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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且说当日早上,留在东岸的天国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及殿右四指挥赖汉英率领千余名太平军战士护送女营和童子营南下,大队人马万余人在陈家冲附近分成了两股。
分手后,胡以晃率领两百余名战士带着众多妇孺继续向南面湘军大营而去,而赖汉英则绕道天际岭往东南去了。
而此时,湘军也分成了两个方向,一支往南,一支往北。
昨日湘军在老围山休整了一日,全军恢复了精神,上下将士们都重新充满了战意,军中士气高昂。
那两万余俘虏按籍贯被分成了几队分开看押,有家室的准许团聚,同乡和同乡分到一起。又安排了一些年纪大的老兵担任俘虏头目,让他们自己人管自己人。
宽松的政策,充足的伙食,甚至庆功酒都有赏下来,面对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曾享受过的美酒美食,又感受到了尊重与信任。吃了几餐好饭好菜的俘虏们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竟然感觉比在太平军中要安逸许多。
而军民共居的俘虏营因为有了妇女和孩童,战败被俘的彷徨和以往的戾气都得到了化解。
拖家带口,军中又安排了读过书口齿伶俐之人宣讲湘军的俘虏政策,愿意留下的可以当兵吃粮或者做民夫,愿意安家的帮他们择地安置,要回乡的打发路费,只等太平军北上离开湖南,便送他们回返广西.....没有一条提到要杀头坐牢的。
将心比心,没法做到比这个更好了。俘虏们放下了担忧,人心思定,便是有人想闹事都闹不起来了。
有时候,用刀枪无法打败的汉子,会因为一个面包而低下高傲的头颅。
“大元帅如此善待我等,给了我们自新的机会,要是再反复,如何对得起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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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分兵拔营,周晓峰除了留下一旅粤勇和半数湘军看管俘虏返回易家湾虎形山大营,其余近万人马亮出旗号,敲起军鼓,一路招摇往长沙而去。
到了午时,全军才走到距离老围山不到十里的万家岭,正好遇上了‘自投罗网’的胡以晃所部。
看着推推挤挤的太平军队伍,除了不多的百十名战士,其余不是女人就是孩子,一个个背着包裹,还有很多人推着独轮车,载着行李,奋力赶路。
这哪里是一支军队,简直就是难民潮嘛。
周晓峰哑然失笑。
“小石倒是个明白人,这是吃我大户来了!”
胡以晃等人也没料到在这里遇上湘军,以为他们回了易家湾一带休整呢。
俘虏了那么多太平军,他万把人居然还能抽出这么多人马北上。就是蛇吞下小鸡也得花几天时间消化吧,这周大元帅也不怕太平军炸营造反丢了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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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胡以晃,见过周帅!”
胡以晃是太平军在永安建制时册封的春官正丞相,仅次于诸王的大将,也是洪秀全的心腹。如今他堂堂‘四把手’被杨秀清打发出来带领妇孺往南转移,虽不是直接投降,可跟投降又有何区别?
这已经不是排挤了,而是要断丧他在天国的前程。往后他就是能回到太平军中,他作为直接负责人要受到多少人记恨?或许战时大家不及计较,等形势稳定下来,怕是有不少人要找他要老婆,要儿子了。
再看赖汉英,他本是洪秀全的妻兄,同样是心腹将领,此次安排往东机动吸引追兵,和大军截然分开,要面对的是陌生的地形,凶险的‘敌区’,层层追兵的围剿。
他手下那千把人马怕是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吧。
想到天国高层之间的勾心斗角,洪秀全的昏庸无能,懵然不知,太平军大败之后的险恶局面,自己‘被’主动投敌的羞耻,胡以晃心中苦涩难言,羞愤得头都抬不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你叫胡以晃?”
“正是!”
“你带这许多人来,不怕我杀良冒功嘛?”
“我天军已到生死存亡关头,被清妖抓住是死,被元帅杀了也是个死,还不如和兄弟们死一块,在路上也不寂寞。”
虽在他人屋檐下,该有的骨气还是要的,听到周晓峰一副猫戏老鼠的语气,虽然心里都要冒火了,可为了将士家眷们将来的安危,只能咬牙忍着。
虽是委曲求全,却不失气度,好一条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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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如此,你就和他们作伴去吧!”
听到周晓峰的话,胡以晃心中一片冰凉:莫非这周某人假仁假义,暗下里把数万俘虏都杀了?
想到自己带了这么多手无寸铁的妇孺自投罗网,他死的心都有了。
抬起头来,怒目圆睁,正待发作,却见对方笑吟吟的转过身去,挥手指向旁边打着招呼。
“来,先见见熟人。”
胡以晃看过去,见周晓峰身后的几张熟脸,恐惧与愤怒顿时抛到了一边,连忙习惯性地跪倒磕头行礼:
“参见北王六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时的韦昌辉可是尴尬得很,如今自己只是一员降将而已,眼见一万多人跟着胡以晃等人跪地山呼,他是又惊又怕。
这可犯忌讳啊!
这么大的场面,可见他的影响力有多大,换句话说,万一煽动造反的话,威胁会有多大。这可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一个不好,不但自己兄弟和亲友的前程就此要被断丧,还有性命之忧。
“胡兄弟,兄弟姐妹们快快请起,以后万万不可如此!败军之将,再不敢有妄想,大家以后还是叫我韦兄弟.....韦大哥吧。”
这已经不是往日意气风发的北王六千岁了!
