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师兄接下来准备往哪边走?”
两人离开了州府府衙,张白菓跟着甄云嵘走了一会,边开口问道。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自嘲,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过于过河拆桥了。
说实在的,这次说是她的一个危机也不为过。若不是有甄云嵘在后边跟着,帮她处理了那些尾巴,她说不定根本就走不到梧州地界。
谁知道那些人的耐心底限在哪里?
然而现在,她却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他分道扬镳。
说起来,甄云嵘并不会给她一种重生者的感觉,他似乎丝毫没有“先驱”意识,自她入山之后,若非清源真人让他外出,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季罗山,便是连无为峰都很少出。
有时候,就连张白菓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起来,甄云嵘真的是重生的吗?他为何不去寻找那些传说中的机缘呢……即便发生的当时不清楚,但过后多多少少会听说一些的吧?他就没想过去碰碰运气吗?这十年她看下来,他做的唯一一件让人觉得古怪的事情就是让清源真人带她上了季罗山——就是当年他一意孤行要拜清源真人为师,都没这么令人惊讶。
清源真人当时好歹已经是元婴真人,哪怕是新晋的,但他比起其他的元婴真人,他的年轻也是一种资本,虽然稍微有点意外甄云嵘的选择,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不是吗?清源真人真的是最合适他的师父,二人对修行的理解与观念有着出人意料的一致性,虽然各自的方法不同,待人处事也不同,但事实上,他们都是顺应本心而为的性子,师徒二人十分相似。
而她呢?她有什么?三灵根,两条灵根不上不下,还有一条灵根几乎就是废灵根,修炼了也没什么用处。日后成就有限,皮囊小时候还能说是可爱,长大了就有点干瘦的厉害。
她一开始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什么“天阴之体”之类的鼎炉体质,才让他这样刮目相待,不过后来真正接触修真之后就知道自己又卖蠢了。
她渐渐也发现,甄云嵘待她简直可以说的上纵容,不管她做什么,他从未有过一句反驳和制止……当然,这也与她这个人的阅历有关,她脑子坏了才会做一些不靠谱的事儿。
咳咳……比如就像她那位奇葩师姐一样,明明有那么多现成的音器不选,非得整个竖琴出来。
当然,也有可能,她上辈子就是个竖琴演奏家?
只是她听着,张昕薇的竖琴演奏听着也不过尔尔,倒是那动作行云流水倒是实在好看的紧。
宽袍广袖间的行云流水,的确仙气十足……
当然,不管张昕薇到底为什么非要倒腾一张竖琴出来,说到底,这和张白菓也没什么关系,她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制定了方针——她会去适应这个世界,而不是让这个世界来适应自己。
因为她既没有顶着圣母光环出生,也没有一个给力的元婴亲爹。
既然知道自己是配角命,当然就应该认命一点,不要太过好高骛远。
首当其冲的,还有甄云嵘的原因……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他对“张白菓”的执着必有原因,而她只能尽量的不显出自己的特殊来。
目前看来,她似乎做的很成功,甄云嵘似乎一次都没有怀疑过自己。
这都要感谢“张白菓”曾经是个面瘫……
随着她渐渐长大,甄云嵘对她却从来一成不变,既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他对她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那些不能拒绝的来自他的好意,这些年都令她有些忐忑不安。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而眼下这个状况,她却也是不得不对他提出分道扬镳的要求。她毕竟是下山游历的,随身带个“保镖”还历练个什么劲?
他不也是为了筑基而下山历练的吗?他们二人修为相差如此之多,还是各走各的比较好。
“往南,”甄云嵘听了,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如同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说道:“虽然我帮你处置了那些尾巴,可你如今暂时还说不上安全,我还是跟着比较好。”
“怎么回事?”张白菓皱眉,她从冉柒那里离开的时候就猜到不好,可亲耳从甄云嵘口中听到这么说,还是有些惊惧。
“筑基丹一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而那冉柒……倒也知道见机不好就躲了起来,而你是拍卖会之后,他见得最后一个外人。”他浅笑着瞥她一眼,颇有种“你也知道做错了事”的意思在里头,道:“别人找不到他,你说他们会找谁?”
