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成在坊间闲逛,只见杭州虽然市井还有些萧条,可路上行人都忙碌的很,战火焚毁的建筑物也修缮的许多,出奇的是,并没有许多刚刚经历战火的城常有的自卖为奴,士卒四处抢掠的情景,不时有路过的全副武装的莫邪都士卒,更是行伍整齐。看到这里,王道成不由得暗自称奇,残唐乱世,会统兵打仗的武夫大有人在,可往往这些人都是能攻而不能治,治下往往民不聊生,往往一旦兵势衰弱,所辖的郡县便驱逐他们委任的守将,易帜投敌,其势力也就土崩瓦解。
王道成逛了一阵,觉得有些乏了,正准备回到客栈歇息,却看到前面人头攒动,好似有什么稀奇事一般,他觉得奇怪,便快步上前,却看到围观的人们一个个用手掩着鼻子,脸上满是讥诮之色。王道成正奇怪间,却看到前面不远处驶来四五辆驴车,看赶车人的服色却是杭州府的杂役,正奇怪间,那几辆驴车行的近了,却只觉得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赶紧捂住鼻子,正好奇车上装的什么东西,只看到车后跟着十几个小孩,正没口子的喊着:“淮上穷汉子,室无斗升蓄,黄白恶臭物,取回家中藏。”
车队中为的那人听的烦了,提起哨棒作势要打,孩子们便嬉笑着四散逃走,王道成在一旁正猜想着,却听到一旁有人笑道:“新来的吕观察倒是奇怪的很,初来乍到,竟然便要所辖各县定时缴纳粪坑猪圈的老土,他堂堂三品高官,又不种田积肥,又要这些何用,当真是可笑之极。”
王道成听到旁人的话,又联想起现在在城门口看到的告示,心中的好奇心越炙热,便在路旁的炊饼摊买了两张饼,一边吃着饼一边跟在那驴车后面,那队驴车一路上又在几处居民的粪坑处挖取旧土,最后一直驶进靠城南的一处里坊,这里靠近湖州军破城之时打开的缺口,战事最为激烈,坊里的建筑几乎烧成了一片白地,城破之后,吕方看这里靠南门较近,不远便是浙江码头,交通方便的很,便将这里剩下的居民尽数迁徙走,将莫邪都中的盔甲坊和器械坊还有未来的火器坊都设在这里,准备将来在城外沿浙江建设铁厂、枪炮厂、造船厂,将这里变成自己的军工基地。
王道成见车队进了坊门,而门口有兵士看守,自己是进不去的,正没奈何,准备先回客栈去,却看到后面又来了四五辆大车,从气味判断装的也是那些粪土,他灵机一动,拖着脚步向回走去,乘车夫不注意,一纵身便钻进了车上,缩在装满粪土的箩筐中,车队进门时,守门的护卫因为厌恶车上的臭味,并没有具体检查车上,只是清对了车夫的腰牌便放他们进去了,王道成在进了坊里后,从车上缝隙观察外面,只见坊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工匠们正在搭建房屋工棚,他找个机会跳下车来,将头上的帽子压得低些,混在小工里,搬运土石,一双眼睛却盯着那些搬运粪土的车队。只见那些车队都赶到一处搭好的竹棚旁,一名汉子手上拿着一根短木棍,身后跟着三十余人,想来是这里的头目,正大声说着什么,想来是指挥手下如何做事。王道成见干活的人很多,四周也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便随手从地上扛起一根木头,走到那竹棚旁,竖起耳朵听那汉子说话的声音。
“你们到各村后,就像这样,把沙子到各家的牛圈、猪圈、厕所旁,找阴凉的墙边,将沙子、炉灰和人畜粪便拌在一起,松松地堆起来,注意,一定要是阴凉不见阳光的地方。”那汉子提高了嗓门,指着一旁粪堆上的一层白色茫状结晶物道:“各处就可以出硝了,那时你们就把这些白土取出带回来,你们听明白了吗?”
