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黑龙当然知道儿子的心事了，就咳嗽一声说："你去给她告个别吧。"
丰林点点头，去敲玉芬的房门："棒棒棒，棒棒。"
"谁呀？"玉芬在里面喊了一声，声音不大。
丰林说："我，丰林。"
玉芬打开了房门，脸蛋先红了一下："丰林哥，啥事？"
丰林说："今天我要上煤窑去了，这一走说不定年下才能回来，我会……想你的。"
玉芬的脸更红了："丰林哥……我……你别这样，我不值得你想，我考虑很久了，咱们俩……"
本来玉芬想说，咱们俩离婚吧，可话到嘴边话又咽了回去。
丰林出去打工进煤窑，煤窑里很危险，活着进去，你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
牡丹嫂的男人四宝，就是山洞塌方的时候，被一块石头砸中了腰，才落下的残废。
她只好说："你小心点，你身体不好，别干太重的活儿。"
玉芬虽然不喜欢丰林，可她觉得丰林这人不是很坏，至少比他二弟铁林强得多。再说离婚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丰林说："玉芬，我是出去挣钱，等我有了钱，我让你过好日子，给你买耳坠，买项链，买镯子，都是纯金的，你……等着我。"
玉芬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用不着，丰林哥……你路上小心点。"
丰林心里一酸，好想张开双手抱一下女人的小腰，摸一下玉芬白嫩的小脸，生离死别总要有个表示，可是他刚刚靠过来，玉芬就后退了一步，还伸出手把他推开了。
丰林很扫兴，说："我走了……等着我。"
玉芬没有做声，也没有点头。看着丰林拎着行李走出了家门。
玉芬没有去送他，只有赵黑龙把儿子送到了村口，村口已经有一大批年轻人等在那里了。
赵黑龙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小子，好好干，你的那个地方不算个事，根本不影响干活，记住，伤好以后赶紧回来，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赵丰林点点头："爹，你帮我好好照顾玉芬。"
赵黑龙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还有，记住伤好以后别上那种脏地方去，那个地方会染上病。"
赵黑龙说的脏地方是指大城市的歌厅，还有娱乐城那些地方。万一儿子带一身病回来就遭了。传染给儿媳妇咋办？
儿媳妇如果有了病，传染给我咋办？
我有了那种病，传染给俺老婆咋办？
俺老婆有了那种病，全村的男人还不都跟着遭殃？
赵黑龙知道，他老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在村里找女人，他老婆大面瓜就在村里找男人报复他。
丰林娘的绰号叫大面瓜。
这外号是当初跟她烧阳的男人传出来的。
大面瓜上过村里一多半男人的炕，其实她和赵黑龙都知道自己不干净，只是两口子谁也不说谁。
丰林点点头走了，村里的其他男人也在跟家里人告别，难分难舍，很多人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丰林离开的那天是正月初六，年还没有过完，走的时候还有一声鞭炮，在村里的小桥头上炸响。
这是他跟家人见的最后一面，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赵丰林离开十天以后，进入了繁忙的农耕时期……
其实年前就立春了，庄家人就这样，大年初一忙着相互祝贺拜年，初二走亲戚，初三祭祖上坟，初四闲暇一天，刚刚破五就迫不及待下地干活了。
那时候生产队还没有分开，人们想趁着这空闲，先把自留地干出来再说。
玉芬作为新媳妇，也不得不下地了……
犁地翻土这样的重活儿，公公和小叔子可以唱主角，赵黑龙把老二铁林留下来，就是图他有把子力气。
老三春林还在上学，夏天才能毕业，老四森林身子骨弱，在家里打个杂喂个牲口什么的。
烧火做饭是婆婆的事情，下种施肥这样的轻活儿就落在了玉芬的身上。
玉芬这段时间很纠结，她想跟丰林离婚，可又不知道怎么跟公公开口。
再说青峰真的能带她走吗？他的童养媳小草可喜欢青峰了。
小草十分的漂亮，一点也不比玉芬逊色，身条的比例却绝佳，往那儿一站就像一颗亭亭玉立的小树，样子又文静，是青崖村数一数二的漂亮女孩。
小草是吕青峰指腹为婚的媳妇，玉芬听说过完年，就要跟小草结婚。而且青峰的爹吕辉煌已经屁颠屁颠的在筹备婚事了。
