侧妃这个运气。
好容易办了场宴席,送走了宾客。阿九吩咐那些人把桌子餐盘都收拾了,自己却是累得不行,让两位嬷嬷带着孩子准备回芙蓉院。
路上偏偏遇上了散步的王妃,两个人的目光相撞。阿九明显在她的眸中看到一丝狠戾,心里突然一颤,却也是冷下了脸。身后有个丫头瞧见王妃气势汹汹而来,连忙瞧瞧跑出去请人。
“不知王妃身子是否舒坦了?方才萧王妃还在说,您甩脸色给她看呢!”阿九弓着身行了一礼,带着一众婆子丫鬟朝侧边让了让,主动让开道路。
“萧王妃惯会胡闹编排人,你莫听她胡说八道。”王妃微微一愣,脸上已经显出了怒容。
比刚才那话还难听的,她都从萧王妃的嘴里听过,只是阿九主动给她没脸还是头一回。
“是吗?郡主也这么说您呢!前几个月还听着您兴致高昂地给福哥儿摆满月酒,今个儿倒是病怏怏的。”阿九并没有轻易放过她,临盆那晚,王妃把玉叶和红鲤折腾成那样儿,早在心底记了一笔。
王妃被她的话一噎,长宁郡主一向是翻脸不认人的,即使在背后,她也不敢说这位贵女的坏话。若是传到郡主的耳中,闹起来肯定是自己吃亏。
“说起来,本妃还没抱过骄姐儿和安哥儿呢!来,让我瞧瞧。”王妃主动岔开话题,上前几步似乎要去抱孩子。
阿九连忙往前一步,挡住她的身影。
“恒侧妃挡住本妃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这个嫡母不能抱抱孩子?”王妃立马冷声发难,脸上也露出不耐的神色,身后跟着的婆子也蠢蠢欲动起来,似乎只要王妃一声令下,她们就会冲出去。
阿九连声说着不敢,却是一步未让。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担忧,柔声细气地说了一句:“小孩子不比大人,特别是安哥儿身子又弱。您不是身体不适吗?若是感染了病气,到了王爷那里,又是妾身的不对了。”
王妃一愣,她倒没想到自己闹脾气的托词,现如今成了时阿九挡着她看孩子的借口,心底似乎有一股怒火在燃烧。
“况且王妃一向是个仁慈的,对待福哥儿那是贤名在外。更不可能明知自己身子不适,还来抱孩子的道理,传出去定要毁了您的名声。说起来福哥儿也有半岁了,妾身常听老一辈人说,这么大的孩子最是遭人疼呢!”阿九依然是不温不火的态度,三言两语夹枪带棒地指明王妃对待福哥儿的事儿。
王妃当场就弄得脸色发白,待拿出身份来训斥两句的时候,身后已经传来了轻灵的笑声。
“啧啧,王妃站在这里不走,可是看中了这里的花仙?说起来恒姐姐长得就像花仙,王妃莫不是误以为她就是花仙?”秀姬也是带着一群人摇曳身姿地走了过来,脸上还是那样精细的妆容。
王妃的脸色更加难看,当场就想对着秀姬啐一口。把时阿九比作花仙?在她眼里就只是狐媚子罢了。
“什么花仙不花仙,本妃还没到那样糊涂的时候。既然恒侧妃把安哥儿看得跟个宝似的,今个儿本妃就不抱了。日后不怕没抱得时候!”她一甩衣袖,也不再理会慢慢靠近的秀姬,直接丢下这句话,就带着人离开了。
阿九被她说得面色一沉,秀姬也察觉到王妃的敌意。她走上前来,执了阿九的手,慢慢往前走。
“姐姐,莫听她胡言。一个福哥儿都顾不过来,哪里有心思管其他的。听说福哥儿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活泼,这几日注意养着,只知道哭却是很少动弹。”秀姬拉着她,四处看了看才轻声道。身后的丫鬟们隔着有些远,特地留给他俩说话。
阿九的眉头皱起,转而又了然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在心底记上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