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莫新华问的是这个事,那伙计蹙了蹙眉头想了想才弯腰道,“客官,不是小的瞎说,你要是真是做生意的,小的劝你还是去别处开店吧!”
“咦,这可就奇怪了,镇上生意这么火,怎么我们就不能开店铺了呢,难道是因为镇上绸缎铺子太多了?”莫新华有些不悦的嘟哝道。
“哎,客官,你想差了。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为何?”
“客官你有所不知啊,你别开我们这镇上看上去挺好的,可是实际上日子过得可苦了,就拿我们客栈来说吧。这一年光交税也得交上七八次。记得去年的时候,县衙派人来说什么为了吐谷浑战事,让我们客栈交了五百贯的税钱。我们客栈是这样,就更别提其他的铺子了。所以啊,小的劝你还是去别处开店吧,否则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哎。这世道啊,官子两张口,人家说是啥就是啥!”伙计说着眼中便露出了悲戚之色。他咬着牙恨声道。“这镇上算是好的了,大家多少还有点积蓄,可是那村里的人可就遭了大难了,就拿小的家里来说,这过年的时候,全家刚够吃顿饱饭的。”
“二娃子,你又偷懒了。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去,不然小心我扣你工钱!”一个中年女人抖着帕子,满头大汗的嚷嚷道。
“哎,掌柜的,我这就来,我这就来!”伙计身子一颤,赶紧朝莫新华拱拱手道,“客官,你们慢用,小的先去忙了。”
“嗯,去吧!”莫新华挥挥手,也没有阻拦。
“节帅,看来这山阳县水深的很哪!”莫新华见无人注意,便凑到楚云拓耳边小声说道。
“呵呵,水深才会淹死人啊,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那些收上来的钱去了哪里!”楚云拓抄了口菜,却没有吃下去,他愣了一会儿对莫新华说道,“阿华,明日一早,你就派人进城去!”
“那我们呢?”莫新华也有些愣神,不是说好的明日进城找那些山阳富商的嘛,怎么这有改主意了。
“阿华,明日咱们去镇南的八里村去!”
虽然不解,但是莫新华还是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楚云拓便兵分两路,三个人骑马奔向了山阳县城,剩下的人便随着楚云拓朝南而去。八里村,顾名思义,就是离着山阳县有八里地,很快楚云拓便来到了八里村。
八里村是个很传统的江南村落,这里的房屋次第有序,树木繁多,小河流纵横交错,看上去很是不错。可是一走进村子,楚云拓一颗心便沉了下来,他看到一位五十上下的老人,正跪在地上磕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老天爷啊,求求你,今年给我们留下点东西吧!”
“老人家,你这是作甚,我看这水土肥沃,稻田良好,今年应该会是个好收成啊?”
听了楚云拓的话,老人只是略微瞟了瞟便摇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看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呵呵,老人家说的是,小子乃是路过的商人,只是凑巧经过此地想讨杯水喝而已!”
“怪不得,公子有所不知啊,这都四年了,这家里攒下点东西,还不够孝敬县老爷的,你说这收成好又有什么用?”
老人说着便吃力的站了起来,他走进屋中端出碗水来递给楚云拓后痛苦地说道,“哎,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要不是舍不下这祖宗留下来的土地,老朽早领着家人到别处谋生了。”
楚云拓端着碗,却没有喝,他能够体会老人心中的那份无奈,想走又走不了,舍不得根啊。“老人家,既然这县令如此不法,你们为何不去告他呢,按我大唐律,百姓有冤有权上报州府的啊!”
“公子说的轻巧,村里人早就去扬州府衙告过了,可是第二天,村子便被一群当兵的给围了,还抓走了几个年轻人,从那时候开始,村里人就再也没敢去过扬州府衙!”老人叹了口气,嘲弄道,“哎,这当官的啊,都一个样,官官相护啊!”
“这可就奇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找秦刺史报案呢?”
“呵呵,当接下村里人状子的就是那刺史大人!”
“什么?”这下,楚云拓有些失神了,怎么会这样,难道秦哲也和关麟同流合污了?
“哎,这位公子,你也别不信,这当官的啊,都惯会装模作样。本以为刺史大人会为我等做主,哪晓得,来的会是一群饿狼般的府兵?”老者说着便茫然的看了看远处的田地,也许他已经放弃希望了吧。
如今楚云拓总算明白为何田中劳作的人为何如此之少了,因为没有人会为他人做嫁衣。
楚云拓的心越来越不安了,他本来觉得秦哲还是很不错的,可是如今却听到这件事情。
“老人家,那你对这玉山县了解吗,听说前些时日,那里死了位大官!”楚云拓话音刚落下,那老者的脸色便变了,他警惕的看着楚云拓几人问道,“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问这些?”