传言韦昌辉受伤被俘,生死不知,如今却出现在敌军主帅身旁,这不是明摆着投敌了嘛?
胡以晃等人心下一沉,默然无语,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大哥都降了,自己这些小弟现在跟投降也差不了多远,甚至有卖好的嫌疑。
大哥不说二哥,且看对方如何发落吧。
“我军大营距离这里差不多二十里,我等还要去长沙,你们自己过去就是了。那个谁,小福,你带一营战士给带下路,免得他们和大营生了误会。”
这是小刘帅当官以来第一次独挑重任了,他心里欢喜,利索地接了军令。
“刘永福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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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行至距离南门口四五里,都已经能看到长沙城的古城墙了。这时只听得西北方向喊杀声如雷,城墙上的士卒也在嘶声大喊,满是惶恐。
“报!-”
一名哨探打马而来,距离军前百余步才减缓了速度。那名战士跳下马,向周晓峰行过军礼,方才向他禀报:
“报告大帅,楚勇江忠源部今早渡江被太平军设计埋伏,江忠源所部八千余人已被击溃了,太平军正在追杀楚勇残兵,浮桥被截断,援兵....过不去。”
好个石达开!
好个回马枪!
这才是传说中的无双战将嘛。
周晓峰来了兴致,也不理会长沙城下迎出来的队伍,率领大军掉头向西。
因为如今军中战马颇多,一个齐装满员的骑兵旅真要跑起来,几里路也不过就是眨眼功夫罢了。
“看,那就是楚勇的大旗!”
“啊呀,石达开追上来了!”
“江忠源这下死定了。”
“.....”
江忠源?
那就是英年早逝的湘军创建者,江忠源江常孺嘛?
“唉,乡里乡亲的,还是救上一救吧。那个谁,周迈,我的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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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声枪响之后,对面的军旗应声而断。
“好枪法!”
“好!”
“真是一把好枪!”
身边的观众都惊叹不已,连连称赞。
“这还是枪吗?”
“这是神器啊,要不是文.....凤林公和大帅技巧通神,如何能有这般鬼斧神工的利器?”
“枪好,还要打得好。”
“.....”
夸,你们继续夸!
周晓峰享受着如潮的马屁,内心那个得意啊。在这个世界上,可劲找,还能有谁有寡人,嗯,朕这般精准的枪法?
刚才好像是想要打旗杆上那个金晃晃的顶盖来着。
汗!手潮了!
巴雷特M8A1还真不是吹的,强悍的表现,震撼的效果,技惊四座。
别说是隔着里把路射断一根木头旗杆,配备了钨合金弹芯的次口径穿甲弹在两千米距离可以击穿一指厚的硬装甲钢板,这次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小开司!
“一枪在手,天下我有!”
周晓峰的‘神枪’还真把石达开给震住了,看着太平军收兵往后退,不仅是城上城下的将士们欢呼声如山呼海啸,江对岸那些侥幸留得性命的楚勇和清兵都忍不住磕头谢恩。
“都看着我干嘛,还不赶紧找船过去救人?!”
做好事不留名,拍拍屁股就走那是高风亮节。周晓峰虽然自小就受过了某种崇高理想的熏陶教育,可他脑子并没有坏。有人跳到冰水里救了许多人回家后落下一身病无人管,扶起摔倒的老太太得到的回报是倾家荡产.....更多的是道貌岸然蝇营狗苟男盗女娼,台上一套台下一套。
咱从来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被忽悠了多少年,半空中难以企及的道德标杆,满地掉落的节操无下限,算是让人明白了。与其做伪君子,还不如实实在在做个普通人。做了好事,何必隐姓埋名,不求回报,难道受点表扬都不行?
对岸可是鼎鼎大名的江忠源哎。
“多交个朋友又不会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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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刚才救我等于危难的可是湘中周大少爷,周晓峰周帅?”
此时已是午后,江水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虽然没有完全消退,波浪却低落下去,划船渡江已不如上午那般危险。
被接应过江的江家兄弟和一众楚勇数百人死里逃生,仿佛重生了一世。
江忠源下船上岸,正要找周晓峰表示感谢,对方却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果然是盖世勇将,非常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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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将军,一路辛苦!”
再到南门外,湘抚张亮基、前钦差大臣、大学士赛尚阿、卸任湘抚骆秉章及江西巡抚罗绕典、湖南提督鲍起豹、四川提督苏布通阿等一众守城的文武大员都迎了出来。
张亮基和赛尚阿几乎是同时上前,从周晓峰的亲兵手里接过缰绳,为他牵马入城。
“多谢两位大人!”
“周将军扬我湘人威风,我张某略效微薄之力,实是荣幸。”
“呵呵,有劳了!”
周晓峰懒得跟这帮官僚推来推去的客套,太累。跟当官的来那一套,要当起真来,只有输的份。
安然受之,骑在马上,领着将士排队进城。
这是前所未有的荣耀。
本省的最高长官在前头开路,还有满清皇帝的前任代表牵着马,受着沿路长沙城父老万众欢呼,心中那份自豪,好比饮了琼浆玉液,熏熏然,陶陶然。
“将军威武!”
“湘军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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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预告:谁比谁嚣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