嫁过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哪怕你没有跟男人洞房，那也是个残花败柳。小草可是黄花闺女啊。
万一青峰嫌弃我咋办？再说小草还是丰林的亲姐姐。她不能跟姐姐抢男人啊？
跟青峰分别的这几天，玉芬想了很多很多，她觉得应该委屈自己，成全青峰和小草。
她实在拿捏不定，害怕自己害了青峰，害了小草，也害了丰林，到时候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于是玉芬就拼命的劳作，想借着累忘掉这些烦恼，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干活的时候，有四只眼一直没有离开玉芬的身体，一双眼是丰林的爹赵黑龙，一双眼是是丰林的二弟赵铁林。
赵黑龙和赵铁林是爷俩，一个鸟样，都喜欢玉芬。
赵黑龙看着儿媳妇苗条的身材，哈喇子能甩出去二里地。
他口里喊着号子，迈着轻盈的脚步，把鞭子抡得震天响，"驾……驾……"
牲口都赶偏了，他儿子铁林更不像话，故意脱了上衣，露出一身鼓鼓的腱子肉，在嫂子的面前展现了一下，他还弯弯腿，使劲鼓起手臂，显出了二头肌，很像个健美运动员。
发现玉芬没理他，他就屁颠屁颠的跟在玉芬的后头，一边拿铁锨平着山沟，一边打趣地问："嫂子，俺哥不在，晚上你想他不？"
婶子嫂，正该聊，就是说，婶子跟侄子，嫂子跟小叔子，在农村打情骂俏不算个事。像咱俩好啊，一块睡觉吧，这都是嘴边的话，因为这样显得亲切，所以铁林在玉芬面前就很放肆。
玉芬是新媳妇，脸皮薄，腾地就红透了，像山里的苹果。忍不住骂了声："去你的！！"
铁林一看玉芬没反对，就乘胜追击，说："嫂子，俺哥不在，如果你觉得被窝冷，晚上的时候我就帮你捂被窝吧？"
玉芬受不了拉，抬腿踢了他一脚，骂声："滚！闭上你的臭嘴！"
赵铁林嘻嘻一笑，躲出去老远："我才不呢，你要是跟对俺哥那样，一脚踢断我的话儿，我就绝后了。"
玉芬知道铁林在逗弄她，觉得很委屈，红着脸冲赵黑龙喊："爹，铁林他欺负我。"
赵黑龙瞪了儿子一眼："你给我老实点！没出息的家伙！！"
他就冲手掌吐一口唾沫，深深剜儿子一眼，再瞄瞄儿媳妇，扶住了铁犁把子，继续赶牲口。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因为有玉芬在身边，高家爷俩干起活儿来龙腾虎跃，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中午的时候，丰林娘过来送饭，提着罐子，走进地头招呼爷儿三个吃饭。
赵黑龙和赵铁林看到有吃食，跟狗看到红薯皮一样屁颠屁颠摇着尾巴冲了过来。
大面瓜摆开碗筷，舀上了饭菜，拿出了窝窝头，亲手端在儿媳妇面前："妮儿，累不？"
玉芬摇摇头说："不累。"
"吃饭，吃饭，家里条件不好，将就着吃点吧。"
也不是什么好饭，就是红薯，窝窝头，咸菜，小米汤。
玉芬娘的手艺不错，还在锅沿上贴了几个苞米饼子，烤得焦黄焦黄的，很好吃。
高家爷俩吃饭没德行，吸吸溜溜声音很大，饿死鬼投胎一样，恨不得拧掉脖子，把米汤往肚子里倒。
这让玉芬想起了生产队的那两头叫驴，叫驴喝水的时候就是这个声音。
玉芬说："娘，忙活了一晌，你也累了，吃点吧。"
丰林娘说："你吃，你吃，我在家吃过了。"
玉芬娘在说瞎话，其实她根本没吃。
农村的女人就这样，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丈夫和孩子，等他们吃饱了，剩多剩少是自己的，有呢，就吃点，没有就等下一顿。有时候能饿上好几天。
农村女人总是一如既往的伟大，那种伟大是生活所迫，也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忍耐，看着丈夫和孩子们健康，她们不吃饭也乐意。
丰林娘把饭送到就走了，赵黑龙趁儿子没注意，偷偷往玉芬的手里塞了半个玉米饼子，玉芬脸蛋红红的，不好意思接在了手里。
她吃完以后，赵黑龙擦擦嘴问："玉芬，饱了没？不饱，我叫你娘再弄……"
玉芬的脸红的像块布："爹，我饱了，都紧着我了，你呢？"
赵黑龙就长叹一声："我跟你不一样，你身娇肉贵，我是从大跃进过来的，那时候啊，吃的是树皮草根观音土，照样挺过来了，现在虽说条件也不好，可饭菜管够，妮儿啊，嫁给丰林，让你受苦了。"
玉芬的心里就很感动，含着泪水说："不苦，不苦……"
玉芬陷入了纠结。
大面瓜和赵黑龙越是对她好，她越是不好意思提跟丰林离婚的事情。
赵黑龙和丰林娘都不是省油的灯，跟村里很多男女睡过觉，虽然名声不怎么好，可虎毒不食子。
赵黑龙是喜欢儿媳妇，有时候只恨自己早生了0年，没赶上跟玉芬相同的时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