楚云拓也无奈的挠了挠头,看来终究还是瞒不住的,就算这老人见识再少,恐怕也觉察出不对劲了。这时,莫新华认真地说道,“老人家莫怕,我家公子乃是新任的江南道监察使,是专门惩治踩脏枉法官员的,你有什么话照实说就是了。”
老人脸色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个江南道监察使是干吗的,他就知道只要是当官的,那就没有一个好人。老者摆着手很不耐的说道,“你们走,你们走,老头子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赶紧给我走,我们八里村招不下你们这些当官的!”
这下莫新华有些不高兴了,怎么好好的就撵起人来了,他皱着眉头呼道,“哎,我说你这老丈怎么如此不讲道理,不愿说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对待我们?”
“咋了,老朽就是无礼了,你待怎样,有本事把老头子也抓去啊!”老者一点惧意都没有,瞪着莫新华怒道。
楚云拓也知道这老者估计是被当官的坑怕了,所以才会如此反应。他拉了一把莫新华,对老者和善的说道。“老人家,我等真的不是什么坏人,我们只是想帮助你们而已!”
“帮我们?呵呵,我们这群泥腿子可担待不起,这位大老爷,你要是真想帮我们,那就先把牢里的村民放出来吧!”
“好,好!”楚云拓问清老者关着人之后。将莫新华换过来嘱咐道,“阿华,你取我口令,去扬州大牢一趟,将那几个村民带出来!”
“是,节帅!”莫新华行了一礼,还转头对这老者没好气的说道。“老东西,居然敢对我家节帅如此无礼,一会儿有你好瞧的!”
楚云拓一头的黑线,他踢了一脚莫新华骂道,“哪来这么多废话,还不赶紧去!”
“嘿嘿。节帅,莫急,小的这就去!”莫新华一看楚云拓发火了,便不敢耽搁了,一溜烟跑到村口骑上马就离开了。
莫新华离开后。楚云拓对老者行了一礼,无奈地说道。“老丈,现在你可相信我了?”
这时,老者也觉察到楚云拓与以前那些官员有些不同了,他唯唯诺诺的问道,“你你真是来帮我们的?”
“那是当然,否则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来问你呢?”
老者仔细想了想,可不是嘛,人家一个大官,虽然不知道这江南道监察使大到什么程度,但是也没必要瓷这样个样子啊。老者想想刚才对待楚云拓的态度,便有些愧疚了起来,他跪在楚云拓面前磕头道,“这,大人,刚是草民糊涂了!”
“快快起来,老丈,切莫如此,一会儿等那几个村壮回来后,你便将你知道的给我说一说如何?”楚云拓将老者扶起来安慰了一番,说起来,这做官做到这等地步,也算是个悲剧了,居然让人恨成了这个样子。想想这山阳县,真不知道那闫成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半天的功夫,莫新华终于领着那几名被关的年轻人回到了八里村,莫新华下马后便直接来到了楚云拓面前,“节帅,人已带来了,不过小的回来的时候碰到秦文远大公子和朱鸢儿姑娘?”
“那他可曾问过你话?”楚云拓皱眉道。
“问了,不过小的说是节帅将令后,他便没有多说什么!”
“嗯!”楚云拓点了点额头,也不知道这秦文远知不知道他老子的事情,哎,麻烦啊。
老者看到那几名年轻人,心中再无怀疑了,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楚云拓,其中就包括了华亭县的事情。
没多久,楚云拓便领着人朝村口走去,老者对楚云拓拜了一下郑重的说道,“大人,你一路小心!”
“老丈,你们回去吧,相信我,我自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朝廷不会放过这些败类的!”楚云拓也不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几分真的,他倒想将江南这帮子贪官全给砍了,可是那根本就不可能的,这世上,又有谁能做到两袖清风呢。
“节帅,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嗯,回吧!”楚云拓挥挥手,便打马奔驰而去,他这话是对村民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
当回到扬州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楚云拓将马扔给侍卫便自顾自的走进了书房里。海棠早就听到了马蹄声,她走出来看到莫新华后奇怪的问道,“莫校尉,公子呢?”
“海棠姑娘啊,楚节帅去书房了!”
“去书房了?你们回来的时候吃过晚饭了?”
“呵呵,那倒没有!”莫新华摸摸肚子,很无奈的瘪了瘪嘴,还吃饭呢,从午时到现在还没吃一点东西呢。
海棠嘴角动了动,挥挥手笑道,“莫校尉,你也累了,先下去吃点东西吧,厨房里备着呢!”
“哎,海棠姑娘,那小的就先退下了!”莫新华也是个滑头的家伙,一看这情况,赶紧脚底抹油溜走了,可千万别打扰了海棠姑娘的好兴致,否则到时候人家稍微吹吹枕边风,就够他莫新华喝一壶的了。(未完待续)