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也听着有门,忙道:“小的也知道被小人设计,那些人又强盗一般,我一个外乡人耐何不了他们,是以一直隐忍。虽然早就听说相公智计百出,善断疑难杂案,这京西一路谁人不知,可一直没有门路,没有办法才去托李三姐。”
黄安卓轻敲着桌子说:“你这案子,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李山也知道说到正题上来了,咽了口唾沫说:“不瞒相公,在下祖上世代经商,攒下了万贯家财,倒是不差那几个钱,只是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如果相公肯为小的主持公道,那一千两银子小的不要了,算作相公的辛苦费。”
黄安卓不置可否:“秉公办案是官府的本分,你客气了。”心中却想,你小子想得好,那一千两本就不是你的了,做顺水人情,当本官是傻的吗。
李山也想了一会,咬咬牙说:“如果相公帮小的出了这口恶气,小的情愿再出一千两很子,为相公娶李三姐贺喜。”
黄安卓假意推脱了几句,答应了下来,只是钱要先到手,然后让李山也去找一个姓刘的推官,具体的事情当然由下面的人去办,当官的只要收钱吩咐两句就够了。话说李不畏被柳成打得遍体鳞伤,获救后原想直接把柳成打死,被刘应田拦住了,柳成在山神庙干的勾当刘应田也得利不少,真把他打死了得不偿失,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干这活。话虽如此,李不畏心中却愤愤不平,怪刘应田太看不起自己。而对张青,他心里有数自己惹不起,比有钱比不过童员外,想打架不是对手,闹到官面上去,他们自己就先自身难保,只好暂时放下,慢慢寻找机会。
看看已到了十一月下旬,这一天下午刘应田和自己的手下正在桃花观里喝酒,突然一群兵丁破门而入,把刘应田和他的手下按倒在地。刘应田天生勇力,气运丹田,大喝一声,把抓住自己的两个兵丁掀翻在地,认得抓自己的是提刑司的人,对领头的将校喝道:“酒家可不属提刑司管,你们奉了谁的命来拿人?”
那将校见刘应田反抗,吓了一跳,手按腰刀道:“王太尉,在下是奉了提刑司干办公事黄相公的钧命来拿你,有什么事见了黄相公再说,不要让我和兄弟们为难。”
刘应田见来的人是自己手下的四五倍,又拿刀拿枪,只好忍了,任他们把自己和手下绑了,推推搡搡地向村里去。
村里有座官府采办瓷器验货的衙门,规模不大,黄安卓带了人在里面住下,听说刘应田被抓了来,穿上朝服出来审案,就把大堂当作了公堂。
刘应田被押进大堂,见李山也已经在里面,心里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刘推官读了李山也的状子,问刘应田认不认罪,刘应田自然不认,不管黄安卓怎么问,只是以以前商量好的答案作答,其他一概不知。
对这种情况黄安卓见得多了,懒得废什么口舌,一个字:“打!”没想到刘应田相当硬气,屁股都被打烂了,就是不松口。
折腾了一个下午,没什么进展,黄安卓命先把刘应田收押,第二日再审。
刘推官忧心忡忡地说:“相公,这贼厮嘴硬得很,只怕明天也审不出什么来。”
黄安卓伸了个懒腰道:“明天把那女道士带来过堂,我就不信这帮贼个个都是铁打的骨头。”
刘推官会心一笑:“相公说的是,卑职还没见过撬不开口的女囚。”
童员外是本地里正,黄安卓下来办案,他责无旁贷要负责接待,天还没黑,已经在衙门外候着等一干官员到自己府上赴宴。
黄安卓并不把这件案子放在心上,只是当作一个捞钱的机会,刘应田虽然是本地一霸,但在黄安卓这种大员面前,捏死刘应田这样的低级武官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而且案子本身也不复杂,只要把人犯打服了,具了状词,就大功告成。听说童员外来请,便把人犯收押,带了人到童员外庄上赴宴。童员外是本地首富,家资殷实,自然要好好吃上一顿,再敲点钱财,那就不枉来这穷乡僻壤一趟了。
黄安卓换了便服,出了衙门,童员外上来见礼,把身旁的张青和童文均介绍给黄安卓。
黄安卓见张青相貌英挺,身轻体健,气质沉稳,又是宗室出身,态度便和蔼了许多。一个普通的宗室,在他这里原也算不得什么,但到底是皇族出身,说不定什么时候一下就窜上去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官才做得稳当。待听到张青说起自己父亲为国捐躯,至今没得到朝廷封赏,慷慨地道:“如今朝廷草创,属官不全,被耽误了也说不定。等这件案子办完了,我回去给朝廷上份状子,催一下令尊的事。”
