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 总有些什么, 值得为之勇敢,为之付出,甚至为之冒险, 对于郗颜而言,温行远就是那个值得的人。
她不知道坚持到最后结果会怎样,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人胜天,她只知道, 她爱他, 而他更爱她,为了他,她愿意为之努力, 如果老天眷顾, 她能顺利有了孩子,她将不惜一切代价为他生下健康的宝宝, 至于自己的病, 在骨肉面前变得那么缈小,那么微不足道,可只要一想到或许她的爱将因此无法继续下去,她又遏止不住的伤心。
独自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一幕幕往事依称涌上心头, 他的霸道,他的温柔,还有他甜蜜的爱语, 忽然之间,感觉心尖有苦涩的泪在流,整颗心霎时变得空空荡荡,往日甜蜜的场景一一在脑海浮现,所有的所有,是无法言语的不舍…
行远,如果你知道我隐瞒了病情,请你原谅我,我只是不想走到最后,我们之间,什么都没能留下。思及此,一抹惊惶由心而起,惨淡而柔弱的笑挂在她脸上,她静静笑了,这一笑,却有眼泪沁出眼角。
终于发现,自己终究是这么软弱,这么软弱。
面对媒体,郗颜没做任何回应,似是与温行远商量之后而作出的决定,她敛神,眸光逐一扫过众人,温婉而从容。
温行远凝望着她,嘴角迅速聚起一抹迷人的笑意,揽着她的细肩,用记者手中的相机记录下这幸福的一刻。
从未有过的满足,从未有过的温暖!
万籁寂静的夜里,耳鬓厮磨过后,温行远搂着她温软的身子,将脸埋在她颈间,心满意足地睡去。
等他睡熟,郗颜悄然起身,翻出放在手袋里的药,就着温水服下。如果不是病症加剧,她本欲拒绝服药,深怕万一怀孕伤及未成形的胎儿,可是今天下午,面对记者的闪光灯,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视力已经开始下降。
赤脚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将球球抱在怀里,怔怔望着远处高楼上闪烁的霓虹,一声轻轻的叹息植入心底。
行远,如果有一天你站在我面前,我却看不清你的面容,我将情何以堪!
第二天,关于华都地产温行远与未婚妻提前婚期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占据了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大幅的照片格外醒目,两人十指相握,深情凝视,银白色的素金戒指异常抢眼,都市时报更是把记者招待会后对温行远的独家专访同时刊登了出来,将温行远以结婚礼物之名送予郗颜的价值千万的房产予以曝光。
这一天,都市时报的销量突破全年销售记录,更是创下业界销量奇迹。
另外关于华都计划收购本市一家地产公司的消息也传入了韩天裕的耳里,他几乎可以肯定,温行远的目标就是他的天裕,吩咐曾洪通知公司经理级以上人员召开紧急会议,誓言拿下市里的那块地,力争反败为胜,抢占先机。
与此同时,信息报的一篇报道也大大吸引了人们的眼球,报道中附带了一张略显模糊,看上去极为暧昧的照片,私人会所的卡座里,天裕总经理韩诺与一名貌似是他秘书的女子甚是亲密地用餐,期间男方还情不自禁地亲吻了女子。
两篇报道联系起来,时尚周刊中所言初恋情人爱火重燃的说词似是不攻自破,不知是不是无意的巧合,两个男人默契地选择了无声而又高调地化解了这场外人眼中的“误会”。
坐在自己专属办公室里看着那些报道,温行远笑得自信而骄气,韩诺笑得苦涩而无奈。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处事方式,温行远与韩诺也是一样,然而,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他们似乎首次达成了默契,只是,这样的交锋,并不是他们所乐见的。
温行远坚持要出院,郗颜冷着脸给他办了手续,晚上到了家里也不肯和他说话,家政阿姨准备好了晚餐,见小俩口还在闹别扭,笑着拍拍郗颜的肩膀劝慰道:“他还不是怕你家里医院两边跑太辛苦,别不理他了。”
吃饭的时候郗颜给他夹菜,嘴里不忘念叨,“还总说我死倔,比起你,我差得远了,伤得那么重,偏偏要出院,死活劝不住。”嗔他一眼,她轻声责备:“要是腿伤严重了怎么办?现在有我照顾你,万一以后我要是不在了…”她还欲再说什么,却听那人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
“什么叫你不在了?你是我太太,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怎么会不在?”温行远拧着眉,面色沉郁。
郗颜惊觉说错了话,赶紧把筷子递回他手上,笑了笑说:“知道了温先生,温太太说错话了,都是被你气糊涂了。好了,别生气啊,生气吃饭不好。”
温行远拿起筷子,沉默着吃了两口又放下,看着她问道:“小颜,上次检查身体的报告还没拿吧?”