当然是找她……该死的,她居然忘了这一茬,还特意劝冉柒避风头了!
没想到去害了自己!
“你若是拿出玄音宗弟子的身份来,将事情解释了,那些人自然不敢再招惹与你,不过这么一来,你只怕也只能与我一起动身回山了。”甄云嵘笑道。
听了这话,张白菓先是点点头,承认他说的的确有道理,接下来却怔了怔。
什么叫做“与我一起动身回山”?他是不准备筑基了?
“六师兄,”张白菓皱起眉头:“你莫要诳我,你是不是偷偷溜下山的?”不然为何会这样说?如果清源真人知道他下山的事,他想必不用和闯了祸的她一起回去吧?
甄云嵘的笑容一僵,顿了顿,才道:“自然不是,我不过是不放你一个人回去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张白菓狐疑的看着他僵硬的笑脸,刚才他还说,只要她表露身份,那些人就不会纠缠于她了呢!“许是我想差了,相比师兄也不会做这种让师父生气的事情。”
“……自然不会。”甄云嵘点了点头,看了张白菓一眼:“你往南走……莫非是要去见你爹?”
爹?张白菓讽刺的勾了勾唇角,那个男人,对原身来说有尽过当爹的责任吗?只怕尹氏都要比他尽责些!但这些话,别人说得,她却说不得。
因此她只是道:“我娘去世了这么多年,我还没回去给她扫过一回墓,总要回去看一眼的!”
刘氏的身体,她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熬不了几年的。
那美人醉的毒天长日久的侵蚀了她的身体,几年下来,早就将那点根本给腐蚀没了。虽有灵药吊着性命,最后还从甄云嵘那里得到了解药,可也是寿元将尽了。
事实上,张白菓都没想到她还真的撑了几年才故去……想来尹氏的确不曾亏待于她。
对于这个嫡母,张白菓的内心原本是复杂的,以她的想法来说,尹氏算是一种特殊的“后妈”,就算不虐待她也不可能待她很好,结果她最后能将刘氏托付的人居然只有这个后妈!
“说的也是。”甄云嵘也静默了一会,然后淡淡的应声。
救下刘氏,是他刻意而为,因为这样张白菓才会愿意跟他们走。但为她续命,别说他没那个本事,就是有,他也不会那么做的,毕竟有违天和。
修士说是逆天而行,但行事上,却要处处小心顺天而为。他们很少参与凡人之间的事情,就是因为一旦出手就必然要结成因果,一点点的改变都有可能对他们日后的修行产生天翻地覆的影响……没有人愿意这样做。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修真者的存在,但却还要分成“凡人”和“修真者”两个定界的原因。
“对了,当年之事,我还没有正式谢过你,反倒得了你的礼物。”说起这事,张白菓对甄云嵘的态度不由便软盒了下来。刘氏是原身的母亲,但也是她认下的娘亲,他当初救了她是事实,哪怕她本身也活不长了,但能去那病痛之苦,却也是莫大的恩情。
甄云嵘听她说起这个,反而比她更不自在些:“伯母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一直记挂在心里。”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六师兄。”张白菓看着他,真心实意的说道:“其实我心里明白,我能有今日,全是托师兄的福,若不是你,也没有今日的我。”
甄云嵘沉默了一瞬,道:“你都知道了啊!”
“嗯,回山没多久,清源师父就都对我说了,并非是他看中了我,是你让他带我回山的。”
“这也没什么,我看着你就像自己的妹妹一般……”
真的,只是妹妹吗?
张白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道:“先前六师兄说的也有道理,这江湖险恶,我修为又低,若是叫人算计了反倒得不偿失……我这次回家,还请师兄与我一道,就算是我请去的客人。”
虽然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这话还是她先说出来。
他一笑,点点头道:“自然。”
“那既然如此,为了不暴露咱们的身份,师兄也取个别名可好?”话都说出来了,不如相处的自然一些,张白菓看了他一眼,笑道。
“别名?”他瞬间露出一丝迷茫之色,片刻之后眸光闪了闪,边轻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叫苏明珏可好?”
“……师兄的意思是?”张白菓没有错过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怀念。
明珏这个名字……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我们以兄妹相称,想必行事更方便一些。”他笑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