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昏昏饿饿,两眼冒星,第一次上朝,感觉一切都是这么沉重又陌生。她就像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一株野草,又像是涸辙中一尾快要渴死的鱼,都是很艰难才能活下去的。她走到殿前的台阶上,有片刻失魂。
巍峨宫殿近在眼前,高耸的琼楼玉宇,障着她远眺的眼,来时的路就在脚下,踩上去却如浮虚。她迷茫了,就像置身乱花丛中一般,好像一不小心便会失去自我。前边的路很多,当官的最容易迷惑。许多走歪的官,一开始也是行的正坐得端的,只是路太难走,才走偏了。
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从她身畔走过,无不对她投来羡慕的仰视,而她自己知道,他们羡慕的只是她光鲜的身份地位,而不是她这个女人。
坊间曾传言,一个女人追逐名利的原因有很多,最流行的一种说法是:这个女人嫁不出去,因为没人要,所以这么折磨自己。
秀秀笑的有些苦淡,她这算是自取其辱吧。
“嗨,秀秀大人。”老远的,阳光般灿烂的离朱王爷跟她打招呼。
也就眼前这个人,让她稍微能找到一些自我了,离朱王爷算是这巍巍深墙内,唯一一个没有变质的人吧。曾经的爱人,如今变得模糊不清,只是一个尊贵的影子。离朱王爷与他相像,可是丝毫没有他的影子。
秀秀很受用他这个称呼,他这么叫起来,既尊重了她作为官员的身份,又尊重了她作为女人的身份,一半正式一般亲切,她也挥了挥手,微微一笑,跟他打招呼:“离朱王爷,早啊。”与他相处久了之后,秀秀觉得这个人还蛮不错的,很好玩,易相处。不像胡律那样,只知道玩她。
“你这么穿着,很有一派官爷的风骨嘛。”离朱扯扯她的衣袖,她一身华衣紫服,秀发尽束,白皙素净的脸上,逆着光束去看,脸上小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小脸蛋稍微有些肉肉,皮肤好的没话说,胡律将她藏着掖着,的确是个明智的选择。
如斯佳人,不养在深闺,却跑出来鬼混,这姑娘都想的些什么?想和当年的微生若兰一样,当个宿命的炮灰?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姑娘长得如此爱憎分明,不像是个短命鬼啊,离朱将她很是打量一番。
“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秀秀轻轻一跳,在他头上狠狠一敲。敲完之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四下瞟瞟,拍拍胸脯,还好还好,没人。以后断然不能这样,她好歹一大官儿,以后要收敛自己的言行。
离朱被她这一莫名一敲,心情格外地好,瞌睡一下子赶跑了,他亲热地揽了她的手臂,像一旁拐去。
“哎呀,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公共场合,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秀秀一把扯掉他的手,虽然对男女之间的那些大防小防,她一向不甚在意,但这是在宫里,万一谁参她个公众场合仪容不整,她哭爹喊娘都没得用啊。
“可是我喜欢啊,秀秀大人,我就喜欢这么拉着你怎么办?”离朱死皮赖脸地嬉笑道。
“拉着我我你很开心?”秀秀没好气地撇撇嘴,他不要脸,她还要呢,看来是个挺能粘人的主,真不知道韵姐看上他哪一点。
“很开心啊。”离朱瞧着秀秀生气时微嘟的红唇,更加兴奋了:“特别开心啊,非常非常开心啊,我们家秀秀大人长得这么好看,拉着多有面子呀。”说罢又要来拉她。
秀秀忍住内心一时的怒气,四下一瞟,踢他一脚,几步跑开了,心里想着:离朱你这个混蛋,你去死一死吧你去死一死吧。勾引他的小姨子,他有种!像离朱王爷这么不安分的人居然也来上早朝,看来当官儿的真的很容易混。
“喂,你跑什么,我又没追你。”离朱在后面喊。
秀秀不理他,径自向前走。
“喂,我忘了告诉你,你好像走错方向了啊。”眼看着秀秀就要走到路的拐角处,离朱扯着嗓子喊。
秀秀:“……”撇了撇嘴,又往回走,觉得后面一定有只猪在笑她。
“离朱王爷今日心情好好的样子,是有什么喜事儿?”狐狸君不知何时从哪个岔路口走来,望着离朱身后怕踩死蚂蚁的秀秀,微微打趣道。远远见着这两人在一起‘打情骂俏’,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这女人简直可气,昨晚才又轻薄过他,今早就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当他不存在么!
“嗯,喜事儿,大喜事儿。”离朱挑了挑眉,合上手中那枚十二股折扇,望着秀秀一本正经道:“陛下说我该成亲了。”
胡律:“……”你成亲关秀秀什么事?
秀秀:“……”你成亲关我什么事?
能在朝堂上说的事,那一定不是小事,不能在朝堂上说的事,却不一定是小事。秀秀第一次参加朝会,对这些还不太敏感。她一路察言观色,学到了不少小动作,离朱就站在她斜前方,时不时回过头来看她,她时不时对他抛个媚眼,胡律在身旁将她捏了捏。
赵喻在金銮殿上的高位上一坐,气势威严,朝堂上一时有些静默。不是谁穿这么一身黄袍都好看的,若是让离朱王爷穿着,一定奇丑无比毁三观;若让胡律穿着,姑娘们一定芳心暗毁难言。赵喻他其实很适合这一身,只有他才能穿出这种君王的气度。
有一人持象笏出列上前,微微稽首道:“陛下,臣有事起奏。”
秀秀皱了皱眉,打量这个身形似球非球的大人的后脑勺,脖颈后凸出来的那块肉,像是生生勒出来的一般,秀秀觉得他做官一定被逼着吃了不少肉。
“准奏。”一句不甚威严更甚威严的话,打断了秀秀的胡思乱想,她正了正身。
说话之人自然是高高在上的国君,国君的威严在一言一语之间展露无遗,容颜被垂帘遮住,多了几分神秘,这样的赵喻秀秀从未见过,觉得也很好看。这样的声音从未听过,觉得亦是好听。
以前的赵喻从不会这样拿腔作势,对她从来都是轻言细语,好说歹说。现在有腔有势,坐在高位上将她俯视淡望,这亦是距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