郗颜手一僵,原以为他受伤,又加上金碧这次事故都忙得忘了,没想到他如此敏感,定了定心神,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她镇定地说:“早就拿了,前几天你住院,我顺便去拿的,报告就在茶几下的抽屉里呢,你没看到吗?”
“医生有没有说过什么?头疼是怎么回事?”温行远盯着她的眼晴,深怕错过她每个细微的表情,要不是高阁出国学习,他就直接问他了。
她笑,倾身亲了亲他的嘴角,嗔怪地说:“干嘛,是不是怕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休妻啊?”
“胡说什么?”他皱眉,见她的样子轻松又自然,莞尔笑了,顺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柔声说:“没事就好,最近你累坏了,一会早点休息,我看你好像瘦了。”
接下来的几天,郗颜上午陪他回医院做例行检查,下午他回华诚处理公事,她有时在休息里看杂志打发时间,有时回公寓补眠,这天见温行远很忙,和他招过招呼后让司机送她她去若凝那里,却在楼下意外地碰上唐毅凡。
唐毅凡看见她,张了张嘴,一句话没有说转身走了。
“他怎么说?”见若凝眼晴是红的,显然刚哭过,郗颜坐在她对面的单座沙发里问道。
若凝屈在心口前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力道之大使指甲都嵌入了掌心,嗓音轻颤:“张研是他在国外留学时的女友,他们相恋一年,还…同居过…”
郗颜神思略为恍惚,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始料未及,不等她接话,若凝径自说起来,“张研当时是作为学校的交换生才有了出国的机会,后来学期结束就回国了,他们之间就那么不了了之了,他说他们后来一直没有联系,他是回国后无意中知道她在华都工作,不过在温行远面前从没提过,直到这次工程动工她被调来才见面。”
若凝抬起头,目光茫然地与郗颜对视,许久之后她微仰着头,泪就落了下来,“他说他没做对不起我的事,要不是因为张研的妹妹要出国想请他帮忙,根本没有工作以外的接触,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次的巧合,他的车坏了,张研刚好赶上,他要来s城参加你和温行远的订婚宴,张研就把车钥匙反锁在了办公室里,还有…他们在圣地喝下午茶竟被设计院的同事碰上…颜颜你说,我还能相信他吗?”若凝的心里太痛太难爱,诧异为什么自己会忽略了那些蛛丝马迹。
若凝把腿缩到沙发上,脸埋在膝盖里,随后传出断断续续的哽咽,“我问他如果在我们结婚前和她重逢,他会不会选择她,他说他不知道,他这么说,我们还怎么继续,他为什么就不能骗骗我啊。”
紧咬下唇,郗颜的眼晴也红了,四肢发软地挪坐到她身边,伸手搂着她的肩膀。
都说为爱付出会真心快乐,然而被伤害时,也将体无完肤。
爱情,到底还是过于沉重。
温行远在黄昏时分打来电话,郗颜说要留下来陪若凝,今晚不回去了,温行远体贴地嘱咐她早点休息,这才挂了电话。
郗颜与若凝一夜没睡,两人在凌晨时分打车去了西山,到达山顶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晨曦,春天的清晨还很寒冷,两人裹紧外套,跺脚跳着,一起迎接黎明的到来。
“若凝,你要幸福,哪怕唐毅凡不是那个可以令你幸福的人,也不可以放弃。”郗颜抱着她,呵出的气瞬间成了白色的雾。
“颜颜,设计院要派人去国外学习,我决定去。”若凝回抱她,望着天际爬升的太阳,心中终于有了决定。
郗颜以为自己会哭,可是,她只是紧了紧手臂,鼓励地说:“想去就去吧,如果他的爱够坚定,漂洋过海也无法把你们分开,我等你回来。”
回到家不过才六点多,温行远还在熟睡,郗颜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抿嘴笑了。
“韩天裕沉不住气了,这个时候动韩诺对他而言很不利,不过他有他的考量,再等下去,估计韩诺手里的股份就够掌权了。”温行遥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抬头时又说:“你真的打算收购天裕?老爷子可是不太支持。”
温行远沉默了片刻,眼里渐渐浸上笑意,“要不是咱俩是双胞胎,我真的会怀疑不是爸妈亲生的,你说为什么你想干点什么老爷子从来不反对,我有点动作,他老人家就死盯着不放?”
温行遥哈哈大笑,抄起手中的文件作势就往他腿上砸过来,“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还真有点怀疑,不会是你整过容吧?”