看到身后众人纷纷点头,那汉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让每个人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要点,便蹲下身子从左边的粪土堆上取了一些表层的硝土,装入一个皮囊中,来到竹棚旁边的一个灶台上,开始一遍做一遍讲解起来;
“先你们在熬硝之前,要先判断这硝土是否已经制成,可以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尝。”那汉子从皮囊中取出一些土放在左掌上,又取了一点放入嘴中,他的脸上肌肉立刻扭曲起来,显然那土的味道甚是不妙,一口吐了出来,道:“若是味道苦、咸、辣,便是成了,若是特别辣的那就是上等的硝土。”说到这里,那汉子将左掌伸向众人,那些人也纷纷取了一点放入口中,又纷纷吐了出来,脸上也变的十分难看。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鉴别。”那汉子用手中短棍从灶台下拨出一点着火的木炭,又从掌上的硝土取了一小撮,细细搓碎了洒在木炭上,立刻爆起一阵火星,众人立刻出一阵惊叹声。
“若是能够爆出火星的,便是上等的好硝土。”那汉子解释道,王道成早已将木头扔在一边,混入了人群中,那些人听得全神贯注,却也没现身边多了一人,王道成听得如痴如醉,他虽然不知道那汉子口中所说的硝土是何物,可竟然能从粪土中生出这等东西,那吕方身边果然有大有学问的人,无怪能三日攻破杭州。
那讲解的汉子说道这里,好像是有些乏了,对身后跟随的最近的少年低声吩咐了一声,那少年便快步离去,王道成这才现那离去少年腰间挎着的佩刀镶嵌金饰宝石,他经商多年,眼光不凡,虽然只是一扫眼,已经判断出那佩刀价值不菲,能配上这等兵刃,这少年只怕在杭州城中地位不低,那他护卫的这汉子地位只怕更是不凡。想到这里,王道成心中矛盾,既想立刻找个机会不留痕迹的离去,又觉得还没搞清楚这硝土的具体用途,这次机会若是失去了,只怕再想探听便比登天而难了。正犹豫间,只见那少年已经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葫芦。那汉子喝了两口水,便继续指着灶台上的物件,一边演示一边讲解道:“这些是荞麦杆烧成的草木灰,若是没有荞麦干,麦秆也行。先将这些硝土和草木灰分别碾碎过筛,按照约7:1的重量比混合装入陶盆中,然后倒入热水,以漫过灰土为准。然后再倒入冷水,陶盆满后,便将其中的浑水倒入一旁的盆中,这样一共做三到四次,便将盆中的剩余渣土丢掉,再在盆中放入新的草木灰和硝土的混合物,将先前的滤液加热,然后倒入盆中,再用清水冲洗,一共三到四次,最后保留滤液,倒掉滤渣。”演示完这一次后,那汉子虽然有一旁的少年帮忙,也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指着得到的滤液问众人道:“你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了。”
那汉子点了点头,道:“那好,你们便来一个个演示一边给我看,今后收集硝土之事,你们教各地村长一边便可,也不用自己亲手做,倒是个这个,是做不得假的,定要熟练掌握。”
众人便一个个上前演示,那汉子倒也好耐心,若是有做的不对的,便一个个细心讲解,全无厌烦之意。人群中的王道成倒是慌乱起来,先前那汉子细心讲解,众人认真听讲,全无人注意到自己,可现在人人轮流动手演示,自己可决计混不过去了,便想要往外面挤出去,可他先前为了弄明白,站得唯恐不前,不知不觉间早已站在人群中,想要不惊动人的挤出去又哪里办得到,眼见演示完毕的人越来越多了,王道成不由得越急了起来,不由得张开双膀,推开旁人,往外面挤去。
看到演示过的十余人都做的不错,吕方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攻下杭州后,知道了自己在杨行密心中与叛臣无异,若想求生下去,只有壮大自己的实力,联结外援,让其有顾忌不敢向自己下手。于是他便打算尽快给自己的军队列装火器,他相信只要莫邪都如果有两千到两千五百具成熟的火绳枪,在防御战中,出其不意的投入使用,就可以给淮南军沉重的打击,让杨行密知难而退,那时杨行密已经是暮年了,只要熬到他死了,其子又无有大功以镇服诸将,莫邪都便可以向东南、无,敌。龙‘扩张,坐看淮上风云了。由于黑火药的三种主要成分中的木炭、硫磺在古代中国十分容易获得,而天然硝石却几乎没有产出,仿制也不是太难,为了防止其余势力远胜过自己的藩镇学习了火器技术来对付自己,吕方便决定先在自己领土内仿效古代英国,建立生产土硝和提纯的工厂,存储大量的硝石,让对方即使能够制造出火器,也会因为缺乏足够的弹药而无法挥作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从匠户子弟中选出了二十多名忠实可靠,聪明能干的,以三品高官之尊,竟亲自给他们讲解演示,其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吕方正得意间,却看到人群中一条汉子正往外面挤出去,不由得一愣,却听到身后侍立的自生喊道:“兀那汉子,快站住,你是哪一班的。”
王道成听到那少年喊声,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现,他虽有勇力,可也知道没本事从这戒备森严的坊里中冲出去,便是冲了出去,难道在客栈中的同伴货物还能出去不成?他只得停住脚步,僵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