张青谢过了,一起向童员外的庄上行去。
李山也听说童员外已认了童文均为义子,又把女儿许给了张青,心中又气又恨,既舍不得童员外金山银山的家财,又念念不忘艳绝一时的童杏儿,心中打着小算盘,怎么算计一下张青和童文均。
已近腊月,寒风呼啸,童员外早命人把暖阁的炉子烧旺。黄安卓一进暖阁,只觉得温暖如春,不由赞不绝口。
童员外听见称赞,忙夸自己的女婿:“若是前些年,寒冬腊月这敞轩里冰冷刺骨,是万万坐不得人的,亏得小婿,想起来在里面建上火道,倒成了冬天里的一件乐事。”
黄安易只是“哦”一声,却没接话。他是正科进士出身,认为张青是读书人,这种小聪明算不得什么本事,如果童员外说是自己庄上的某个仆人的创意,他倒说不定会夸上几句再让去给自己也建一个。
童员外惹了个没趣,忙把众人迎进屋里,命上酒上菜。
酒菜上来,劝了几巡酒,黄安易便与张青讨论起学问来。黄安易虽然做官贪财刻薄,学问可是实打实的,张青是第一次碰上真正的士大夫,应付起来倍感吃力,好在前世看的杂书不少,勉强支撑。
自到了童员外的庄子,就没人再理李山也,对黄安卓来说,该收的钱已经收了,剩下的要从刘应田那里抠出来,李山也已经没多少价值,童员外庄上的人更不用说,都把他当笑话看。喝了几杯酒,李山也觉得太没意思,一个人到外面吹风。
寒风吹在脸上有如刀割一般,李山也浑然不觉,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在烧,烦燥异常。庄内上酒上菜的庄客来来往往,李山也老觉着所有人都在笑他,下意识地躲着人走,不知不觉出了庄子。天上一轮残月,冷冷清清,一片浮云在月亮边晃来晃去,月光时明时暗,映得身边的树枝如鬼魅一般,冬日的寒风吹在树枝上哗啦啦直响。李山也叹了口气,搞不懂自己命怎么如此不好,心中恨死了刘应田一伙,要不是他们,现在在里面快活的就是自己了。正在这时,发现一个人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转来转去,仔细看,原来正是前些日子在桃花观毒打自己的李不畏,这家伙下午没在桃花观,侥幸逃脱,只是不知道到童员外庄上来干什么。见了李不畏,李山也心头火起,冲上去拿脚就踹。
李不畏连忙躲开,口中叫道:“官人息怒,我有大事相告。”
李山也哪里理他,只是追着打,李不畏连连叫苦。
两人的吵闹惊动了看门的庄客,出来看是李不畏,就势拿了。
李不畏见势不好,大声喊道:“我有要事要禀告黄相公,黄相公在哪里?”
庄客哪里理他,扭着胳膊推到后花园来,交给黄安卓带来的兵丁。李不畏不住口地喊,只是要见黄相公,一个小头目踹了李不畏的屁股一脚:“黄相公岂是你想见就见的?乖乖住嘴,不然打你一百杀威棍。”
听见外面吵闹,刘推官和张青走了出来,听说拿了李不畏,刘推官道:“好好绑结实了,一会带回去收押。这贼好大的胆子,竟敢自己寻上门不。”
李不畏见了刘推官,大声叫道:“相公,不要绑我,我是好人!刘应田反了!他手下的人已经去救他,不一会就要来攻这座庄子,我是来首告的,不要拿我!”
此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房里的黄安卓在内,他们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将校竟敢公然造反。只有张青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看看历史书就知道,这段时间起兵造反的多如牛毛,比刘应田地位还低的都有人独霸一方。黄安卓等人,还是没有进入乱世的觉悟,以和平时期的老观念处理问题,和平时期,武将地位低下,怎么折腾都行,可到了这个时候,有刀就是草头王,可不是随便能动的。实际上,如果没有张青穿越而来,几个月后刘应田将占领汝州,手下人马达数万之众,岂是黄安卓一个干办官能收拾的。听说刘应田造反,黄安卓忙从房里出来,仔细询问,原来下午到桃花观拿人的时候,还是走了刘应田的几个同伙。刘应田用乱七八糟的手段赚了钱,经常接济军中生活困难的伙伴,在周围驻军中的威望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