温行远劈手接过文件,无奈地摇了摇头,深知父亲对于那篇报道着实不满,而对于他的护短更是很不高兴,挑眉说道:“自家公司好好的,我会要那么个拖油瓶?闲的我啊。”
“那你还搞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怎么下台?”温行遥不解,记者会上他们默契无间,但私底下他并不知道什么内幕,至于调回的资金,温行远只是说需要,他这个当哥的,自然全力相助。
“顶多摔一跤,反正钱是你的,我不心疼。”见温行遥瞪他,温行远笑,自信地那种,忽然想到前几天交代老哥的事,严肃问道:“我让你办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他手里到底还有没有天裕的股份。”
“怎么想起去查那个人?有过节?”温行遥所问非所答,“一个茶业商罢了,有什么联系?”
“直接的联系或许没有,就是感觉奇怪。”温行远微眯双目,想了想才说:“他明明可以以更高的价格让出那百分之二的股份,可是轻而易举就给了韩诺,我不相信他真的是被韩诺的诚意打动。”
“他手里确实还有百分之三的股份,也就是说,他原本有百分之五天裕的股份。”温行遥蹙眉,“他为什么要隐瞒那百分之三的股权?要是不愿意大可以不给韩诺,他想玩什么?”
“很快我们就会知道答案了。”扬起一抹神秘莫测地笑,温行远望向窗外,“等你见过他就会发现,他眉眼间的神情和一个人有几分相像。”
温行遥不解,“谁?”
温行远的目光久久落在窗外,没再说话。
周末的时候,温行远打电话约郗贺出来吃饭,谢远藤也来了。
郗颜微笑着和她打过招呼,与郗贺合力扶着温行远坐下,未了她抱怨,“我说在家里吃,他偏要出来,最能折腾了。”
与温行远对视一眼,郗贺笑,“行远,我可以想像你婚后的日子不会太清静。”
谢远藤见郗颜瞪着他,笑笑接口,“哪个女人不爱念叨的,爱你才管你。”
温行远赞同地点点头,看见郗颜的目光很温柔,“现在这样多好,高兴了就笑,生气了就哭,我也不用陪小心,以前那日子过得,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哪四个字?”郗颜帮他弄好餐巾,偏头看着他,像是在说,“温行远,你可小心说话。”
郗贺见温行远略显迟疑,默契地接口,“提心吊胆。”
“要不怎么说是兄弟呢,太了解我了。”拍拍他的肩膀,温行远哈哈笑。
服务员上菜,郗颜睨他一眼没再说话,安静地帮他布菜,温少爷的右手还没好利索,郗小姐舍不得他动,服侍得十分妥帖,惹得身为哥哥的郗贺羡慕不已,“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享受到这种待遇啊?”话是对郗颜说,目光却是望向谢远藤。
谢远藤的脸莫名红了,低头吃饭以掩饰尴尬,郗颜看着两人,微微笑了。
席间,郗颜与谢远藤去洗手间,郗贺望着两人的背影,转头对温行远说:“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偏偏要出来,这个时候你不是最注意避嫌?”市里正在审核几大地产公司的标书,以前这个阶段,温行远是决对不会约他见面的。
“我想走后门,所以约大舅子吃饭。”郗贺见他说得漫不经心,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真打算收购天裕?”
“你觉得呢?”温行远反问,端起手中的杯子晃了晃,里面是清水,郗小姐不允许他碰酒,“我是商人,赔本的买卖不干。”
“天裕的标书我看了,韩诺做得漂亮。”郗贺若有所思,手指轻扣桌面,“他的预算与华都不谋而合。”
“如果四年前他就留在地产界发展,天裕决对会是另一番景象,韩天启生了个好儿子。”提到韩诺,温行远是诚心佩服,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和韩诺成为朋友,“韩天裕动手了,召开了几次股东会,要罢免他总经理的职务。”
“韩诺手里有不少股份,他想倚老卖老怕是很难拿下他。”虽然不曾涉及商界,郗贺还是了解几分,“不过这么整对韩诺很不利,如果再拿不下这块地,他很难在天裕利足。”
饭后,温行远与郗颜,郗贺与谢远藤各自离去,仿若这顿饭仅仅只是家人间再平常不过的聚会。
随后的几天,温行远异常忙碌,有两天甚至没时间到医院作检查,郗颜不太清楚他在忙什么,隐隐猜测是为收购别家地产公司的事。对于记者会上的事,他们极是默契的没有提过一句,他的事业,她向来不干涉,哪怕现在他和韩诺是事业上的竞争对手,她也只界定为那是男人之间的事,不该她插手。
傍晚,温行远疲惫地睡着黄昏觉,手机却不配合地响了,郗颜心疼他,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就给他按了,随后来了一条短信。
“如你所料,文涛从云南回来了,下了飞机直奔韩天裕的别墅。如果韩诺失了那百分之三的股份,这次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